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操碎了心

　　云川江，自昆侖山脈發(fā)源，由西向東橫穿霜、洛、炎、青四州，奔流入海。

　　交通工具不發(fā)達(dá)的年代，走水路自然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因此，英雄一行啟程后，先乘馬車往東南，由驪河的一處碼頭登船，三日后便進(jìn)了茫茫云川江。

　　長時間呆在船上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所以英雄也不著急，每到停船補(bǔ)給的時候，便會下令休整一日，帶著曹操下船游玩。

　　曹娥臨死時的暗示，讓他懷疑曹操很可能也不是“正常人”。

　　鑒于這孩子驟然失去所有的親人，悲痛至極，又還沒到會自我調(diào)節(jié)的年齡，所以他便將曹操帶在了身邊，名為親自教導(dǎo)，實(shí)則旅游散心。

　　“老師，學(xué)生怎么覺著您是在故意刁難人家?。?p>　　好好的一個水池，要灌水就灌水，要放水就放水，為何一邊灌一邊放？還時關(guān)時閉的，世間哪有這般做事的人嘛！”

　　相處日久，英雄與田婉兮之間已經(jīng)很熟悉了，女孩兒不再時時刻刻端著她“天才學(xué)霸”的架子，言行舉止活潑了許多，偶爾跺腳發(fā)嗔，倒越來越像個花季少女了。

　　“我們現(xiàn)在是在做題，不是做事?！?p>　　英雄毫無形象的癱在躺椅上，瞇著眼打盹?！白屇憬膺@道題的目的，不是要你關(guān)注水池怎么灌水放水，而是熟練老師教你的公式，熟悉解題思維。

　　所謂勤能補(bǔ)拙，你那么笨，不多多練習(xí)怎么行？”

　　聽見自己得了個“那么笨”的評價，田婉兮差點(diǎn)把手里習(xí)題冊子拍他臉上。

　　好在她還記得尊師重道，最后只是做個鬼臉，呲牙揮舞了下拳頭，便氣鼓鼓的回艙解題去了。

　　要學(xué)數(shù)學(xué)，哪里能逃得開著名的水池問題？想想自己當(dāng)年被折磨的死去活來的日子，英雄嘴角就止不住的壞笑。

　　這些天來，為了教學(xué)方便，他已經(jīng)把阿拉伯?dāng)?shù)字和一些常用符號教給了田婉兮。

　　女孩兒弄懂用法之后，當(dāng)時就驚為天人，直言僅憑此法就足以讓他名留青史。

　　他厚著臉皮應(yīng)承下了“發(fā)明人”的身份，要不是中土與地球歷史不通，他都想把《千字文》和《三字經(jīng)》之類的啟蒙讀物“發(fā)明”出來，立地成圣。

　　“嘩啦”一聲水響，緊接著便聽到家巧拍手歡呼：“好大的魚，墨先生你真厲害！”

　　厲害個屁！老子還有大金魚呢，臭丫頭你又不是沒見過。

　　英雄不屑的撇嘴。

　　人的悲傷可能會隨著時間消退，但痛苦的記憶卻很難忘掉。

　　霜州幾十條神恩道教徒的性命，并不足以排解墨屠心中的憤恨。因此，自登船之后，他就基本沒怎么說過話，也從不離船半步，一天到晚抱著根釣竿在船頭釣魚，像個憂傷的詩人。

　　家巧心地善良，見不得別人苦悶傷心，所以對他十分關(guān)照，平日里英雄早就聽出耳繭的恭維話，現(xiàn)在倒大部分都講給了他。

　　這讓英雄很不爽，要不是看他可憐，早一腳踹江里去了。

　　小二十天下來，墨屠的心情不見變好，釣魚的技術(shù)卻突飛猛進(jìn)，一天下來，收獲幾十斤完全沒有問題。

　　英雄認(rèn)為，這江里的魚肯定都沒腦子。

　　“家巧，吩咐廚房，今晚少爺我想吃清淡的，不準(zhǔn)有肉?！?p>　　不一會兒，便聽“撲通撲通”的聲音傳來，顯然是墨屠將釣上的魚又都倒回了江里。

　　嗯，做了放生的大好事，英雄立馬愉悅起來。

　　胸口突然一沉，卻是黃囡囡跳了上來，一邊沖他呲牙表達(dá)不滿，一邊又眼神幽怨，可憐巴巴。

　　這只小狐貍可是每天無肉不歡，吃口菜跟殺狗似的。

　　于是，英雄清了清嗓子，又道：“收回前令，囡囡和曹操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缺乏營養(yǎng)可不行，晚飯就喝魚湯吧！”

