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也寧愿堪當一個聾人,她把外套脫掉,一把甩到他的手上,向后跑去。
都說薄唇的人薄情,而盛思卿這個人,比想象中的要絕情。
他的對不起這三個字,狠狠的篆刻在陳也的心頭,陳也把淚水憋回眼眶,跑過喧鬧的人群。
這個時候的天還沒有黑完全,隱隱約約能夠看得見街上的人群。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看見一個殘疾的老人坐在街邊,面前擺放著一個破碎的瓷碗,滿眼期待的看著她。
陳也摸了摸自己身上所有的包,掏出了八塊五,她看著那個老人滿是溝壑的臉龐上的笑容,覺得更是心酸。
她把自己身上的八塊五全部放進了那個瓷碗里,那個老人咿咿呀呀說不出一句話。
是個啞巴。
這不是此刻的自己嗎?
在盛思卿說出對不起三個字的時候,她的三寸不爛之舌好像被封存了一樣,當下的她不亞于一個啞巴,對于盛思卿,她沒有一句挽留,也沒有一句是放棄。
現(xiàn)在是晚上8:00,街上的燈火明明滅滅,行人的歡聲笑語掠過她的耳畔。
果然沒錯。
再鬧的市野,留給她的只有一片孤獨。
她不敢回頭看盛思卿,不敢看他的表情,她怕自己憋不住丟臉的在大街上哭出來。
她覺得有些冷,還覺得這冷風吹的人有些疼,吹的她眼淚都快出來了,吹的她心都快碎了。
陳也返校這天早晨,八班又在考試,她喊了聲報告,麻木的走到自己位置上,沒干其他的,就抽出一支筆開始寫試卷。
課代表敲了敲她的桌子:“時間到了,收試卷了。”
陳也看著剛做的半張試卷,寫好名字學號,蓋上筆蓋交了上去。
她扭頭想找盛思卿說清楚,卻只看到了一個空空的位置,桌上還懶懶散散的擺放著化學試卷,她問何建:“盛思卿呢?”
何建:“幾天沒看見他了?!?p> 胡正扭捏著走了過來,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思卿他退學了。”
“退學?”陳也站起來,指著他桌上的書本,“退學書都沒帶走?騙誰呢?”
胡正拍拍她的肩膀安撫她:“退學那天,他什么都沒帶,就帶走了抽屜里的那幾顆融化了的巧克力?!?p> 聽此,陳也手忙腳亂的翻出書包里的手機,跑去了廁所,她撥打盛思卿的電話。
電話沒人接又打微信。
里面一陣忙音后,告知她沒人接。
“盛思卿,你怎么敢走的???”
陳也帶著哭聲,一遍又一遍焦急的捶著墻,沉默了良久又跑去對面那棟樓找到趙順。
“也哥?!壁w順遲疑了兩秒,“盛哥他的確退學了,我沒騙你?!?p> 見陳也眼眶逐漸變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趙順又說:“不是盛哥不告訴你,她覺得這個決定太倉促,怕你接受不了,而且他說讓我轉(zhuǎn)告你,好好的學習,不要因為他而放棄自己的前途?!?p> 陳也:“你把校牌接給我,我去他家找他?!?p> 趙順搖搖頭:“別去了也哥,他已經(jīng)走了,回新城了,你找不到他的,連我也不知道他哪天走的?!?p> 陳也抹了兩把自己臉上的淚水,匆忙趕回自己的教室,直接找到胡正:“那天我爸和他說了多久?”
胡正:“一個小時左右?!?p> “我……”陳也現(xiàn)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校門緊閉,現(xiàn)在出不去,而她不想哭,不想在這群人面前哭,怕被別人看了笑話。
這些人不就善于看笑話嘛。
胡正:“也哥,不是你爸爸的原因,盛思卿他是自愿離開你的。”
陳也脹紅了眼睛:“你他媽閉嘴,什么自愿不自愿啊,你知不知道他走了,他回新城去了,我沒有他了,胡正,你說我怎么辦,你告訴我該怎么去找他???”
什么?
胡正瞪大了雙眼,他壓根就沒想到過盛思卿走的那么干脆,他以為盛思卿只是和陳也說分手,然后每天還能見面。
“陳也,他走了還不好嗎?你現(xiàn)在可以認真的高考了。”
“對啊,這不是我們希望的嗎?”
