峒州四海衙門
身為副司的李劍歌此刻正在和一眾手下們開會,昏暗的燭火下十幾個人盡顯疲態(tài)。
“查案最重要的是什么?我想大家應(yīng)該都知道吧?有沒有不知道的?”
李劍歌環(huán)視眾人,見沒人吱聲便繼續(xù)說道:“查案最重要的是走訪調(diào)查!也就是說你得動起來才行!真相不會長著腿自己跑到你面前,懂?”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個個面露難色,像是有難言之隱。
李劍歌一看就明白了,隨后語氣緩和起來:“遇到麻煩了?”
“稟副司大人,最近我們走訪的幾家丟失孩子的百姓集體改口說自家孩子沒丟……”
“而且更有甚者直接見著我們就跑,像是躲瘟神似得?!?p> “還有幾家連人都見不著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p> 你一言我一語的這就發(fā)起了牢騷,聲音也是越來越大越來越亂。
李劍歌也不煩躁,一邊傾聽一邊記錄下來,時不時的還提問幾句,就這樣一直持續(xù)了近一個時辰。
“總司大人只給了我們七天時間,如今已經(jīng)過去三天,案子依舊沒有實質(zhì)性的進(jìn)展,我希望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們能同舟共濟,爭取在第七天前就解決掉,讓一司和二司的人瞧瞧,我們?nèi)疽膊皇浅运氐?!?p> 這句話可是把眾人的斗志給點起來了,炯炯有神的雙眼里透出一股股不服輸?shù)臍鈩荨?p> “之前的常律司月會上你們也都知道,總司大人對我們很不滿意,如今圣上在外御駕親征,滿朝文武也是跑的差不多了,在這特殊時期難免會有一些亂臣賊子要冒頭搞事,還有那些作亂已久的地頭蛇勢力,這些都是我們常律司要管要處理的!”
李劍歌也是越說越激動,猛地抽出長劍向屋頂扔去,只聽一聲沉悶的慘叫,一道鮮血從屋頂流了下來。
“來峒州前總司是這么和我們?nèi)齻€副司說的,說是食君之祿當(dāng)為君分憂,如今朝堂動蕩外敵入侵,陛下將這為國分憂的重?fù)?dān)交給我們常律司那是對我們的信任,我們這些人得把這個擔(dān)子給挑起來才行。要是有誰在這關(guān)鍵時候掉鏈子,那就得摸著脖子上的腦袋好好反思反思了。”
說到最后這句話的時候,李劍歌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之色,手下們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這是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是對他萬鈺獨一份的。
輕輕拭去劍上的鮮血,然后壓低聲音,神情也變得十分嚴(yán)肅起來。
“現(xiàn)在有兩個突破口,四??h朱府、縣令譚物諱。明天除了繼續(xù)走訪調(diào)查之外重點蹲守這兩個點,有必要時可以采取非常規(guī)手段?!?p> “是!”
能在常律司當(dāng)差的基本個個都有自己手段和本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這是他們統(tǒng)一的座右銘。
天很快就亮了,昨個的會開到很晚才結(jié)束。
李劍歌洗漱完之后便把今天的安排詳細(xì)的寫在紙上,回屋換了一身便衣,常律司的官用佩劍也沒拿,而是從柜子頂層的暗格里取出一柄私人佩劍。
這劍一看就不一般,赤火香松木制成的劍鞘上刻著一副八荒山海圖,劍柄頂端則刻著兩個甲骨文——昆吾。
一路上為避開眼線,專挑小巷暗道走,很快便來到朱府后院的墻外。
越上墻頭仔細(xì)觀察了一番,見無人,翻墻而下。
謹(jǐn)慎潛行,溜入書房外,聽到有談話聲,連忙壓低身子躲在窗下探聽。
聽一沙啞老男人畢恭畢敬道:“老爺,最后一匹貨已經(jīng)送去了,梅姨說等事成之后就把《仙峰長生訣》給咱?!?p> “老東西還挺謹(jǐn)慎……對了,尾款的錢結(jié)了沒?”問話的是一個年輕男人。
“今晚醉仙居那邊派手下來結(jié),老爺放心,我親自去。”
“行,老張你辦事我放心?!?p> “承蒙老爺信任,屬下還有一事稟報……”
“直說。”
“朝廷上邊下來的那隊人最近一直在打聽消息,我已經(jīng)按照您的意思去堵嘴了,只是監(jiān)視他們都探子昨晚沒回來?!?p> “譚物諱那邊你提醒了?”年輕男人沉默片刻后又問。
“縣令那邊已經(jīng)知會過了,他說已經(jīng)和知府大人通過信了?!?p> “那就好,我要讓他們知道,只要我朱無術(shù)還在,這四海就變不了天!”