　　黃囡囡開心了，舔舔他的臉，又跑去看墨屠釣魚。

　　家巧走過來，微微有些埋怨的問：“少爺，墨先生都那么可憐了，您還總欺負(fù)他做什么呀？”

　　“他可憐，那誰可憐少爺我呀？”英雄瞪眼，“老子的茶壺都干半天了，也不見人來給添水，想渴死我嗎？”

　　家巧哭笑不得，伸手正要去端茶盤，冷不丁被英雄一拽，跌進(jìn)他的懷里。

　　“少爺，船上那么多人，您……”小丫頭瞬間紅了臉，想站起來，又不舍得用力掙扎，大眼睛骨碌碌的四處亂看，緊張的像在偷情。

　　“人多咋了？少爺又不會在這兒吃了你，怕什么？”

　　親親家巧的臉蛋兒，英雄擁著她柔聲又道：“傻丫頭，墨屠現(xiàn)在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安靜。

　　你天天圍著他轉(zhuǎn)，噓寒問暖的，不但不能讓他開心，反而還會令他更加思念曹娥的好，明不明白？

　　當(dāng)然，如果你想取代曹娥在他心目當(dāng)中的位置，嫁給他，那就另當(dāng)別論，繼續(xù)加油?！?p>　　“少爺！您說什么吶？家巧怎么會……”小丫頭嘟起嘴，模樣委屈極了，“人家一心一意的只想著少爺，您還這么說，不理你了！”

　　英雄收緊手臂不讓她掙扎，笑著哄道：“好啦好啦，跟你開玩笑的，別生氣。

　　你是少爺親手培養(yǎng)大的小媳婦兒，光豬蹄湯都不知道耗費(fèi)了多少鍋，怎么舍得讓給別人？

　　莫說你不會，就算哪天真跟別的男人跑了，少爺也會快馬加鞭把你給搶回來，鎖在床上，專門用來生娃！”

　　如此言論，若放在英雄前世，百分之百會被打成有家暴傾向的垃圾男，但聽在家巧的耳朵里，卻是無比動人的情話，尤其是“生娃”二字，直讓她渾身酥軟，臉燙的能煎雞蛋。

　　因?yàn)樗热魏稳硕记宄?，少爺永遠(yuǎn)都不會傷害她。

　　“先生，大字寫完了?！?p>　　一旁忽然響起曹操的聲音，家巧發(fā)出“呀”的一聲尖叫，跳起來兔子似的眨眼就沒了影。

　　曹操雙手捧著一疊紙，就像握著牛耳尖刀的那天，目不斜視，面無表情。

　　這可不好。雖然墨屠成了你爹，但你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實(shí)在沒必要連他的木頭臉都繼承啊！

　　英雄坐起來，接過紙張翻看一遍，點(diǎn)頭：“嗯，寫的不錯。書法一道，貴在勤練，今后每日臨摹名家十篇大字，不得偷懶，知道嗎？”

　　“弟子知道。”

　　曹操鞠了一躬，轉(zhuǎn)身要走。

　　“等等。”英雄叫住他，“我房里書桌上有一篇文章，你拿去閱看，體會總結(jié)，以后每天也都試著仿寫一篇交給我。記住，要言之有物，不能瞎編糊弄?！?p>　　“是。”

　　曹操走了，英雄輕輕一嘆。

　　那所謂的文章其實(shí)就是一篇他小學(xué)時常寫的日記，沒有之乎者也，通篇白話，也毫無文筆可言，唯一可取之處就是簡單。

　　相依為命的母親和妹妹一夜之間死去，兇手還是自己的親爹，如此慘劇，便是成年人都不一定承受得住，更遑論一個才十歲大的孩子了。

　　曹操始終都走不出來，眼看著一天比一天陰沉，英雄實(shí)在想不出還能怎么安慰他，只好用日記的方式分他的心，逼他開始關(guān)注身邊的人和風(fēng)景，強(qiáng)行將他從痛苦自閉中拽出來。

　　心理陰影這種東西，可不適合獸人，尤其是隨時都有可能暴走的那種。

　　唉！堂堂八極宮少宮主，出趟遠(yuǎn)門沒有笙歌燕舞也就罷了，還得當(dāng)好老師、好基友、好飼主、好少爺、以及好爹好媽，簡直操碎了心，上哪兒能說理去？

　　余光瞥見一襲白裙走來，前凸后翹，線條誘人，英雄忍不住又是一嘆。

　　差點(diǎn)忘了，還得再加上一個好神主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