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孝有段時間不敢出門了，徐二老爺?shù)挂矝]有找他麻煩，聽說一直待在縣里。這還是聽沈三說的，沈三經(jīng)常去縣里，幫二老爺處理點私事。聽說李永孝搶了地特意來問問，剛好李闖販酒初捷，老李用李闖帶回來的酒款待了他，希望沈三替他說說好話，自己真的不知情。
沈三得空去了趟縣里，把李永孝的事一五一十的一說，徐二老爺也就不打算追究了，畢竟給他李永孝幾個膽他也不敢和自己作對。倒是李闖這小子，很快就要發(fā)達了。這次自己買地這兩口子肯定知道，這讓徐二老爺如鯁在喉，忘恩負義的東西，當初還好心撮合兩人。
李闖運著一車酒這次要換個路線，不過沭河是必經(jīng)之地，河北岸駐扎兵營。李闖每次路過都故意繞遠點，這次運的酒多，小白眼走的慢，繞道小路更不好走。只好硬著頭皮過去，大不了給幾個錢。
兩個小兵靠著路邊的柳樹百無聊賴的抽著煙?？匆娎铌J的車漸漸走近，倆人立即來了精神，端著槍命令牛車立即停下。李闖摸摸兜里還有兩塊銀元，陪著笑臉：“二位兵爺，這是孝敬你們的，還請給個方便?！眰z人接了銀元，也沒個好臉色。
“叫什么名字”
“李闖”
“哪兒人”
“向陽鎮(zhèn)的”
兩當兵的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一溜煙跑向營部。天馬上黑了，李闖焦急萬分，當兵的也不理他，拿槍指著他，讓他等。不大一會，另一個小兵回來，趾高氣昂的宣布，李闖販運物資需要檢查，帶到營部。李闖一下懵了，要壞事，從沒經(jīng)歷過這大事情的李闖，兩條腿有點不聽使喚。小白眼也是左顧右盼，走路也沒個章法了，酒壇子碰的咣咣響。
這時兵營里正在吃飯，牛車走的不穩(wěn)，咣當一聲，酒香四溢，當兵的可不管那么多頓時哄搶一團。這時一個肥頭大耳的光頭長官穿著軍官服，挺著肚子走過來，腰帶沒來得及扣提在手里?？吹竭@場景，直罵娘。
“沒出息的東西，這一大車呢，還要搶，真他媽的狗改不了吃屎”
提著皮帶就對著士兵猛抽，酒雖好喝，不過皮帶抽的更疼。酒是不敢搶了，趕快去找抱了壇子先跑的，多少能分點。
“把人先關起來。”
李闖被兩個當兵的扭著胳膊帶進一間簡易牢房。小白眼被栓在柱子上。不一會來了兩個人對李闖進行詢問，一邊問一邊記錄?？催@陣勢李闖哆哆嗦嗦報了姓名。
“什么職業(yè)”
“不知道”
“你是干什么的”
“噢，我賣酒的，我外面一車酒，不要了，不要了?！?p> “我們懷疑你販運軍管物資，說說你一共販了幾次，販了多少？”
“販了三次，這是第三次，”
“哦，這么痛快，說，都賣給誰了，根誰接頭?！?p> “老百姓啊，村里的，我的酒就是賣給他們的?！?p> “胡說八道，你明明運的軍需物資，還狡辯。”
“讓他簽字畫押?！?p> 兩個士兵過來按著李闖手指，這下急了。這罪名李闖可擔不起啊，要殺頭的。人到絕望的時候對于一切自身以外的因素不在抱有任何希望了，但是有的人會把自己的強大的一面或者叫歇斯底里的一面激發(fā)出來。李闖不在軟弱，兩個士兵根本按不住他，
“我要去告你，去告你們，讓軍法收拾你們，讓你們一個也跑不掉。告道縣里，省里，告到南京，做鬼也不放過你們?！?p> “啪”
一槍托過來，李闖腦袋鮮血直流，人也暈了過去。兩個士兵按著李闖的手指畫了押。
兩個人拿著問詢記錄，去長官那交差。胖子正在屋里消遣新娶的小老婆，那小娘皮一看事成了，抱著胖子啃一口，嬌滴滴的說道：“這次可是賺了一大筆，我可也有功勞啊。”胖子哈哈大笑：“我的就是你的，這次我還要多賺一筆。這小子還有點家底，把他也弄出來，只要他回去老老實實，興許還能留條命。”
來人，把許副官叫來，胖子對許副官交代一番，繼續(xù)打情罵俏。
牢房里，許副官看李闖也不像什么有錢人家子弟，還能有多少油水。不過長官有令，也不能違抗。
“李闖，你知道自己犯的事嗎？”
“不知道”
“這是死罪，你怕嗎？”
“怕有什么用，你能救我？”
“我沒有本事救你，不過可以給你畫個道，也許還能活命?！?p> “我家里也沒錢，剛能吃飽飯。我這賣酒的錢都是借的。您就行行好，放了我吧?！?p> “唉，是挺可憐的，不過我可做不了主，你看家里有多少就叫他們準備多少，到時候我在幫你說說?！?p> 李闖一陣沉默，就這點家業(yè)，都賣了，以后還拿什么生活啊，自己對春蘭暗暗發(fā)下的誓，這輩子也就做不到了，還有什么臉見他。
