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徒兒獻忠找?guī)煾的?!師傅,在哪里?。俊?p> 張獻忠在心里呼喚著,期望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師傅袁明清。
盡管依然沒有袁明清的消息,張獻忠仍然相信,袁明清就在未知的地方,等著徒兒張獻忠呢!
張獻忠迫切想看看師傅袁明清,離開膚施之后,過得究竟好不好,想師傅教給張獻忠十八般武藝。
張獻忠想憑著自身的能力,走遍天下實現(xiàn)抱負,干出一番有益于貧苦大眾的事業(yè)來。
張獻忠從寧夏衛(wèi)出西城門,跟在西行路人的身后,邁著堅定的步伐,又一路向西不懈地走去。
時令,已經十一月初。
荒涼的西北邊陲,寒風吹起的黃沙,遮天蔽日,滾滾而來,仿佛末日來臨一般。長途跋涉的張獻忠,身穿破舊的羊皮襖,背著裝著單衣的行囊,兩手抄在寬大的袖口里,低頭費力地向前走著。
天,漸漸黑了下來。路上行人,寥寥無幾。
只有凌厲的寒風,依然呼呼地刮。
張獻忠將帽檐,輕輕向下拉了拉,瞇著眼睛,向前望去。
寒風依然凌厲,風沙依然遮天蔽日,張獻忠尋找袁明清的決心,依然沒有一絲的改變。
甘肅鎮(zhèn)城樓篝火的亮光,在黑夜里,像天空的一盞明燈,點亮了張獻忠心里的希望。
張獻忠連忙停下腳步,看著隱隱約約的火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向火光之處的甘肅鎮(zhèn),急急忙忙走去。
甘肅鎮(zhèn),位于祁連山北麓,河西走廊中段,是明朝北部邊疆九鎮(zhèn)之一,也是陜西行都司,及甘肅鎮(zhèn)的治所,在朝廷邊疆的防御體系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
對于張獻忠而言,位于北方邊陲的甘肅鎮(zhèn),是一個既遙遠,又陌生的神秘之地。
張獻忠來到城門口,只見行人在城門排隊,等待守城兵士的查驗。
黑黢黢的城樓上,篝火正旺。
城樓巡邏的兵士,在篝火映襯的夜幕下,仍然隱隱約約,依稀可見。
片刻之后,張獻忠進了城門。
只見黯淡的燈光下,四處的殘垣斷壁,雖然朦朦朧朧,卻依然歷歷在目。
街道坑坑洼洼,兩旁散落著破舊的土坯房。
間或可見破破爛爛的帳篷,與簡陋的土坯房,相依相偎。
一群身穿西域服飾的小孩子,借著黯淡的燈光,在房前屋后追逐嬉戲。
兩位年輕的異族女人,站在樹下竊竊私語,不時用眼睛的余光,看著急匆匆的張獻忠。
一位老者杵著拐杖,從不遠處走來,推開木制的房門,搖搖晃晃,進屋而去。
張獻忠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邊看著身旁閃過的人影,一邊看著寂靜的街道。
老一輩人常言,位于定邊以西的甘肅鎮(zhèn),風沙大,人煙稀少,是一處苦寒之地。
張獻忠原以為,那只是老輩人的傳說。沒有想到,眼前的情景,讓張獻忠恓惶不已。
邊走邊看的張獻忠,期待師傅袁明清熟悉的身影,奇跡般出現(xiàn)在眼前。
如果奇跡能夠突然出現(xiàn),那該多好??!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縷微弱的燈光,呈現(xiàn)在前方不遠之處。
張獻忠疾步趕了過去,一座苦苦尋覓的客棧,竟然出現(xiàn)在眼前,頓時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
客棧的小院里,熊熊燃燒的篝火,“噼噼啪啪”,竄起尺多高的火苗。
紅紅的火苗,濺出星星點點的火花,像夜空里翩翩起舞的螢火蟲,劃著優(yōu)美的弧線,慢慢落在地上。
張獻忠又看了一眼客棧,抬腳走進客棧大門,頓覺一股熱浪迎面而來,連忙抬起右手,掩面而行。
“客官,里面請!”
客棧老板見有客人投宿,連忙上前打著招呼。
老板還算年輕,穿著一件羊皮大襖,說起話來輕言細語,看模樣,憨厚實在。
“請問老板,還有客房嗎?如果有客房,就給獻忠來一間吧!”
張獻忠見老板迎了過來,輕輕拍了拍衣衫的塵土。
“客官,今晚已經沒有客房了,還有大通鋪呢!要不,客官就湊合著,簡單過一夜吧!”
客棧老板攤了攤雙手,接著又連忙補充一句。
張獻忠轉念一想,既然客房沒有,只好擠一擠通鋪。
“那好吧!今晚就住通鋪吧!”
張獻忠看了看老板,連忙輕輕點了點頭。
“客官如此通情達理,十分難得呢!客官,這就去看看鋪位吧!”
