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庚兩目鎮(zhèn)定直視她的眸,語氣沉悶,“癡人說夢!”
莫澤恩嘶啞得有些無力,眼淚不爭氣地直淌,“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娶我!”
“那你要去問你父皇!”陸長庚已全身抽疼卻毫無放棄之意,一聲撕響,她的外衫已緩緩落在塌旁。
“放開我!陸長庚!”莫澤恩無力撕喊著,兩手憤然撕抵著他的胸口。
陸長庚一手擒住莫澤恩緊按在塌上,一時動作,背上傷口似再度裂開,貼身衣物也似浸濕,全身陣陣生疼直擊入耳。
“……”陸長庚沉吟一聲,眼前一黑,沉沉倒在莫澤恩身前便再無了響動……
“……”莫澤恩身軀一顫,凝滯了半晌。
“陸長庚?”莫澤恩低聲喚著他的名,他卻再無反應。
莫澤恩凝他默了好一陣,確認了此人再無威脅才慌亂推開了他。
陸長庚軟綿無力地歪過頭,兩目緊閉。面上掛著瑩瑩汗珠,毫無血色。
莫澤恩生生吞下惶懼,微顫著指尖探了探他的鼻息,只覺他的氣息弱得似要間斷。
莫澤恩沉沉呼吸了幾聲,抬手扯上滑落的衣裳,正欲張口大喊,低眉間望見此人虛弱模樣,心中邪念瞬起——
望著陸長庚凝滯之際腦中陣陣閃過方才畫面,瞳孔驟然一縮。
“是你屢屢羞辱我,莫怪我無情!”
莫澤恩顫著兩手緩緩伸至他的喉下,隨著眸色愈發(fā)猙獰,指尖也愈發(fā)著力。
“公主!公主!”周嬤嬤聽到了莫澤恩的嘶喊,匆匆尋了人前來扣門。
“侯爺,您千萬別再犯糊涂了!快放開公主!”
“侯爺,快開門??!”
“……”
眾丫鬟在外頭紛紛乞求。
莫澤恩心里一驚猛地收了手,望著外間似要沖開的門愈發(fā)驚懼。
莫澤恩疾速理清亂緒,急急下床拾起衣裳胡亂塞入柜中,又重拉扯了件外衫穿上了,匆匆扶了扶發(fā)髻前去開了房門。
“公主,您…您沒事罷!”周嬤嬤急切扯著莫澤恩的手問道。
莫澤恩再笨也不至于同眾下人說自己險些失身之事。
只心有余悸地回頭望了兩眼,確認了他仍處于昏睡狀態(tài)便裝出一副輕松模樣,對身后眾婢女道:“沒事…方…方才我倆鬧著玩呢,你們忙去罷。”
身后眾婢女福了福身便低眉退下了。
莫澤恩輕捂著胸口沉沉吐了兩口氣,待眾人散下便對周嬤嬤急切道:“快去請郎中先生,方才不知手腳輕重,陸候的傷怕是又裂開了!”