“那是自然?!鄙硢〉睦夏腥斯ЬS道。
“那個咱雇的殺手有信了嗎?”
“一直沒有聯(lián)系,會不會……”
“那可是我專門從影梟請的人!我就不信那小雜碎還能翻了天不成?”
“明天我派人去老蘇家的飯館看看,要是那小丫頭還在……”
“要是還在,我親自出馬給她拿下?!?p> 年輕的男人陰狠的說完,奸笑了兩聲。
“老爺出馬她定是插翅也難逃?!?p> “要是沒事了你就下去吧!我還要去找我的小翠呢!”
“屬下這就走。”
一番交談結(jié)束,隨著房門關(guān)上,屋里再無動靜。
李劍歌四下張望,一躍翻出墻外。
出來后直奔醉仙居,要的就是提前做好準(zhǔn)備,以免出現(xiàn)不必要的麻煩。
挑選了一間靠樓梯口的雅間,方便觀察上樓的人員,然后給了小二一點小費,但凡有朱府的人進(jìn)來,就喊一聲“大爺請!”。
剩下的時間出了等待以外,李劍歌在腦海里構(gòu)思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事成之后……梅姨,朱府……譚物諱……”
很快這些線索和人物就完成了初步聯(lián)系,剩下的只剩驗證。
不知過了多久,卻聽樓下傳來一聲極其洪亮的叫喊。
“大爺請~”
李劍歌的余光通過門縫瞬間鎖定了樓梯口。
很快一張熟悉的臉出現(xiàn)了,此人正是朱府管家張維之。
二樓是雅間包層,平日很少有閑人來,所以十分安靜。
通過腳步聲很快便鎖定了管家的房間位置。
根據(jù)多年的經(jīng)驗,一般這種私下接頭,走不過三杯茶。
就在剛倒完第三杯茶水后一個戴著面紗的女人快步走上二樓。
飛速打量一眼,李劍歌便從這人的步伐和呼吸節(jié)奏推斷出這是個常年習(xí)武之人。穿著干凈利索,雙手時刻放在腰帶附近,手指多處布滿老繭,是個使暗器的老手。
女人走過后,李劍歌嗅了一下鼻子,一股獨特的草木香氣瞬間使他警覺起來。
“紫藤波葉蘭……”
《百草奇毒錄》中記載:紫藤波葉蘭,產(chǎn)自西域有死亡沙海之稱的樊多羅,長著紫色的藤蔓,波浪狀的葉子,白色花朵,只生長在沙漠腹地。且只會在下太陽雨的時候開花,花瓣含有劇毒,沾血即死。
紫藤波葉蘭毒,可靠特殊的草木香氣識別,多用于暗器、兵刃涂毒,天下毒榜排名第五。
在初步掌握信息后,李劍歌多加了幾分小心,在腳步聲和管家的吻合后,便推窗翻到樓頂,輕聲來到二人交談的位置伏身探聽。
“這是三百兩銀子?!迸寺氏乳_口,裝銀子的袋子扔在桌子上,發(fā)出撞擊聲。
“這好像和之前談的不一樣吧?”管家質(zhì)問。
“說好的十個,結(jié)果送來九個,耽誤了梅姨的大事不說還差點害死我?!迸嗣黠@是動怒了。
“這……烏瘴鎮(zhèn)離四海縣這么遠(yuǎn)路上跑一個也是沒辦法的事呀!再說了,我們辛辛苦苦的給你們送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您看……”管家明顯不滿足眼前這點銀子。
“貪嘴的魚兒早上鉤?!?p> “話不能那么講??!如今整個南唐哪些個不貪嘴的還活著?在錢面前,清高是一時的,享樂才是一世的嘛!”管家辯解。
“哼,有點意思,那我再送你一單殺人的買賣如何?”女人冷哼一聲隨后道。
“這……”管家猶豫了起來。
“我的時間很寶貴,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女人提醒。
“行,等我們家老爺?shù)臅虐?!?p> 說罷二人同時起身欲走,而就在這時,一只小貓咪跳到了李劍歌身旁,輕微的響動引起了下面人都注意。
“小貓咪乖,去別的地方吧!”
