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囚籠
宋家搬走的消息在縣城里熱鬧了幾天,人人都是拍手稱贊,幾個僥幸活下來的做棺材生意的瞅見了商機(jī),趕早招人開始了生意,倒讓平民百姓也能湊合著用一口棺材送走家里停尸已久的親人,山鳴縣登時漫山遍野都是找地埋人的鄉(xiāng)民,這一看才曉得死的人著實有些多,按說下大雨就是增加了幾分濕寒氣而已,死掉一些老弱病殘也有情可原,縣令柳清派人稍一統(tǒng)計這才發(fā)現(xiàn)死掉的少一半是幼小孩童,老弱病殘只是少數(shù)。
周國地方官員的功績一大頭是所轄區(qū)域人丁多少,是否增長,每有下降,上級必要問責(zé),一個乞丐也要占一份,雖是濫竽充數(shù),但不可缺少,山鳴縣一場大雨過后死了幾千人,且一半是孩童,柳清就是再有耐心也坐不住板凳,弄不好他的官帽頃刻間便要被摘掉,忙前忙后,費大勁從衙門趕出來視察了一下縣內(nèi),柳清看著山間四處凸起的墳頭,隱約間覺得自己的墳頭也快要成了。
夜半,游府,一切如舊,游雪在宗祠的屋頂打坐,明悟隔一會兒便喊一嗓子,“師弟啊,你快下來,大晚上的咋不進(jìn)屋呢?”正是陰氣最濃郁的時候,游雪正忙著修煉,一遍遍將陰氣吸入身體之中,反復(fù)沖刷打開不久的任脈,偶爾一窺督脈的門路便果斷放棄。
明悟躺在床上睜著眼睡不著,唯恐游雪遛了,正想著怎么從師弟這里弄幾兩銀子花,游雪便飄了進(jìn)來,“師兄,你看最近死了這么多人,師父哪里有什么動靜沒有?”
“師父老人家能有什么事做呢,還不是參禪念佛?!?p> “不去降妖伏魔?”
“哪有那么多的妖和魔呢?這年頭飯碗不好端,外頭到處都是跟和尚搶吃食的,四處都是打著‘降魔衛(wèi)道’的幌子招搖撞騙的,哪里輪的上師父老人家,就是輪到了,那些請師父去的人也早就被騙的一身干凈,師父不過是白干活而已,弄不好來回的路費都要自己墊?!蔽萃馄鹆孙L(fēng),明悟翻身起來,雙腿盤著坐下,將被子裹在腰上,“師弟你說說,你游府這么大的家業(yè),怎么不修修門窗呢?弄嚴(yán)實一點多好,這大夏天的晚上風(fēng)怪涼的,要是得了風(fēng)寒就得不償失了。”
游雪一雙眼朝著窗外看了看,屋外的月色很濃,倒是很亮,二黑的狗鼻子哼哼了幾聲就沒了聲響,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只是游雪突感神魂一顫,猛地便覺察不對,“二師兄,你看著我!”游雪倏爾坐定閉了眼。
“師弟,師兄都給你說了多少次了,叫我?guī)熜志褪?,不要加個‘二’字,再說,我來這里不就是替師父看著你嗎?!泵魑?qū)⑺垡频接窝┥砩?,“師弟,你怎么坐著就睡著了呢?”想上前將游雪叫醒,可天縱劍的威勢讓明悟難以起身,一陣駭然。
……
黑漆漆的空間看不到邊界,一點生的跡象都沒有,不知從何處亮起來了一絲絲光,緊接著便如渾水猛獸一般一發(fā)不可收拾,這點光迅速由小成大,席卷了整個空間,像是清晨的太陽被急速趕出來一樣照亮了整個世界。
空間的正中心處,懸浮著一座囚籠,沒有任何支點,憑空而立,漆黑的囚柱環(huán)環(huán)相扣,在這處空間里又形成一個小空間。囚籠里面是一團(tuán)黑糊糊的東西,分不清形狀,辨不出類別,不見一點動靜。
晴天霹靂,幾道奇閃劈在了囚籠上,囚籠內(nèi)慘叫連連,黑糊糊的東西逐漸由虛變實,褪去了偽裝,一個蛇頭人身的怪物現(xiàn)出了身形,陰寒的蛇口中吐出了人言:“你快殺了我!”
回答它的是接連不斷的閃電雷轟,人身被劈開炸裂,怪物痛吼著嘶喊,蛇頭在囚籠四處逃竄,“游雪,你出來啊,你是不是害怕了?我魔族前輩即將出世,你和這里的一切都會與我一樣的下場?!?p> 游雪倏然出現(xiàn)在囚籠周圍,“魔族前輩?比你資歷還老?剛才你口中的前輩來逛了一次,看來你也是不中用的貨色,否則就動手救你出去了?!?p> 雷電驟止,蛇頭人身逐漸凝聚,黑氣又開始在囚籠漂浮。
“你就不能不藏在黑氣里面嗎?你們妖魔族類真是一樣的貨色,在哪里出現(xiàn)就是刮風(fēng)起霧,又在黑霧里面藏身,果真不敢與我人族一見嗎?”