徐副官見李闖不言語，就讓他今天好好考慮考慮，明天給他答復，轉身走了。小小年紀就要經(jīng)受這樣的煎熬，李闖腦袋昏昏沉沉，一會生一會死，下半夜發(fā)著高燒，胡言亂語。
小白眼被拴在木樁上，一車酒也被拉走喝的七七八八了。揚言明天還要吃牛肉，酒要多留點。小白眼鄙夷的對他們看了一眼。
入夜，一群士兵說著酒話東倒西歪。小白眼用嘴輕啃著韁繩，一點點解開，走過營房，腳步像貍貓一樣輕。門口的兩個哨兵絲毫沒有察覺，出了營區(qū)，小白眼長出一口氣。四蹄飛奔，如流星閃電直奔向陽鎮(zhèn)。一路過來，村村相傳有頭瘋牛，大家唯恐避之不及。
李永孝知道徐二老爺現(xiàn)在去了縣里，一時半會回不來。兜兜轉轉有想去小翠，今天早一點，不能讓大金牙疾足先得了。天剛晌午，就到了鎮(zhèn)上，正閑逛尋思要不要賣的小翠喜歡的東西。
“瘋牛來了，快跑啊”
街上人群分分避讓。李永孝也趕快躲到路邊。只見一頭黃牛飛奔過來，媽呀，這比馬還快啊！李永孝看到迎面過來的小牛，一愣，眼睛一圈白毛，李永孝比劃一下雙手，左眼，對是左眼，這不是家里的小白眼嗎？嚇得一哆嗦，李闖呢。出什么事了？跟著小白眼屁股后面就追。跑的快要斷氣了才追上，小白眼在大院門前停下，兩個當兵的荷槍實彈對著他。
沒有沖進去的可能黃牛干脆匍匐在地，兩個士兵樂了，還會投降。黃牛哞哞長叫兩眼清淚長流。大門外圍觀的人群里三層外三層，一個士兵一路小跑進去報告。趙師長這幾天回家探望母親，大院里戒備森嚴。外面這么鬧騰，趙師長的副官正要出去查看，門口哨兵跑進來把情況一說，大家都覺稀奇，老太太也跟著出去見識見識這奇事。打開大門一群士兵把黃牛團團圍住，老太太的出現(xiàn)，讓黃牛發(fā)出哀嚎之聲。大家決定奇怪，李永孝嚇得不敢上前。趙雙權一身軍裝透著威嚴大聲問：“這是誰家的牛，沒人認領就當場打死，要是被我查到有之情不報的，沒好果子吃?！崩钣佬樀靡欢哙拢s緊上前說道：“表哥，牛是我家的。”趙雙權一愣，哪里冒出來了表弟，這使用牛攀親戚。李永孝也不敢抬頭，又叫了聲表姑。老太太也是一驚，招手讓他過來文明情況。趙雙權聽了大吃一驚，這里面有事情啊，這李闖路上肯定遇了什么兇險了。
老太太也明白，來到黃牛跟前。
“闖遇到難了？”
黃牛點頭
“是賊人搶了？”
黃牛搖搖頭
“病了，”
老太太問了幾個，小白眼都搖頭否認，眼睛盯著拿槍士兵。趙雙權道：“難道遇到兵了？”黃牛點頭，哞的一聲長叫。圍觀的群眾都明白了，議論紛紛，這牛一路跑的比馬還快，原來是救主啊，這畜牲真有靈性。
不過怎么就，人在哪都不知道啊，最急的人不是他爹李永孝，而是老太太，老淚縱橫，哭訴道：“雙權啊，你姥姥姐妹七個，最后老八才有了弟弟，一直單傳，你表叔千辛萬苦才得了永孝，來投奔我們，現(xiàn)在李闖還沒個一兒半女，你可要救他啊。李家可不能斷了香火啊。”
李雙權也頭大，這回來給母親過個七十大壽，就遇到這事。這人在哪都不知道怎么救啊，不過戰(zhàn)場上運籌帷幄的人，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問了李闖出門的日期方向，李闖是六天前回的家，遇到沈三還問起過，說是李闖現(xiàn)在發(fā)財了，李永孝以后在家享福不用再跟著徐二了，這日子李永孝不會記錯。李闖回去的第二天就會從酒坊出發(fā)，過沭河去賣酒。趙雙權推算一下時間，李闖出門四天，去掉黃牛返程時間，也就是距離湯溝鎮(zhèn)兩到三天的地方。副官拿出地圖，在這個道路沿線只有兩處駐軍，一處在白沙縣的桑集鎮(zhèn)，一處在沭河北岸的來陽鎮(zhèn)。老太太一聽，馬上就讓兒子去救人，趙雙權考慮往返時間，黃牛用了一天半，人應該在桑集的可能最大，保險起見，讓副官去來陽自己去桑集。兩輛轎車，分頭行動，趙雙權帶著兩卡車士兵，直奔桑集。四個輪子速度讓李永孝一度吃驚，跟著趙雙權，晚上十一點左右就到了桑集，長官駕到，嚇壞了駐守的營長張大彪。
毫無疑問，撲了個空。已經(jīng)半夜，張大彪小心接待師長一行。李永孝心里七上八下，一夜沒睡。第二天一早，副官派人報告萊陽也沒發(fā)現(xiàn)李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