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寒也凝眉遲疑了片刻,但面上卻未動聲色,而北涼辰則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失態(tài)的吼道:“什么?有沒有搞錯啊”。
“瑾嵐,你意下如何?”云帝不顧質(zhì)疑之聲,直接問起了正主的意思,蕭瑾嵐看了一眼拼命使眼色的葉嵐雪,坦然自若的回道:“臣弟樂意之至,謝陛下費心”。
眼見著這一唱一和就要決定了葉嵐雪的去留,葉守成終于忍不住起身道:“陛下,殿下,這萬萬不可,嵐雪一個女孩子,怎么能……陛下還請三思”,葉家眾人也紛紛起身附和。
“哎,葉老,知道你放心不下你家的寶貝閨女,朕會囑咐瑾嵐照顧好的,好了,就這樣辦吧”,云帝的態(tài)度絲毫沒有轉(zhuǎn)變,甚至未問過葉嵐雪一句,便自顧自的拍板釘釘,葉守成還想申辯幾句,便見云帝的臉色冷了下來,只得作罷。
“這下葉老可要埋怨朕了”,宴席散后,蕭瑾嵐被留下和云帝暢談聊天,“多謝皇兄了”,蕭瑾嵐背著手,微微頷首,“你小子,是不是看上葉家那丫頭了?”也難怪他有此一問,自澧縣歸來,這件連環(huán)案辦的漂亮,他也很高興,同時也心生疑惑。
以往不管辦了怎樣的大案,蕭瑾嵐總是命專人寫了奏折匯報,而問到他本人,也只是三言兩語,一帶而過,可這次,出發(fā)之前特意來求他下個圣旨,只為讓葉家父子同意葉嵐雪一同前往,回來以后,還特意親自來將案情始末說與他聽,而且還把葉嵐雪一頓夸贊。
兩人雖然年紀(jì)差了許多,可卻出自一個娘胎,所以對于這個弟弟,他還是了解幾分的,他這樣惜字如金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夸人,更不會沒什么目的的去做一件事。
“沒有的事,皇兄別亂猜了,臣弟只是覺得她還不錯”,蕭瑾嵐回道,“你的幽刑司也該有點人氣了,朕看嵐雪這丫頭不知比那個庶女強多少,也不知道云初是怎么想的,若你有意,朕倒樂意成人之美,有了她,葉老也好,還是她那兩個哥哥也好,都不會出什么岔子,所以她的婚事,朕……”云帝突然畫風(fēng)陡轉(zhuǎn),開始試探起了別的。
“皇兄,如今她已在臣弟的麾下,這事還是交給臣弟管吧”,蕭瑾嵐看了他一眼,直接道。
云帝聞言,也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你啊你,行,不過你要好生安置她,切不可讓她受委屈,她可是葉守成的寶貝”,又聊了些不咸不淡的話題,蕭瑾嵐便告辭離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云帝笑的意味深長,依舊和顏悅色,可笑容里似乎多了一些東西,讓人瞧不明白,他的心腹太監(jiān)察言觀色,上前一步問道:“陛下,曾經(jīng)冰玉小姐自請入幽刑司,瑾王殿下都一口回絕,如今卻為了葉小姐破例,這……”
“去通知皇后,選秀的事照舊”,云帝冷哼一聲,沒有多做解釋,只是默默的吩咐了一句,便揚長而去……
雖已夜深,可葉嵐雪的院子里,熱鬧異常,云帝一句話就定了她的去向,葉守成一臉寒意,急得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葉家兄弟也很憂心,只有葉嵐雪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一旁。
“爹,陛下此舉是何用意?”葉嵐楓道,葉守成如今也是云里霧里,他沒膽子欺君罔上,可是這事若想有回旋余地,那么突破口便在蕭瑾嵐身上了。
葉守成再三的跟葉嵐雪確認(rèn)過,她和蕭瑾嵐之間沒有任何牽扯,才下定決心往瑾王府走一趟,可不巧來到之時,蕭瑾嵐還未回來,只得由著顧絕和蘇子墨陪著,聽著這位天下第一神醫(yī)對自己的女兒同樣贊不絕口,葉守成心中一陣歡喜。
不久,蕭瑾嵐自宮中而歸,似乎對葉守成的到來并未有絲毫的意外,“殿下,可否告知陛下今日此舉是何用意?而您又為何會同意?”葉守成知道蕭瑾嵐是聰明人,索性他也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葉老不必心急,請坐,聽我慢慢說”,蕭瑾嵐慢條斯理的為他斟茶。
“你說,葉老能同意么?”顧絕和蘇子墨一起漫步在園子里,突然開口問道。
“他會同意的”,蘇子墨倒是沒什么意外,早在之前蕭瑾嵐就跟兩人交了底,“那就好,以后幽刑司可熱鬧了,只不過小瑾的處境······”顧絕聽說了葉嵐雪在澧縣的所為,也大為贊賞,畢竟像她這樣聰明漂亮,又不矯揉造作的官家女子的確少見,只是他沒想到一直謹(jǐn)言慎行的蕭瑾嵐,會為了她甘冒天下之大不韙。
經(jīng)過一番長談,葉守成長嘆了一口氣,踉蹌地癱在了椅子上,有些慚愧的說道:“如此說來,倒是老臣要欠殿下一個人情了”。
“葉老,我跟您保證,會許她自由,只要我在一日,便會護她一日”,蕭瑾嵐認(rèn)真的說道,葉守成重重的點了點頭,鄭重地給蕭瑾嵐行了個大禮,才轉(zhuǎn)身離去。
“出來吧”,看他已經(jīng)走遠,蕭瑾嵐突然收斂了神色道,蘇子墨和顧絕從后面走了出來:“你這樣為了她嘔心瀝血,她能領(lǐng)情么?”
