從前現(xiàn)在過去了再不來
紅紅落葉長埋塵土內(nèi)
開始終結(jié)總是沒變改
天邊的你飄泊白云外
苦海翻起愛恨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春節(jié)假期，鄧啟先單曲循環(huán)盧冠廷的這首《一生所愛》，每天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不問世事。
愛情事業(yè)雙打擊，鄧啟先的天空一片灰霾。生活沒了奔頭，假若沒有茵茵，便連一絲星輝都看不到了。
從外貿(mào)局的金牌翻譯變成企業(yè)的職工，鄧啟先仿佛去到了另一個世界，所有的工作都是一個嶄新的領(lǐng)域！差不多花了一周的時間才搞懂松脂加工的主要方法，水蒸氣蒸餾法和滴水法。水蒸氣蒸餾法又分為連續(xù)式、間歇式和部分連續(xù)式等工藝。不同的加工方法有不同的工藝流程。
紙上得來終覺淺，沒有到車間實地考察，親自實踐，終歸是空中樓閣。到廠里報到的第二周鄧啟先便申請下車間。從松香加工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學(xué)起，熔解、除渣、澄清……工序不難，關(guān)鍵是控制熔解溫度，減少反應(yīng)時間，避免局部高溫或者長時間加熱使松香內(nèi)部發(fā)生化學(xué)反應(yīng)或者氧化，顏色加深。這是核心技術(shù)，車間工人諱莫如深。
面對工人們的戒心，鄧啟先將孔子不恥下問的精神發(fā)揮到了極致。連續(xù)幾天都泡在車間里虛心請教，無奈的是，他越是不恥下問，人家就越是警惕。問急了，便懟他說：“哎呀，你一個大學(xué)生跑來車間干嘛呢？坐辦公室按玻璃板不好嗎？”時下興在辦公桌面鋪一塊玻璃，“按玻璃板”便成了坐辦公室的代名詞。
車間工人的冷淡反應(yīng)讓鄧啟先好生郁悶，晚上回到宿舍才想明白，別人的謀生手段都給自己學(xué)會了，豈不是搶了人家的飯碗？一直都是在單位工作，到了企業(yè)才懂得競爭的道理。從今天起，要學(xué)會競爭了！
正當鄧啟先思想大轉(zhuǎn)變，準備大干一番的時候。廠里忽然盛傳他的翻譯事故，讓廠里因為工期延誤不能按時投產(chǎn)損失了幾十萬。這是鄧啟先一生難忘的恥辱，現(xiàn)在又被別人提起，既錯愕又無地自容。被分流到企業(yè)里的時候，他便有了這方面的思想準備，真正面對時，還是難以平靜以待。
樹欲靜而風不止，廠里的流言蜚語終于產(chǎn)生了效果，大家對他的能力也持懷疑態(tài)度。
“有能力的話就不會被外貿(mào)局開除了……”
“大學(xué)生又怎么樣，眼高手低，空有理論。學(xué)歷不代表能力……”
各種風言風語滿天飛，傳到鄧啟先耳里猶如寒冬臘月飲冰水，點點滴滴透心涼。他想不明白，自己還沒干事，怎么就知有沒有能力？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鄧啟先主動向廠長提出要從基層做起，讓他給自己安排任務(wù)。無奈廠長要他先去熟悉廠里的生產(chǎn)流程，不要急著上工。沒有工作任務(wù)便沒有展示自己的機會，廠里的流言越是盛行他就越心焦煩躁。
農(nóng)林加工廠是市里的稅收大戶，拳頭產(chǎn)品松香更是市里的驕傲，產(chǎn)品遠銷日本、韓國、東南亞地區(qū)。企業(yè)有員工三百多人，每天食堂就餐就像農(nóng)村大辦喜宴，熙熙攘攘的三十多桌，蔚為壯觀。這也是鄧啟先分流到這里唯一的自豪之處。這么大的一間企業(yè)，總會有自己翱翔藍天的機會的。
職工多，廚房便是一個小車間，每天的食材吞吐量便很可觀，工作量可想而知。這是一個突破口。鄧啟先心里一陣激動。借著吃早餐的當口，鄧啟先走進了廚房。先是與煮飯阿姨打招呼，大家也禮節(jié)性的回禮。一番寒喧后，大家又各自忙活去了。
案臺上堆積如山的竹筍，白白嫩嫩的仿佛一掐就斷。旁邊是圓盆大的砧板，上面已堆了一些切好的筍片。
“是時候展示一下我在深圳打暑假工時學(xué)的刀工了?！编噯⑾刃闹屑印?p> 他走近案臺，拿起菜刀。身后一聲尖叫：“快放下，廚房重地，不是你來玩的地方。”