“他媽閉嘴啊?!标愐菜宦暳叩暮鹆艘痪洌鶐苋?。
許校攔住了她:“陳也,跟我去辦公室?!?p> “您不是說他最多就是一個留校察看處分嗎?”陳也忍住情緒,她吸了吸鼻子問,“為什么還會退學?!?p> 許校給她倒了一杯水:“你先冷靜冷靜,他退學是他自己的意思,我也沒想到他會退學,喝杯水潤潤嗓子。”
陳也淚涌如泉,她哽咽的一字一句的吼的特別清楚:“他沒有人愛了,他只有我了,許校,憑什么你們都認為我們是錯的?。磕恢浪粋€人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课摇抑幌胗梦易约旱姆绞健绞綈鬯?,我想替他爸媽愛他,您能想象他出去能干什么嗎?他本來會和我一樣,有更好的出路的,他本來可以跟我一樣考上大學的,他這次奧數(shù)比賽得了第一,已經(jīng)爭取到保送名額了,為什么會走???”
許校突然抱住了她:“陳也,我理解你現(xiàn)在的心情,我也經(jīng)歷過,我像你這樣大的年紀,也有一個很愛的人,你別沖動,現(xiàn)在要做的是好好學習?!?p> “您說我還怎么好好學習啊?他一個人無依無靠,以后誰來……誰來愛他啊,你們一點兒也不清楚他的經(jīng)歷,只知道指責他,只知道為我考慮,他一個人怎么辦?您知道他們的那些言論毀了一個內(nèi)心火熱的人,他們居然還說自己是對的……”
陳也的眼淚如珠一樣啪啪一直在往下掉,流到她的嘴邊,她嘗到的不是咸的,而是澀的:“我本來都要把一塊冰給捂化了,為什么你們還要來插一腳,為什么你們又要重新把他丟進極寒地帶???本來就剩一點點能捂化他的……”
許校把她抱在懷里,猶如抱住自己的女兒一樣,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是錯了,我不該早戀,可是我放不下他,我想拉他一把,把他拉出這個地方……”
許校:“這件事情是我的問題,在此之前我沒有調(diào)查過盛思卿的家境,只知道他的爸爸去世了,后來我了解了他家里的情況,那個視頻他也是受害者,是那些人去他家里翻東西,打傷了他的爺爺他才動手的,是我們誤會了他,后來我們已經(jīng)決定只給他記過處分了,沒想到他想退學,我也勸過他,只是他一句話也沒說,就簽了字申請退學了,是我們?nèi)鄙倏紤]……”
陳也哽咽著:“你們?yōu)槭裁丛谑裁炊疾磺宄那闆r下就妄自評判一個人,他抗了這么多年的風雨,我就是想陪他,就是想替他爸媽愛他,我除了早戀做錯了,我還有什么錯啊?他走的那么干脆,一點兒風聲都沒告訴我,他……”
……
不知道后來許校跟她說了什么,陳也回到教室里沒再說一句話,有人問她話,她都沒搭理。
何建戳了戳她的手臂:“窗外有人找你?!?p> 陳也抬眼看了一下,又繼續(xù)做題,周遭的空氣冰冷。
從這天以后,陳也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誰說話也不搭理。
“哎,也也,你連續(xù)兩個周都留校了,你不想家啊?”白芷拿著書窩在被窩里里問她。
陳也隨便扯了句謊:“作業(yè)沒做完,就留校補習一下?!?p> “你知道下個周舉辦冬季運動會嗎?”卿玉說,“我參加了八百米,到時候你們要給我加油哦?!?p> 白芷:“還八百米,上學期不知道是誰,累的跟條狗似的?!?p> 卿玉:“什么意思嘛你,哎?也也,你參加了什么?到時候大家去給你加油?!?p> 陳也擺擺腦袋:“我沒參加?!?p> “說真的,上次月考你成績那么好,還留下來補習,這讓我們情何以堪?”白芷說。
卿玉:“嘖,這失戀還能讓人學習突飛猛進……”
……
聽到這話,寢室瞬間安靜了不少,白芷卿玉面面相覷,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陳也垂眸,看著書上的字漸漸的模糊,她合上書本:“我出去走走,你們要帶什么嗎?”
兩人搖搖頭。
今天下了點兒毛毛雨,陳也的頭發(fā)粘上了雨點兒,她坐在操場的青草地上,一待就是一個下午。
她摸出手機,消息九十九加,她又點進置頂那個對話框,笑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語氣,發(fā)了一段語音:“老大,這次月考我進了前三十。”
她雙手撐在草坪上,仰頭看了看天,想到那天許校給她講的故事。
許校說她十七八歲的時候也遇到了一個人,他們也很相愛,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她愛的那個人一聲不吭的就去當了兵,后來死在了某片海域。
所以許校一直堅守在這里,一等就是幾十年。
她覺得他們還有機會,這次盛思卿的不告而別是為了下次的不經(jīng)意的重逢做鋪墊。
她睜大了眼睛,希望冬風吹化她的淚水。
她點開了他爸爸的微信,上面十幾條未讀消息。
最新的一條是:〔這個周五回來嗎?〕
陳也想到今天周六了還沒回他,便倉皇的打了幾個字:〔不回,馬上第四次月考了,要復(fù)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