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jīng)是元陌停留在雪國的第二日了。原先計劃的是去埋葬離霜母親的地方,然而…
他像是很不適應寒冷,雖說表面上并沒有說些什么,但是衣物早已增加到不能再加了。
離霜瞥了一眼身旁裹得宛如粽子一般的元陌,忽而忍不住笑了:“委屈元陌大人了,來,這手爐給你?!?p> 元陌遲疑了片刻,還是接過那只灰青色的泥制手爐,他輕聲道:“其實我沒有那么冷?!?p> “那你穿那么厚?!?p> “年幼時被幾個賊人擄走,也是這么天寒地凍的,所以再碰到類似的天氣,會心有余悸?!?p> 元家家大業(yè)大,自家唯一的公子被綁架勒索,倒也不是怪聲。離霜停下了腳步,她望向元陌:“是離寒跑回來,說你讓壞人抓走的那次?”
元陌和離寒幼時形影不離,然而那年冬日,下了很大的雪,離寒哭著跑回來,說元陌不見了。
當?shù)鶈柷宄売芍?,急忙去告知元家老爺,對方明顯也慌了,整個府上鬧的沸沸揚揚,后來花大價錢才贖回了凍的半死的兒子。
這件事她印象極深,因為當時元陌回來的時候,渾身上下就穿著一身單衣,原本瓷白的小臉早已凍的黑紫,然而他自己卻像覺察不到寒冷一般,鎮(zhèn)定自若的和旁人溝通著。
元陌不回答,只輕輕點了點頭。
離霜嘟囔了幾句:“我那時還奇怪,為何只綁了你,卻放過了離寒,后來我怎么問離寒他也不回答?!?p> 那男子忽而笑了:“這個么?或許是我更惹人討厭吧?!?p> 比起財力,離府是遜色于元府,但是也不至于讓那些綁匪能放過到手的肥肉,是他不愿說,自己還能強迫不成。
離霜眉頭輕蹙,忽而面頰上一疼,原來是元陌不知為何掐了一下她的臉蛋,她吃痛哼了一聲,正欲發(fā)火,對方卻先開口了:“這么關(guān)心我的么?”
離霜目光躲閃,不去正視元陌:“哪有,我不過是好奇而已。”
看到離霜不自然的神情,元陌故意賣起了關(guān)子:“那我告訴你好了,當時被抓起來的時候,那幾個綁匪確實是想要將我和離寒一起綁走的,不過…”
“不過什么?”
元陌輕輕嘆了一口氣:“不過我說了慌,我騙他們說,離寒只不過是元府一個下人,一開始,他們見離寒的裝束并不相信,后來,我說起來我母上也很喜歡這個下人,所以比起尋常人更加恩寵一點,衣著和吃食也都比一般下人好許多…他們便信了?!?p> 事情居然是這樣,離霜垂下眸子,像是思索了什么一般:“那為何你回家時,會只穿了一身的單衣,凍成那副模樣?”
話音未落,元陌像是愣住了一般,他頓了頓,還是開口:“這個嗎?他們見我衣服值些錢,就奪去了,不是很尋常嗎。”
“真的嗎?”
“正是如此…”
或者應該說,不是如此吧。
為什么面對她,他還能這么鎮(zhèn)定自若的說謊呢?
那潛藏在心底的疼痛宛如被撕開了一般,痛及入骨,而他仍舊保持著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那年,他們兩個人將隨從甩開后,想借著雪景玩捉迷藏,原本他是藏的好好的,后來聽見離寒的呼救聲,他就出去了。
離寒見到他的第一眼,他說:“少爺快跑。”
當時他愣住了。
一聲少爺,綁匪的注意力就這樣轉(zhuǎn)移了。
再后來,劫匪將他綁在了一處荒廢的農(nóng)院內(nèi),一個衣著破爛的老婦人拄著拐杖進來乞討,她的模樣原本就很奇怪,甚至可以說是丑陋無比。
更讓人心生疑慮的是,這寒冬臘月的天氣,那個乞人身上居然散發(fā)著腐爛般的惡臭。
乞人見到那滿臉橫肉的綁匪亦不害怕,她支著一只破碗想要討些東西。
綁匪不耐煩,叫罵著隨手扔過去一只冷掉的饅頭,那老婦人撿起饅頭后就來到了元陌面前,那混濁無光的眼珠中忽而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欣喜的東西一般。
她伸手抓住元陌的衣服,口齒不清的嘟囔著:“我的盈盈啊…我的盈盈…”
她一步一步湊近,尸體腐爛的氣味漸濃,那乞人將饅頭撕碎,強行想要塞入元陌的嘴中。
最終,還是那兩個劫匪不耐煩了,把那老婦人趕出了門外。
衣服后來是他自己脫掉的,只留下貼身的里衣。
他后來很長一段時間有潔癖,同樣是因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