“不怕，我以前學(xué)過，讓我來吧?！编噯⑾刃ξ卣f。
“你……”身后的廚工一臉鄙夷。
“快把刀放下，別在這里給我們添亂?！绷硪粋€聲音響起。
連廚工都看不起他，鄧啟先如墜冰窖。本來就不愿意到企業(yè)單位，現(xiàn)在去意更濃了。知識分子的自尊和對社會的天真認識讓他作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膽決定——辭職。
從廠長辦公室出來，鄧啟先還處于情緒亢奮的高峰。雖然廠長苦心挽留，無奈他去意堅決。仿佛是對一段時間以來的壓抑生活作了斷，辭職后的鄧啟先一身輕松。未來會怎樣就讓未來決定吧，今天只要瀟灑過一回。
出了大門，鄧啟先回望這個只工作了二十多天的地方，說不上有感情，只是人生的一個短暫的中轉(zhuǎn)站，下一程會去到哪，誰也不知道。不管了，活了二三十年，一直都以旁人的眼光來衡量成功，實在是太累了！放下吧，就當給自己放個假。再見了，鄧啟先對著大門揮揮手，像是對過去的告別。
開著摩托車在市區(qū)里兜了一圈，又來到了江堤路。沿著江堤路行駛，耳邊是嘯嘯的北風，岸邊的垂柳依然濃密如云，往事歷歷。那里的石凳曾經(jīng)是他與青蕓青澀的愛情見證，“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弊旖巧蠐P的微笑，想起都心痛。還有秀梅甜美的笑容，能把現(xiàn)實的風霜熔化，化作融融的春意，能讓人心里充滿喜樂。她立在夕陽下看江景的倩影便是最美的風景。再已無人與我立黃昏，灶前笑問粥可溫了！鄧啟先忽然想起沈復(fù)的《浮生六記》，不勝唏噓嗟嘆。
迎面走來的是誰？雙手向后撩起如云的秀發(fā)，婀娜的身姿在素色連衣裙的襯托下如一朵飄移的云。啊，那是茵茵，她笑的是那么的爛漫。玉城市慢節(jié)奏的生活讓她暫時放下工作的疲憊，笑靨如花。鄧啟先心中一蕩，柔腸寸斷。這位能放低所有的高貴，不離不棄的人兒啊，我就要離開你了！他心里清楚，辭了職的自己，與茵茵的差距越拉越大，不能拖累了她。
秀梅的死對鄧啟先的打擊是致命的，痛到不知痛，成了心底的一根刺，時不時從夢中驚醒。工作上又給他當頭一棒，開始心灰意冷，開始懷疑自己，開始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晦氣的人，誰跟了自己都會受影響。
既然注定沒有結(jié)果，為何我們又要相遇呢？鄧啟先精神恍惚。辭職的興奮勁被迎面的北風慢慢吹散，情緒變得低落，思想也活躍起來。
一個人，把整個玉城市都轉(zhuǎn)了個遍，仿佛是一種告別。假如以前還算半個市區(qū)人的話（工作在市區(qū)，但還沒有真正意義的家），現(xiàn)在玉城市已經(jīng)與自己無關(guān)了。
在冬日的夕陽染紅西山的柿子樹的時候，鄧啟先回到了石坪村。不敢讓陳叔知道，趁他進廚房燒火的當兒把車上的行李愉愉搬進了房間?；氐椒块g坐定，看著還是泥磚墻的陋室，發(fā)熱的頭腦逐漸清醒。
父母早逝，與哥哥相依為命。哥哥十幾歲出去跟親戚種菜供自己讀書。十幾年寒窗苦讀，日子才剛有起色，一朝又回到了解放前！他開始后悔，后悔自己的沖動，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真是“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凈！”
哥哥知道自己混成這樣會不會很生氣？茵茵也不知道自己辭職。沒有和親人商量就作了這么大的一個決定，未免有些魯莾了！
事已至此，后悔也沒有用了！高興不過三分鐘，剩下的便全是苦澀了。他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晚飯也不吃。
陳叔煮完飯，見鄧啟先在房間里一直不出來，心里擔憂。
“啟先，飯煮好了，快出來食飯?！彼昧藥紫路块g門，壓低聲音喊。
“你吃吧，我不餓。”
“上了一天班，哪有不餓的。快出來，天冷，凍了就不好吃了?！?p> 房間里一片寂靜。鄧啟先心里苦得說不出話來。上班？明天開始就放假了，放長假！