“我要是她,一定會感動的以身相許,畢竟這么辛苦籌謀,能從皇帝嘴里拔牙的人,普天之下,只有咱們瑾王殿下一人而已”,顧絕笑著調(diào)侃道。
蕭瑾嵐瞥了他一眼,鳳眸閃過一抹深深的幽光,語重心長,略帶惋惜的道:“可惜你不是她……”
“爹怎么還不回來”,葉嵐雨在葉嵐雪的屋子里急的團團轉(zhuǎn),葉嵐楓在廚房里陪著葉嵐雪一起做鮮花餅,平心而論,他也開始佩服起葉嵐雪的定力了。
葉守成回來之時,正好趕上新鮮的點心出鍋,看著曾經(jīng)連廚房都不曾進的女兒,如今已能熟練的做著小點心,他這心里五味雜陳,也許確如蕭瑾嵐今日所言,葉嵐雪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悄悄長大了,他只緊著葉嵐雪的安危,殊不知有時候這關(guān)心在意,可以成全一個人,反之亦然。
“葉老,您是文壇巨匠,我也從不懷疑你真心的疼嵐雪,可你想過沒有,當(dāng)初陛下與葉家結(jié)親真的只是心血來潮么?您在朝多年,皇兄的為人我不信您不了解一二,如今婚約已毀,難不成您以為一個葉靜瑤能比得上嵐雪么?”
“您以為皇兄為何那么痛快的答應(yīng)退婚,其實只要他想,這婚約照舊也未嘗不可,所以,哪怕嵐雪傻了之后,他也從來沒有提過退婚一事,因為他是皇帝,權(quán)利遠比兒子來的重要”,蕭瑾嵐看著葉守成逐漸驚呆的表情,有些毫不客氣的說道,他從不懷疑葉家父子對葉嵐雪的好,可是關(guān)心則亂這句話從來不假,若是放在平民百姓頭上,這絕對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和諧之家,可是葉家不同,為人臣子有許多的無可奈何之處,他不想因為他們盲目的愛,而蒙蔽雙眼,從而忽略了潛在的危險。
“宮宴之上,一支戰(zhàn)曲驚艷四座,人人都道葉家嫡女精彩絕艷,與世無雙,而壽宴之后,從嵐雪寫下休書那一刻起,宮中皇后請命繼續(xù)婚約,大皇子的生母月妃也請皇兄賜婚,而皇兄誰都不會得罪,所以下月選秀,嵐雪的名字也會在名單之上······葉老還要我繼續(xù)說下去么?”葉守成至今都記得他當(dāng)時錯愣的神情,葉嵐雪失而復(fù)得的喜悅的確讓他忽略了許多事情,他自以為將葉嵐雪護的很好,可他忘了,葉嵐雪是葉家嫡女,代表的從來不是她一個人。
以前葉嵐雪癡傻,他從未想過這其中彎彎繞繞的利益糾纏,如今蕭瑾嵐一席話如醍醐灌頂,他發(fā)現(xiàn)再也不能用以前的方式來保護她了,否則便是害了她,也會拖帶上葉家滿門。
葉守成捏著鮮花餅,腦子里回想著蕭瑾嵐的話,一直在發(fā)呆,葉嵐雪看著她的樣子,也知蕭瑾嵐大概已經(jīng)與她說清了事情原委,而她之所以如此平靜,是因為宮宴散后蕭瑾嵐差人交給了她一封書信,上面詳詳細細的記述了許多事情,從頭到尾看完,葉嵐雪才知自己真的是想簡單了太多的東西。
低估了這具身體的身份特殊,也低估了帝王將相間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爹,我愿意去幽刑司,您不必再糾結(jié)了”,葉嵐雪不忍看到葉守成這般自責(zé)的神情,便主動說道。
“妹妹,你知不知道,自己再說什么?”葉嵐雨著急道,葉守成放下了手中的點心,頓了頓,深深嘆了口氣,自己的女兒都比自己活得通透的多:“殿下說了,不會委屈你的,爹和你哥哥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你們兩個跟我到書房來”。
葉嵐雪目送父子三人離去,心中隱隱有個感覺,這一趟報恩之行怕是不會風(fēng)平浪靜了。
葉嵐楓和葉嵐雨進了書房,便見葉守成自顧自地頹然坐到了椅子上,不等他開口,葉嵐雨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問:“爹,您真的要讓妹妹去幽刑司么?”
“糊涂啊”,葉守成搖了搖頭,接著便將所有的事和盤托出,蕭瑾嵐那一句“葉老您想看到嵐雪在我這自由自在,還是想看她卷入權(quán)利漩渦,亦或是事情臨頭,帶著葉家上下一齊抗旨么”著實讓三人都為之一怔,葉嵐雪已不再是葉家那個傻了的嫡女,也不是他們想護就能護住的丫頭了······
“爹,陛下當(dāng)真會如此做么?我葉家百年忠誠,難道還抵不過幾句猜忌的小人之語嗎?”葉嵐楓有些難以置信,這大概是第一次,他對自己所要效忠的目標(biāo)起了懷疑。
“這次是瑾王殿下與我們提了醒,可是無論這次是誰想拿嵐雪做文章,我們都得打起精神了”,葉守成一派溫和的眸子中罕見的閃過了一絲凌厲:“不過我總覺得瑾王殿下還有些話沒有說清”。
雖然今日蕭瑾嵐將云帝的用意說了個七七八八,但多年在官場摸爬滾打,葉守成覺得,他還有些話沒有說完,至于為什么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