“你當(dāng)真以為人族都是你這般,你也不過是沒出林的小鬼,何曾知道我魔族前輩的威勢,只怕你遇見之時便是殞命之日?!鄙哳^人身逐漸重塑,黑氣漸漸包裹,一團(tuán)黑糊糊的東西在囚籠里伏著。
空間中突然出了一把劍,黑氣猛地又散,怪物又現(xiàn)了形,游雪看著天縱劍凝化出的形狀與天縱劍一般無二,很是滿意,“忘記告訴你,出了一趟門,被人送了一把劍,還是一把陰陽劍?!碧摽沼帜鎏炷б碌幕危斑€弄了一件衣服,真是好用,穿上以后出場方式跟你們倒是很像,這天魔蟲是不是也是你們一類?”
怪物打著顫又氣又驚,“你真是自掘墳?zāi)?,天魔一族必會尋來的?!?p> “你忘記了,我死之前肯定先讓你死,不過我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竟然有族類?!?p> “自不量力,小鬼尋死?!?p> “呵呵呵……希望到了時日你睜眼瞧仔細(xì)了?!甭曋股頍o,游雪倏然退出了空間,黑色回歸,一切如舊,只是一把巨劍凌空懸立,散發(fā)著陣陣淡光。
宗祠內(nèi),明悟額頭細(xì)汗密布,天縱劍的威勢只是一瞬間便將他死死咬住,動彈不得,屋外的風(fēng)早已不知去向,游雪睜開了眼。
明悟忙掙扎著起身,關(guān)心道:“師弟你怎么了?”
游雪笑嘻嘻道:“去見了一個東西?!?p> 明悟身體冷不丁一個寒顫,游雪明明就在這里,他親眼看的真真實實,怎會去了別的地方,忙說:“師弟你又嚇師兄我了,可別開玩笑了,快睡覺,你這回可不許走了。”
一夜易逝,天朦朦亮,明悟便被屋外的聲音吵醒,“六哥啊,大早上的鬧啥呢?讓不讓人睡覺了?”
游六在游府門口焦急來回踱步,聽見明悟的喊聲更是填堵,回了一句:“出不去了,游府被圍了。”明悟猛地翻身起來,氣勢洶洶沖了出來,袒露著肩膀,“誰???誰敢打擾我靈珠寺的佛客。”游六對明悟的這幾句倒是嗤之以鼻,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進(jìn)屋向游文遠(yuǎn)通稟。
一、二、三……一堆乞丐將游府正門圍了個水泄不通,或躺或靠,互相依著,調(diào)侃胡吹的,真是鴨舌狗嘴,周圍路過游府的人看見便避之如屎,唯恐沾了半點氣味。
明悟瞅見這一幕愣了神,摸著光頭沒了主意,剛才的氣焰頓消,誰敢惹這幫乞丐呢,和尚雖然也是靠人吃飯,但靈珠寺平時好歹也種菜澆地,年景差的時候下山為鄉(xiāng)民幫忙更是不少見,可乞丐靠人吃飯便是將宿主靠死都不會放過,應(yīng)了那句——寧施和尚一粒米,不度乞丐半顆糧。
明悟遇見了對頭,念到自己在游府賴著吃喝了好幾天,這下不出頭做點事也說不過去,念頭生膽氣長,運(yùn)了幾口氣,“你們堵在這里干什么呢?快快讓開!”
乞丐們哪里將和尚放在眼里,平日里就覺得自己跟和尚沒什么差別,今日更不會給明悟臉,一堆蓬頭垢面,衣不裹體的乞丐中冒出來一位,“小禿驢,快滾開!你蹭吃蹭喝完了,好歹給我們留口水喝,怎么斷我們的生路呢?”
明悟氣勢頓減,猛提一口氣,喝道:“什么蹭吃蹭喝,你們好吃懶做慣了,見誰都以為跟你們一路人?快讓開?!?p> “小禿驢,你別拿自己不當(dāng)乞丐,你要斷我們的生路就盡管來,反正我們都是活夠了,死在哪里都一樣。”
明悟這一番徹底敗下陣來,他是修佛參禪之人,本就心懷憐憫,怎么會對這幫老弱病殘動手呢?一只手在腰里摸了幾下,嘴也沒停著:“各位施主,我也知曉大家都難處,我這里有點銀子,你們拿去充饑可好?別堵了人家的門口,這像什么事呢?”搜了半天也不見手從腰里抽出來,臉上一陣變色。
“我們哪里堵門了,這不是在街上嗎?就是縣衙門口我們也常住的,也沒見柳大人將我們趕走,你這窮和尚別出頭,我們這么多人,你哪有銀子打發(fā)呢?”乞丐們一陣哄鬧。
明悟走起了游六的老路子,在門口來回踱步,游府半天也不見動靜,游文遠(yuǎn)未曾露面,游雪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明悟一人干著急,沒有對策。
對峙了半個多時辰,天已大亮,乞丐們都是老手,擱哪兒一待就是很久也不會挪動,明悟干脆在門口打起了坐,乞丐們不打算讓明悟好過,不停地對明悟“噓寒問暖”,格外關(guān)懷。
游府人的耐心著實驚人,明悟大半個時辰都不見半個游府的人,聲音都沒聽見,真是奇了,乞丐們見不到金主,跟明悟說一會便有些不耐煩了,“小禿驢,你把著門,讓游府的人怎么出來呢?快讓開!”
“說不定游老爺想出來施舍都被你攔住了!”
“小禿驢,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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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