廚房里飄來煎荷包蛋的香味，是鄧啟先喜歡的味道。以前秀梅常煎給他吃?，F(xiàn)在聞到卻一點食欲也沒有。
門外又傳來陳叔的聲音：“我煎了個荷包蛋，快出來吃飯?！?p> 黑暗中，鄧啟先努力壓抑哽咽的聲音，待情緒稍緩才說：“留著吧，我睡一會再出去吃……”
陳叔無奈地搖搖頭，回到屋廳抽水煙筒。明明滅滅的星火映著風蝕刀刻似的皺紋，屋里靜得瘆人。桌上的飯菜在冷風中慢慢變涼……
大山里的天氣，天一落黑，氣溫就驟然下降。凜冽的北風掠過后山的松林發(fā)出“嗚嗚”的呼嘯聲。歷經(jīng)風雨侵蝕的泥磚房在深沉的夜色中，猶如大海中的一片礁石，奮力抵抗著寒風的沖撞。斑駁的大門時不時發(fā)出“吱吱”的聲音，仿佛隨時能把門閂壓斷，直闖廳堂。
天氣預(yù)報真準確，看來又是一夜大風了。明天紅日染紅天邊的時候，應(yīng)該就是寒氣逼人，天高氣爽的早晨了。路邊的草葉應(yīng)該也披上一層細細的霜了吧，山頂上可能還會有冰掛呢！躺在床上的鄧啟先聽著窗外的風聲，浮想聯(lián)翩。
辭職的決定始于一時沖動，興奮不過半天便被現(xiàn)實擊得七零八落。面對破舊的泥磚屋，想到快而立之年尚一事無成！現(xiàn)在連工作都辭掉了，生活如何繼續(xù)？想到陳叔在外面等著，如果不吃飯會讓他擔心，勉強爬起床。
“飯涼了，我去熱一下?！标愂逡娻噯⑾瘸鰜?，聲音中都是激動?？梢姵霈F(xiàn)逆境的時候，著緊的還是自己最親近的人。
鄧啟先頹然坐著。廚房里又響起陳叔砍削松明的“咔咔”聲。家里廚房的電器早已齊全，陳叔仍堅持要燒火煮飯。嘴上說是不懂用這些廚電，明眼人都知道他是節(jié)省慣了，舍不得浪費電。鄧啟先看在眼里，心中更加的惶恐不安，假若找不到工作，或者到珠三角去，讓陳叔一個人在家里，該是怎樣的潦倒窘迫？想到這里，不禁脊背發(fā)涼。自己一時的瀟灑換來的就是家庭的困頓前景。必須盡快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讓老人安心。鄧啟先心里暗暗決定。
飯菜熱好，鄧啟先一個人沒滋沒味地吃著。陳叔坐在旁邊不發(fā)一語，水煙筒“咕嚕咕?！表?，不一會又是一陣煙霧彌漫。他就是這樣，在大山里勞累了一輩子，為了兩個女兒付出了半生的心血。秀梅的早逝，老伴也隨她而去，沉重的打擊讓他更加沉默寡言，有時坐在家里一整天都沒半句話。如果不是還有秀蘭這個牽掛，他早已不想活。最近又添了個趣稚可愛的外孫，生活才慢慢緩過來?，F(xiàn)在鄧啟先雖然不說，但他的心也知道，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順心的事情，早已脆弱的神經(jīng)一下子又繃緊了，胸中積郁的情緒越來越濃，卻不知如何表達，只能不停的吸水煙筒緩解心中的壓抑。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說話了，以致好像喪失了說話的能力。歷盡滄桑的人盡無言！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沒亮鄧啟先便從睡夢中驚醒。以前工作的時候一直盼著放假，現(xiàn)在自己給自己放長假，心反而不安穩(wěn)了！睡夢中跳醒，中年人的危機感竟然在他的身上體現(xiàn)了！唉，人生何其艱難！
為了不讓陳叔擔心，吃完早餐后，依然按時開車出門。出了村口，車速便慢了下來。過了清水橋，更加的迷茫，不知要開往哪里！茫茫然的隨機轉(zhuǎn)著，不知不覺的竟然轉(zhuǎn)到了銅鑼村。在村口的大榕樹下，碰見了村里的鄉(xiāng)親，他們還是親切地稱的他“鄧老師”。
“哎呦，鄧老師，好久不見，是什么風把你吹到這里來了？”
“聽說你在城里升職了，和外國人打交道，真了不起……”村民們豎起了大拇指。
看到村民們熱情純樸的笑臉，鄧啟先不禁動容。那時中師剛畢業(yè)，分配到銅鑼村教小學(xué)，每日里除了上課，晚上便是到各家各戶竄門。山里人閉塞，像鄧啟先這樣的師范生便是村里的大知識分子了，天然就有一種愛慕之情。大家都很歡迎他這位貴客，以他為榜樣教育自己的孩子。說他是吃國家糧的，了不起。
