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窩棚，張氏打來水，擦著麥囤臉上的血跡，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你怎么這么實誠，你就不能躲躲嗎？”
“沒事，只是破了點皮，不用擔心”麥囤嗓音有些沙啞。
麥穗看著滿頭滿臉血的麥囤，想著一個多月前的小麥穗，這父女倆今年流年不利啊。不過破災(zāi)免災(zāi)，從老院那個污泥坑跳出來，應(yīng)該算是時來運轉(zhuǎn)了。
成郎中來到窩棚里，看見滿頭是血的麥囤，又看看腦袋光光的麥穗，搖了搖頭，這爺兒倆這是怎么了，前后一個月都破頭。
給麥囤上了藥，成郎中邊收拾東西邊囑咐張氏：“傷口雖然深，但在前額，不沾水就沒啥大問題。倒是你們家小丫頭，這頭發(fā)都一個多月了，才稀稀拉拉長出來，孩子身體虧著呢。頭上每天用生姜涂一下，長得快一些?！?p> “謝謝成爺爺，我記住了，每天往頭上涂生姜，長出一頭秀發(fā)?！丙溗肱荻肆艘煌氩柽^來，跟成郎中道謝。張氏看著麥穗懂事的樣子，一臉欣慰。
成郎中喝了一口，滿眼驚喜，指著碗說：“這是艾葉泡的？”
“嗯，是用艾葉泡的?！丙溗牍郧傻恼f。
“口感不錯，去了艾草的青澀，保留艾香，湯色也不錯，我用曬干的艾葉泡過水，口感沒這個好，艾草味道比較厚重，有些像湯藥。這艾葉很不錯，不過可不能多喝，喝多了會中毒?！背衫芍卸邴溗?。
張氏拿診金給成郎中，再三感謝，成郎中沒收錢，跟張氏說可以用路對面的艾草頂賬。張氏過意不去，說那是野草，到處都是，不值錢。
麥穗跑到窩棚里，用布袋裝了一些艾葉茶，拿出來遞給成郎中。成郎中笑著說“丫頭，給我這么多？這比診金多多了。
麥穗眨著眼睛說：“爺爺上次救了我，這次又救了我爹，應(yīng)該送給爺爺喝的?！?p> 本來麥穗想著要把炒制艾葉茶的方法告訴成郎中，可這樣對景默宸不公平，畢竟人家掏錢把方法買走了，如果成郎中從喝茶中領(lǐng)悟到，那就是人家自己悟性高了，跟自己沒關(guān)系。
對面的艾草上次也被雨淋了，麥穗也沒顧上它，有點兒發(fā)霉，不能用了。麥穗沒在意，反正靠著艾草，第一桶金也掙了，那些艾草的作用也發(fā)揮出來了。
次日天剛亮，麥倉就推著獨輪車把糧食送來了，除了發(fā)芽的麥子，還有兩袋好麥子，沒錯就是兩袋，兩袋大約有一百斤的樣子。
張氏看著這點兒糧食，愁的都快哭了，四口人只有不到四石，都撐不到秋收，原想著用新麥換雜糧，可這生芽的麥子也不值錢。
麥倉躺在炕上也嘆著氣，這發(fā)芽的小麥只能留著自己吃了。只是發(fā)芽了，口感不好，吃還是能吃的。
麥穗突然想到，前世參加過一個并購白酒廠的案子，為了解決專業(yè)術(shù)語的問題，前期麥穗做了很多工作，找了很多資料，通過各種渠道了解釀酒工藝，其中就有酒曲的制作過程。酒曲就是用小麥制成的，據(jù)說古代老百姓就是從發(fā)芽的糧食中想到制作酒曲的。
酒曲分大曲、小曲、麩曲等，不過麥穗記得最清楚的是甜酒曲的制作過程，因為她自己實際操作過，沒辦法，吃貨的本能，麥穗對糯米進一步加工的任何食材都沒有抵抗力。作為一個敬業(yè)的翻譯，麥穗當然也深入了解了酒曲的制作過程，尤其是傳統(tǒng)的制曲過程。大麥、小麥、豌豆是大曲的原材料，經(jīng)過粉碎，拌料、踩曲、培菌、發(fā)酵，就成了酒曲。
