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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妞的春天

二妞的春天

我就是姜姜醬醬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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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4-04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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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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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手絹的故事

二妞的春天 我就是姜姜醬醬 2013 2020-04-02 23:51:37

  天初晴,廊檐下還飄飛著斷了線的水沫沫。“去,趕緊去打籃豬草?!眿屓o我那只半舊的竹籃子,。竹籃子泛黃的竹篾條還帶著點反光,外公這位老篾匠的手藝,如果放到現(xiàn)在,應(yīng)是相當(dāng)考究的工藝品。然而,我眼睛的余光斜向正在大口大口吃雞蛋面的哥哥,入定似的呆了一會兒,然后拙笨地提起籃子走出了門。

  那年,我八歲,小學(xué)二年級的女生,成績優(yōu)秀。但是,在大人眼里,我,一個女孩子,成績再好也沒有用。我很明白我自己的位置,哪怕每次考100分,打豬草的永遠(yuǎn)是我,吃雞蛋面的還是哥哥。

  門外的青石板潮濕而潤滑,我卷起褲腿,小心翼翼走了過去,石板下的泥溝流成了一條微型的小溪,似乎還能聽到潺潺的水流聲。泥濘的屋后小路上多了一排歪歪扭扭的小腳印。盡管是不樂意的出門,但,出了門,我就開心了。

  屋后有大片的竹林,青翠的葉尖上掛滿了欲墜的水珠子,在雨后漸亮的天色中忽閃著。我猛地提起籃子打了個轉(zhuǎn)轉(zhuǎn),水珠子噼里啪啦砸在我的頭上臉上,鉆進(jìn)我的脖頸,陣陣,透心涼。清新的空氣令我格外的舒暢。

  竹林是我去田野的必經(jīng)之路,是我最喜歡的,卻又是我最害怕的一條路。我喜歡這大片的綠色,無論秋冬酷暑,春日的筍尖、夏日的竹蟲、秋冬的瑟瑟風(fēng)聲和無數(shù)的竹篾竹葉編制的小玩意兒充實著我的生活??墒?,這里也有我最怕的。

  我最怕的是那條花手絹。

  小路彎曲著繞著竹林,越往盡頭我越是緊張,往日和哥哥他們一群男孩子一起走我就不會害怕,可是今天我一個人經(jīng)過這里,我不由得祈禱,千萬不能碰見她。

  竹林的盡頭,路的另一邊是兩間石板房,正對著小路的那扇側(cè)門開著,我有些恐慌,猶豫著要不要飛速跑過去,又擔(dān)心萬一我剛到邊上,里面的人正好出來,那可怎么辦。

  看了看手中的空籃子,我下定決心加促了腳步,路上的泥濘被我踩得“吱吱”響。

  在快走到小屋側(cè)門的時候,“格西,么西。”一個人影飛速蹦出,我?guī)缀跏潜罎⒌?,但只能壯起膽,定睛看,她正如意料中那般朝我揮動著花手絹……

  那是一條在村子里傳說已久的花手絹,白底紅花,紅花的面積非常大,看上去幾乎讓人以為是紅底的。飄舞的樣子看上去料子很輕薄,薄得有點半透明,似乎是某種絲質(zhì)的。我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手絹,媽媽常用的是格子棉布的,很普通實用的那種。

  她朝我喊著,“格西,么西?!蔽也欢恼Z言,只能怔怔地站著,不敢亂動,因為我聽村子里的人們說她專打小孩。

  她蓬著兩條辮子,似乎好幾天沒梳理過,重復(fù)著她的官方語言,似乎想表達(dá)什么。見我呆著不動,她用力將手絹一揮,似乎有些泄氣地突然回屋去了。我腳底生風(fēng)般往前,趕緊跑離了她的門口。

  幾乎嚇出一身汗,我把籃子一丟,在田埂上一屁股坐了下來。田里的紫云英正開得旺,一顆顆、無數(shù)顆的花瓣撐開,像極了搖頭晃腦的紫色精靈。

  我無心欣賞這農(nóng)村慣常的自然之景,此刻,心中飄飛著的竟是那條異常好看的花手絹。

  這條手絹里藏著的是村人都熟知的一個秘密。

  鄰村的少年阿朗,在青春萌動的年紀(jì),他喜歡上了我們村的姑娘二妞。對,他們正上初一,同班。

  某個下午,天色還未暗,正是學(xué)生們放學(xué)的時候。村子的西邊,河的對岸,阿朗家的甘蔗林里突然傳來陣陣的咒罵聲,聽聲音是阿朗那潑辣的媽媽,緊接著,阿朗青著臉從甘蔗叢中出來,額頭上被甘蔗葉子劃了一道,滲出點點血影子。他倔強(qiáng)的頭昂得像只傲氣的小公雞,推著他媽直往外走。

  “才幾歲的姑娘不學(xué)好!在野地里勾引人!老六家的你他媽的趕緊過來看看!“

  阿朗媽的急嗓子一嚎,大家都知道有事發(fā)生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阿朗情知不妙,他吼向他媽:“你有病啊,我們啥事都沒干,我只是放學(xué)路過這里,坐會兒聊聊天而已!”

  人群中有點小騷動,不知是誰起了個哄:“讓姑娘出來唄,沒干啥事,就不用藏著掖著?!卑⒗蕥尦肿臃较蛲铝丝谕倌?,“呸,不要臉!”

  老六頭的老婆火急火燎地終于到場。在眾人各色的目光中,她沖進(jìn)了林子,一把揪出自己的女兒。

  二妞踉蹌著,垂著頭,頭發(fā)被甘蔗葉子撥得蓬亂,側(cè)臉看去毫無血色。她像受刑的罪犯一樣被她媽押著左胳膊,右手似乎緊攥著什么東西,從眾人自動讓出的窄路上通過。這禮遇,或許是她這一輩子受過的最高等級的。

  二妞從這一刻開始便在附近出名了,人們有事無事便會提起她,她不知道彼時的她為這個半閉塞的鄉(xiāng)村提供了多少的談資。

  這一天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村道上都看不到二妞上學(xué)來回的身影了,聽說,她生病了,再后來就辦了退學(xué)手續(xù)。

  來年的春天,她病得更重了。

  二妞得的是精神疾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她會坐在門口的破舊竹椅上剝毛豆,天氣好的時候也會看到她在曬衣服;不好的時候,她就木訥地坐在門檻上,眼睛空洞,卻望向遠(yuǎn)方。此時的她也會直直地盯住過往的人,似乎異常膽大。只是,她的手中,始終不放的是一條異常漂亮的花手絹。

  阿朗青春年少的沖動漸漸退去,他沒有再聯(lián)系過二妞,也許是內(nèi)心的愧疚,初中畢業(yè)后他就緊跟打工的大潮去了廣東,沒有再回來。

  二妞幾乎不再與人交流,連媽媽的問話也懶得回應(yīng)。她變得越來越木訥,行動也遲鈍,會不自覺地念叨或者傻笑。她把自己村閉在了那個甘蔗林里,那里是她甜蜜和痛苦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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