面對村民的熱情，鄧啟先真是無地自容。幾年過去，雖然不能說是平步青云，也算是順風順水，誰知到最后竟然混成這樣！無顏見江東父老，只能敷衍過去，簡單聊幾句便繼續(xù)前行。習慣性的，不一會就來到了銅鑼小學(xué)。
經(jīng)過幾年的發(fā)展，銅鑼小學(xué)已大變樣。舊時的泥磚房不見了，在原址上建起了三層的教學(xué)校。石米外墻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白光。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教室里傳來孩子們稚嫩的讀書聲。仿佛時光倒流，鄧啟先的思緒瞬間回到了當年。
十九歲中師畢業(yè)，脫掉校服，換上了襯衫西褲。僅有的兩套西服輪著穿，每天都熨洗得衣領(lǐng)筆挺，精神抖擻才去上課。那時的孩子們天真爛漫，有事沒事都喜歡圍著他轉(zhuǎn)，沒怎么感覺時間就過了兩年。那是最純粹的年華，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到村里竄門，晚上獨坐燈下看書，日子雖然平淡，卻很安靜祥和。
命運的交錯讓他認識了青蕓，這個女孩讓他開始有了走出大山的欲望。如果不是她，做個小學(xué)老師已經(jīng)是他所能想到的完美了。偏偏是，在他心無旁騖的想安穩(wěn)下來的時候，青蕓出現(xiàn)了。從此一路奔跑，幾年下來，也曾風光過。秀梅出事后便一落千丈。先是翻譯事故，現(xiàn)在連工作都辭掉了！
觸景生情，往事如煙。鄧啟先心潮澎湃，不能自己。本想進學(xué)?？纯矗R到門口又停住?，F(xiàn)在回顧，小學(xué)的兩年經(jīng)歷是他人生當中心情舒暢，心境最平和的時候。沒有太多的物欲，人也單純。慢節(jié)奏的生活，讓他能用心感受花開花落，日影遷移。
物是人非，現(xiàn)在的鄧啟先已不是原來的鄧老師了！是該慶幸還是慨嘆呢？或許這就是成長吧。他還不愿意用失敗來形容，畢竟自己還年輕。
“哎呦，這不是鄧老師嗎？”剛想啟動引擎，身后傳來姚老爸充滿笑意的聲音。
“啊，是姚老爸。有一段時間沒見你，越活越年輕了?！痹谏鐣罎L打了幾年，人也變圓滑了。
“什么時候到的，來了也不到我家坐坐?！币习趾荛_心。姚老爸雖然讀書不多，但他有個特點，喜歡和讀書人交朋友。以前在銅鑼小學(xué)教的時候，兩人的關(guān)系就不錯。這也是一個很奇怪的現(xiàn)象。鄧啟先年輕有為，姚老爸是個目不識丁的農(nóng)民，兩人年齡相差幾十歲，竟然能聊到一起！
“姚老爸哪里話，我也是剛到。還在鎮(zhèn)上賣衣服嗎？”
“是??！不賣衣服還能做什么。少華讀大學(xué)不比在高中，正是用錢的時候?！鳖D了頓，說：“走，到我家坐坐。你也好幾年沒回銅鑼村了?！?p> 一個回字，讓鄧啟先心里暖暖的。自己雖然走出去了，但村民并不見外，仍然把他當作自己人。本想離去，臨時又改變主意。停好車，跟著姚老爸往村里走。路過德叔的小店，又是一陣墟冚。像外嫁女回娘家，鄧啟先受到了村民的熱情款待。原來我并不孤獨，人生還是美好的。鄧啟先內(nèi)心感動，心情也漸漸開朗。
到了姚老爸家，迎面便是一盆長勢喜人的菊花。粗壯的根莖，肥厚墨綠的葉子，如充滿青春氣息的少女，婷婷娉娉，喜氣洋洋。
“難怪你們家少華少東讀書那么厲害，耕讀之家?。 编噯⑾纫贿M門便贊嘆道。
“鄧老師見笑了。耕田還算中肯，讀書嘛，全是小孩們爭氣。我是個大老粗，不會教孩子?！?p> 鄧啟先笑了笑，說：“姚老爸謙虛了。在農(nóng)村，能像你這樣注意營造家庭氛圍的并不多?！?p> “讓鄧老師見笑了……見笑了……”姚老爸笑容滿面，眼角的皺紋如兩朵雛菊，燦爛盛開。
進到客廳甫一坐定，姚老爸便沖樓上喊：“姚老媽，快去買些菜，今天有貴客?！?p> 鄧啟先忙站起來說：“姚老爸不必麻煩，我坐一會就走?！?p> “鄧老師不必客氣，我們家的少華經(jīng)常提起你。謝謝你對孩子的教導(dǎo)。我這就去買菜?！闭f完沖姚老爸說：“你一定要留住他哦。”不知什么時候，姚老媽已經(jīng)站在門口。
經(jīng)不住兩老的熱情，鄧啟先只能重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