李劍歌壓低嗓音朝一旁的小貓瘋狂擺手,接著便有人躍上房頂,一步步走來。
“喵~喵~”
于是連忙學(xué)了兩聲貓叫,然后彈了一下貓的屁股,嚇得小貓一下竄了出去,腳步聲這才停下。
“差點就壞事了?!?p> 心中這樣想著,緩緩溜到房檐邊,縱身跳下,單手抓住窗框蕩入包間,繼續(xù)悠然喝茶。
樓道里傳來下樓的腳步聲,李劍歌起身欲走,卻感左肩一沉,像是有個活物跳了上來,側(cè)臉一看,正是剛才那只小貓。
這是一只黑白色的貍花貓,通體黑色為主,胸前一抹白色形似垂劍,最惹人注意的一點,這是一只藍(lán)黃異瞳貓!
“我們走?!?p> 李劍歌側(cè)臉低聲道,微微揚起的嘴角明顯就能看出,他很中意這只貓。
平日里看起來對這些小動物冷冷淡淡的,其實骨子里愛得深沉,喜愛的不得了。
就這樣一人一貓很快便追了上去,在一處小巷口將管家直接打昏,帶到了一處野外的破陋房子中。
荒郊野外,殘破舊房,一盞燈火,一群野狼,還有一個被捆在柱子上剛剛醒過來的張維之。
“救命啊!救命啊!來人!快來人??!”
李劍歌此刻就坐在房頂上望著不斷向前試探的狼群,聽著底下歇斯底里的呼救。
極度的恐慌會使人思維混亂,是打破心里壁壘的好方法。
狼群與人只有一丈之隔,就在張維之要昏厥之際,一柄長劍寒光一閃自上飛下,當(dāng)場穿死一只試圖躍起的野狼。
“底下的人還活著吧?”
“活著活著!”
“有幾個問題,我問你答,希望你如實回答,我不想同樣的問題去你家里問。”
“好好好!我知道的一定說!”
李劍歌卻是不語,很明顯這就是假意配合,于是決定繼續(xù)加猛料。
“你兒子今年是打算娶親是吧?好像是鄰村老趙家的二女兒我沒記錯的話?!?p> 底下的張維之瞬間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
“命是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是自己的,何必做一些錯誤的選擇?”
一只野狼終于按耐不住的沖了上去,一塊石頭瞬間了結(jié)了它的性命,只聽得一聲慘叫。
李劍歌一躍而下,屋里的燈火也隨之熄滅,黑暗瞬間淹沒了這一切。
甩掉劍上的血,緩緩收入鞘中,附在張維之耳邊輕聲的說了幾句話。
片刻沉默后,張維之點了點頭,最后的心理防線終于被擊破。
二人一問一答,沒有半句廢話,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算是終于搞清了。
“有件事要你去做,也不是什么難事?!?p> 說著便又附在張維之耳邊言語了幾句,隨后便拿走了他身上的錢袋子。
“你只需說被蠻人劫走,有好幾個同伙?!?p> “明白了?!?p> 臨走時李劍歌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后卻聽幾聲慘叫,幾只野狼瞬間暴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