發(fā)芽的小麥還是不要直接食用的好，里面的霉變可是黃曲霉菌，是致癌的。為了身體健康，也為了讓爹娘放心，麥穗決定向爹娘攤牌巨款的來歷，在家里不缺錢的情況下，她才能動那些芽麥。
“咳咳~”清了清嗓子，麥穗讓張氏和哥哥坐到麥囤旁邊，神秘的拿出一個盒子。
張氏在麥穗的示意下打開盒子，看到盒子里的東西，張氏覺得自己的心都跳快了，聲音有些顫抖的問：“你從哪里得到這么多銀子？”
麥囤坐起來，從張氏手中接過盒子，打開后也被嚇到了，他一輩子也沒見過一個銀錠子，這盒子里竟然躺了三個，還有三個小的和一些碎銀子。麥囤感覺頭發(fā)暈，想著應(yīng)該是昨晚失血過多。
麥穗歪著頭，笑著跟爹娘說：“爹~，娘~，這是我掙得，厲不厲害？”
“你掙得？你怎么掙得？”張氏真的被嚇到了，趕緊把閨女拉到身邊，死死盯著麥穗。麥穗就把跟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張氏還是有點兒不相信：“一個炒制艾葉的方法就值這么多錢？”
“這不是普通的茶，有些病是可以通過這個茶治好的，喝茶總比喝藥強吧。所以這個茶肯定受歡迎，他們不吃虧?！?p> 麥囤雖然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他也覺得閨女的方法很好，這也是寵女的心理作用吧，反而比張氏接受的快一些。
麥囤蓋住盒子說：“這錢是你掙得，爹娘給你留著，等你長大了留作你的嫁妝。”麥囤不會花孩子的錢。
“爹，別啊，我拿出來就是給咱們家花的，我才六歲，嫁人還早呢。”嫁人什么的為時過早，還是先解決溫飽問題吧。
“不害臊，哪有小姑娘自己說嫁人長嫁人短的?！睆埵闲αR麥穗。
麥穗吐了吐舌頭，接著說：“爹，娘，這錢咱們先把房子蓋起來，住窩棚夏天蚊子太多了，而且，這窩棚我另有用處，除了蓋房、置辦家什物件，剩下的給我哥讀書用?！?p> “讀書？”麥根聽了眼睛發(fā)亮，可轉(zhuǎn)而又把頭垂了下去，他怎么能用妹妹的錢呢，他還得掙錢養(yǎng)妹妹，保護妹妹呢。
麥穗看著麥根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所以懂事就多，這小伙兒人小心思多。
麥穗走過去拉著哥哥的手說：“哥，你讀書才能考上狀元呀，考上狀元就能讓我們過上好日子呀，哥，你每天從私塾回來把你認的字教給我好不好，我也想識字?！?p> 看著這么軟糯的妹子，麥根怎么會不答應(yīng)：“對，讀書就能考狀元，就能保護爹娘和妹妹。我一定好好讀書，妹妹，以后我回來就教你?！?p> 麥囤夫妻倆看看對方，無奈的笑了一下，這么大的事兒，就這樣被兄妹倆定了下來。
麥穗知道爹娘也想讓哥哥讀書，只是家里沒錢。
趁熱打鐵，麥穗決定征用這批芽麥了。然后討好的跟爹娘笑笑說：“爹~娘~，我不想吃發(fā)芽的麥子，聽說發(fā)芽的麥子會吃死人的，我們有錢了，可以買好糧食吃呀”
麥囤笑著摸摸她的頭說：“有錢也不能這么花，發(fā)芽的麥子雖然味道不好，還是能吃的，你們不愿意吃，爹爹吃?！?p> “爹也不能吃，夢里的白胡子老爺爺還跟我說過，發(fā)芽的麥子可以用來做什么酒、酒，對了是酒曲，酒曲可以釀酒用?！闭f完怕麥囤夫妻起疑心，繼續(xù)忽悠：“是不是白胡子老爺爺知道咱們這里會下大雨，麥子會發(fā)芽，所以特意告訴我的呀？”