周嬤嬤吃了一驚,微抬眼往里間探了探確見陸長庚正歪在床榻之上。福了福身便也匆匆而去。
莫澤恩強裝鎮(zhèn)定地坐上了軟榻,手里卻不住地胡亂絞著絲帕。
郎中背著藥箱匆匆而來,一來便吩咐下人給陸長庚換了身干凈的寢衣。
莫澤恩不敢看他,只靜坐在外間軟榻,時而往里瞟上兩眼。
血跡斑斑的寢衣盈盈從莫澤恩眼前送過,莫澤恩嚇得不輕,直垂著頭斂眸,手肘撐桌指尖輕按著額間才略得以疏解。
待郎中替陸長庚重新上了創(chuàng)傷藥,才又安排了軟架將他挪去了他的房間。
輕舟招呼著家丁緩緩行去。
郎中則特意留了稍刻,待眾人散去,便開始同莫澤恩交待“近日不可行房、不可操勞”之類的話。
莫澤恩:“……”
分明就是他來找茬,如今鬧得倒似自己主動勾搭了。
莫澤恩無奈地應著,郎中出門前還特打發(fā)了些銀錢給他。
此時莫澤恩的房內(nèi)雖已空蕩,卻充斥著滿是血腥之氣。
周嬤嬤懂事地點了熏香,房內(nèi)腥氣才略淡了些……
待陸長庚再次醒來已是夜半。
房內(nèi)只輕舟作陪,靜撐在桌前沉沉欲睡。
陸長庚撐著正欲起身,怎奈全身疼痛蝕骨,雙臂一軟身子再沉沉墜下……
一時剜心刺魂,陸長庚禁不住低吟了兩聲,兩手靜靜握拳,雙臂再度現(xiàn)出根根青筋。
措手間輕舟恍然回過神來,抬眼望去,此時陸長庚正眉間緊鎖、五官微獰,便匆忙上前給他置了粒藥丸,“陛下聽說您的傷久久不愈,特命人賜了好些藥來,還交待了郎中要好生伺候?!?p> 語畢,又將茶杯送至他唇前,“這是公主送來的老參茶,說不該去尋了文揚縣主的晦氣,特來賠罪,來,喝兩口提些氣?!?p> “她若安分,我自是不會為難了她?!标戦L庚虛弱如是說道。
語畢,將藥塞入口中,艱難飲下參茶,絲絲苦腥暖意游入空蕩胸間,卻遠觸不及最心底的那抹涼薄。
斂眸,房內(nèi)再是一方沉靜。
輕舟轉(zhuǎn)身置下了茶杯,自責道:“早知您這樣瘋魔,今兒我就不該提!”
陸長庚腮邊咬肌微顫,默聲,靜氣。
輕舟凝滯了稍刻,瞧著眼前頹然又覺著實不忍。
沉嘆一聲,遲疑道:“說句不敬的話,您既然這么在乎古少主,當初又何苦非要滅了赤凌。若是留在赤凌…總比現(xiàn)在折磨得好?!?p> 陸長庚唇角微顫,鼻翼一張一翕,喉間哽咽,磁聲微啞,“我同她十年情分。她以為勝過了一切,甘愿同我盡享世間歡愉與繁蕪。而我卻步步算計,只當她是歲月靜好里的一壺烈酒。酒醒之時,便是末日?!?p> 兩行苦淚從他眼角徐徐滑下,聲音微顫,“是我負了她,我以為…于我而言,她只是棋子。我更以為,我能控制得了我的心。直至屠城、赤凌漫天狼煙之時,我瘋魔了四下追尋才知她早已成了我的魂,一個人…怎么能失了他的魂……”
“是我虧欠了她,可她卻再也不能知道了?;蛟S,哪怕知道了也不會再原諒我?!标戦L庚愈發(fā)無力,緩緩垂頭埋進了枕中,雄厚肩膀微微發(fā)顫。
輕舟道:“可她已經(jīng)死了,事已至此,侯爺再自責也毫無用處。倒不如放眼往前看,負了她,便別再負了自己的一生。”
“不?!标戦L庚緩緩抬起臉來,深眸似柔似貪,“江予初是天神賜予,我要將此生的虧欠都賦予她,她便是君堯的替身?!?p> 輕舟沉嘆了嘆,“可如今她是璟王妃……”
陸長庚兩目涼然,“那又如何,成了婚尚有和離的,和離不成還有休妻?!?p> 輕舟擔憂道:“…可…外人皆道璟王惜她如命,怎么舍得和離休妻?!?p> “那便喪夫罷?!标戦L庚此言淡然得如同一句“你去倒杯茶來”,面色平靜得如無風湖面。
輕舟靜佇于一旁,不再接茬。
陸長庚眼角眉梢盡留憾惜,沉下氣息,靜靜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