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陌大人是怎么了?”
睡眼惺忪的丫鬟打著哈欠,低聲詢問一旁的小廝。
小廝愁眉苦臉的嘆了口氣:“大人脾氣在平日雖說不上好,但也稱不上壞。這三更半夜不睡覺,起來就陰沉著一張臉,說要沐浴,我哪里知道是怎么了…”
的確,這所為何事,或許只有元陌一人知曉了吧,擾亂他心神的,便是那一場莫名的夢魘。
自打一開始,他看見離霜,不過覺得她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女子,也曾因為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人員對她呼來喝去幾次…不過,這么幾次見面,也不至于讓他夢見這樣的夢…
若讓他人知曉了,那怕是要顏面盡失了。
溫暖帶有香氣的沐浴湯漫過有些蒼白的肌膚,元陌的神經(jīng)忽而有些放松了,他輕輕閉上眸子,薄唇輕啟:“追鴆?!?p> 下一秒,不遠(yuǎn)處一縷黑煙升起,逐漸擴(kuò)散,有那么幾絲人形的意味,煙霧淡去,一個眉眼如畫的少年出現(xiàn)在原地。
少年語氣淡漠:“大人許久未傳喚我了?!?p> “幫我查一下離霜,我想知曉,她戴面具究竟是為何?”
收到了明確的指令后,少年輕輕點頭,如煙般散去。
……
追鴆是元陌唯一的親信,亦是其手下第一刺客,他行事神秘,一旦決定去做某件事,就從未失手。
此刻,這少年面上蒙著黑紗,端坐在離將軍府的墻頭。漆黑的眸子掃視著靜謐的庭院,仿佛在思忖著什么。最終,他自懷中摸出一只鳥笛,輕輕一吹,一聲再尋常不過的鳥鳴聲響起,終是湮滅在漆黑的夜色中。
不遠(yuǎn)處的書房亮著燈,像是有人在內(nèi)。
伴隨著吱嘎一聲的開門聲,一個纖細(xì)的身形挑著一只燈籠,邁著輕飄飄的步伐向少年所在的墻頭走來。
離霜抬頭望向少年,確認(rèn)來人后,低聲輕喚:“追鴆?”
少年輕輕點頭,摘去臉上的黑紗,在朦朧月色下,那張稍顯青稚的臉像極了那些當(dāng)街游玩的富家公子哥,透著與生俱來的貴氣,唯有眸中掩藏的滄桑和其年齡不相符。
他,他本就身世坎坷。
離霜輕輕嘆口氣:“你此番尋我,為了什么呢?你離開師門后,不是一直為元陌大人效命嗎?”
關(guān)于追鴆為何會成為元陌的親信,在離霜心中一直是一個迷。
爹爹早年廢了許多功夫,尋到了個奇人,自己合那奇人的眼緣,被收做徒弟,修行了三年。
離霜和追鴆出自一個師門,追鴆天資聰穎,但是少言寡語,當(dāng)修行完畢后,他拜別師父,執(zhí)意要去尋找自己的生父母,后續(xù)莫名其妙開始為元陌賣命。
“我有些事,要當(dāng)面問師姐?!?p> 話音未落,少年自墻頭一躍而下,他盯著離霜面上銀色的面具,語氣淡漠:“還望師姐如實告知?!?p> “你說便是?!?p> 離霜忽而笑了,她比誰都清楚,追鴆為達(dá)目的,可以不擇手段,此刻搪塞他,不免會是一場惡斗。
“師姐為何一直戴著面具?”
“我戴面具,一方面為了遮丑,另一方面心有所屬,非他不嫁。”
夜晚的涼風(fēng)輕輕襲來,卷走空氣中殘余的溫度,離霜后退一步:“元陌那里,可還有其它要問的?”
“并無?!?p> 少年如煙般散去,仿佛從來沒有來過一般。
……
自飛沙國傳來的戰(zhàn)報含糊其辭,似有掩蓋傷亡慘重之意,然而國君對此毫不在意,依舊沉溺于女色,日日把酒言歡。
“據(jù)聞那飛翠國獻(xiàn)來的美人,幾乎要將王上的魂都勾了去…”
“離霜將軍在殿外已經(jīng)跪了多久了?”
“有一日了,王上沉溺在美人的懷抱中,哪里有時間會見將軍呢?”
“將軍這是為何呢?”
“還不是為了那些前線的士兵…”
恰逢元陌入宮,這個身著烏黑錦袍的男子上前幾步,眸眼撇向一旁碎嘴的丫鬟們:“你們可知,這樣議論不該議論的,可是會讓拔了舌頭…”
意識到了言語中的危險性,丫鬟們嚎哭著跪下磕頭,慌亂認(rèn)錯:“大人,饒過小人吧!”
“走!別在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
……
近日太陽有些毒辣,那女子著重甲,請命前往前線領(lǐng)軍被駁回后,便在王宮殿外長跪不起了。
而元陌獲知消息時,早已是第二日了,此前她已經(jīng)跪了一天一夜。
雖說這消息封的嚴(yán)實,但是這國君連自己都瞞,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了,若不是隨口一問,從追鴆口中獲知了這些消息,恐怕這女人能自此長跪不起。
他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緩步走到她身側(cè):“離將軍,跪著做什么?可是犯了什么錯?”
那女子側(cè)過頭,聲音比起平日虛弱了幾分,但是異常平靜:“王上不準(zhǔn)我去飛沙國,然而前線傳來戰(zhàn)報不佳,我無法視將士們生死于不顧?!?p> 元陌忽然笑了:“跪著他就能答應(yīng)你了?”
“…”
他伸手去拉離霜,她所披的鐵甲早已曬的燙手,她現(xiàn)在沒中暑,也真是個奇人,元陌下意識嘆了口氣:“起來,我領(lǐng)你去見王上。”
離霜仍舊不起,她搖頭,像是不信任身旁之人:“你為何幫我?”
“不知曉,你若覺得虧欠了什么,日后尋個機(jī)會還我便好?!?p> 那張俊美的面上掛著笑,看似平靜,實則內(nèi)心早已波濤洶涌。
雖說不知曉這個人今日為什么忽然想到要幫自己,但是事已如此,即使再跪下去,也不過是浪費時間。短暫沉默之后,離霜伸手抓住了元陌的手:“不知道大人出于什么目的,欠你的人情我會還的?!?p> 她的手細(xì)長且白,由于平日舞刀弄槍生了一層薄繭,但仍舊是好看的。
離霜慢慢的站了起來,跟在元陌的身后,走了幾步,她忽然開口:“跪了些時間,腿腳有些發(fā)麻,煩請元陌大人走慢些。”
元陌側(cè)過身,他不知為何,一聽到離霜的聲音,仿佛被蠱惑了一般,又想起那個怪異的夢,忽而覺得有些燥熱,幾乎不耐煩的低吼道:“你若走不動,我抱你去?!?p> 離霜忽然停了下來,像是愣住了,隨后默不出聲加快了步伐。
這人今日好生奇怪…她咬了咬嘴唇,強(qiáng)忍住腿部的不適,好在走了幾步,倒沒有先前那般酸麻。
也不知是錯覺還是什么,前面那人像是放緩了步伐,沒有先前的那般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