這個說法反而讓麥囤兩口子若有所思，難道真有神靈提醒他們，所以給了麥穗提示？
麥囤看著麥穗說：“你真的會做酒曲？”麥囤也知道釀酒需要發(fā)酵，鎮(zhèn)上就有釀酒作坊，麥囤還去作坊幫過工。
“白胡子老爺爺把釀酒曲的方法告訴我了，等咱們家的房子蓋好了，我們就做酒曲，窩棚用來發(fā)酵?！丙溗胄判氖悖劸魄凰闶裁?，她還要釀酒呢。
發(fā)芽的麥子不用愁了，愁的是蓋房子。收麥前，麥囤脫了一些土坯，可是離蓋房子還差很遠，而且還要幫著老院脫坯，這大幾間房子怎么也得燒兩窯磚，時間緊，任務(wù)重啊。
麥穗知道單靠麥囤一個人的力量，進度太慢了。小麥收了，秋糧也種了進去，農(nóng)民到了農(nóng)閑時刻，有些人開始出去找散工干，一天也能掙十文二十文的。
“爹，咱們要不要請一些人來脫土坯、燒窯，這樣你不會太累，而且進度也快，我們就能早點住上新房。”
麥穗怕麥囤不答應(yīng)，拉上張氏說：“你看我娘手上、臉上都是蚊子叮的包，我身上也有，可癢癢了。我們快點蓋新房，住新房好不好？”麥穗開始撒嬌了。
麥囤這才注意孩子老婆臉上好多紅紅的包，這邊是荒地，荒草多，蚊子都是成群成群的飛，晚上即使燃著艾草也不太管用，他皮糙肉厚，可是孩子老婆太受罪了，手里也有這些銀子，等蓋好房就去鎮(zhèn)上找活干，多掙點銀子就好。
麥囤想好了，讓麥根把麥遠請過來，好好合計合計。
隨麥遠一起過來的還有分家文書，只有麥家誠一個人的簽名，麥遠想看看麥囤的意思。麥囤咬破手指就按了手印，麥遠都沒得及阻止，拿出紅印泥說：“你著什么急啊？又沒人跟你搶，你真想好了？”
“想不好又有什么用？如果有商量的余地，就不會被掃地出門了。”麥囤心里還是止不住的難過。
麥遠用力拍了拍麥囤的肩膀：“別想那么多了，天下老的向小的，你們好好過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強，其實分家后你們的日子反而會輕松一些?！?p> “我沒事兒，遠哥。，其實今天找你來是有些事想讓你給參詳一下。”麥囤把想請散工的想法說了。麥遠很吃驚，但是看著這個破窩棚，又覺得應(yīng)該快點把房子蓋好，就答應(yīng)麥囤去村里說一聲，誰有時間誰來。
麥穗把張氏叫到一邊，在耳邊悄悄說了幾句，張氏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跟麥遠說了：“遠哥，請鄉(xiāng)親們幫忙，除了每天二十文的工錢，我們還管中午和晚上兩頓飯?！?p> 麥遠倒吸一口氣，知道麥囤也沒什么錢，打算幫他們省一些：“弟妹，一天二十文有些高，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十文就可以，也不用管飯，咱們出去幫工誰管飯呀?！?p> 麥遠知道十文有點低，還是體力活，但是麥囤確實有困難，鄉(xiāng)親應(yīng)該理解。其實平常誰家有蓋房之類的，都會有鄉(xiāng)親幫忙，不過就是誰有時間誰來，時間上不能保證。
“叔叔、伯伯吃飽了飯才有力氣干活啊，而且干活快了，我們就能早點住上新房呀?！丙溗胫利溸h好心，可是時不我待啊。
最后，麥遠答應(yīng)盡快找到合適的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