老板見張獻忠言語隨和,連忙揚了揚手。
張獻忠跟著客棧老板,轉過兩條小巷,來到客棧后面的大房前,見房門上掛著厚厚的絨毛簾子,掀開厚重的門簾,室內的一切,一覽無遺。
所謂的大通鋪,其實是一溜的大炕頭,依墻擺放著枕頭被褥,只是權作客房而已,以解決客滿之需。
通鋪墻的上部,搭了個木架子,用于放置客人行李。
客人與客人,挨著睡覺。
通鋪房的中央,放置一個碩大的火盆,紅紅的火光,閃閃爍爍,將通鋪房,照得光怪陸離。
墻壁上方的方洞里,幾盞如豆的麻油燈,輕輕搖曳著,仿佛夜空里的星星,閃著幽幽的亮光。
“客官,今晚就湊合著,睡一個囫圇覺吧!大通鋪只收客官一半銀兩,還是很劃算的?!?p> 老板在房里看了看,指著靠近房門,還沒人睡的炕頭,示意張獻忠的通鋪位置。
“嗯!真暖和?。±习?,這地界兒,不錯著呢!”
張獻忠走到炕頭,將行李放在炕上,順手摸了摸炕沿。
“那好啊!客官早些歇息吧!也許明天,客官還得趕路呢!”
老板見張獻忠安排停當,一邊說話,一邊轉身離去。
“小弟遠道而來,謝謝老板關照。住宿的銀兩,小弟先付了吧!”
張獻忠見老板似要離去,連忙上前付了銀兩。
客棧老板點了點頭,微笑著收了銀兩,轉身急匆匆離去。
收拾停當?shù)膹埆I忠,坐在熱乎乎的炕沿,抬眼向房內望去,一溜煙的通鋪炕頭,已經挨個兒躺著南腔北調的陌路人。
聽著那些似懂非懂的談話內容,張獻忠知道前來投宿的,大多是做賣賣的商賈之人。
而似張獻忠之類者,也許十人之中,只有一二罷了。
張獻忠輕輕搖了搖頭,開始解開行囊,將補丁加補丁的舊襖,連忙鋪在炕頭上,又將客棧的蕎麥枕頭。
在將頭部位置挪了挪,張獻忠和衣躺在炕上,慢慢閉著眼睛,聽著南腔北調的話音。
夜,已經很深。
張獻忠卻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看著窗外朦朧的夜色,張獻忠苦苦想著師傅袁明清。
已經尋找兩年,依然不見師傅的蹤影。
如果在甘肅鎮(zhèn),也沒有師傅的蹤影,那又去哪里尋找?guī)煾的兀?p> 張獻忠想著想著,不覺淚水連連。不知道過了多久,張獻忠慢慢睡著了。
天快亮時,張獻忠做了一個夢。
夢境里,夕陽西下的山坡上,袁明清面朝東方,揮舞著長槍習武。
夢里的袁明清,剛勁有力的武步,讓夢里的張獻忠,看得真真切切。
“那不是師傅嗎?師傅!師傅!獻忠終于找到師傅啦!”
張獻忠一邊喊,一邊向袁明清奔跑而去。
袁明清聽見張獻忠的喊聲,回頭看了一眼張獻忠,突然消失在山坡后的小樹林里。
“師傅!師傅!等等獻忠吧!獻忠來找?guī)煾道?!?p> 夢里的張獻忠,一邊呼喊,一邊追進小樹林。
張獻忠氣喘吁吁地跑著,汗水打濕了衣衫,也渾然不覺。
許久之后,夢里的張獻忠,已經跑累了。
慢慢停下腳步的張獻忠,站在光禿禿的胡楊樹下,循著師傅消失的方向,久久地舉目張望著。
“老三,如果今天午前,在甘肅鎮(zhèn)買上貨,明天咱哥倆,連夜趕去哈密衛(wèi),將貨物脫手之后,再作打算?!?p> 說這話的,是操著陜北口音的中年男人。
“好的!聽大哥的!今天辦完貨,明天起身,就趕去哈密衛(wèi)?!?p> 聽了中年男人的話,同樣操著陜北口音,被中年男人喚作“老三”的年輕男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說話的兩人,昨晚就睡在張獻忠身旁。
兩人見天已經大亮,連忙商量著今天的事項。
還在夢里的張獻忠,聽了哥倆們的對話,慢慢睜開雙眼,睡眼惺忪地從炕上坐了起來。
天,已經大亮。
房內的客人們,有的正在收拾行李,有的正在互相打招呼,有的正向門外走去。
“請問大哥,是膚施人吧?”
張獻忠見中年男人和藹可親,站起身來施禮搭訕。
“小哥免禮!永健姓李,延綏府安塞人??茨?,小哥也是安塞人吧?”
中年男人轉過頭來,見一位年輕人恭敬施禮,連忙微笑著還禮。
“獻忠不是安塞人。獻忠姓張,定邊人氏,家住柳樹澗堡呢!大哥就稱呼小弟獻忠吧!”
張獻忠連忙搖了搖頭,微笑著接過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