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搞得挺隆重,趙構親自主持,尚書右仆射趙鼎、知樞密院事張浚、參知政事沈與求、簽書樞密院事胡松年四個大佬作陪。
“諸位愛卿,”趙構舉起了酒杯,說道:“此次大敵南侵,有窺我江、浙之意,全靠諸位愛卿戮力捍敵,使其無功而去,朕心中甚為欣慰。來飲勝!”
“謝陛下!”
喝了杯中酒,趙構繼續(xù)說道:“不過中原尚未恢復,二圣還沒有迎回,朕心里日夜難安,望諸位愛卿繼續(xù)勉力報國?!?p> 見趙構提出了巨大的期望,韓張劉幾人齊刷刷地表態(tài)道:“臣等蒙國厚恩,敢不效死?!?p> “陛下,”
宰相趙鼎配合的意識很強,主動將話題引到了韓張劉幾人的關系上,“臣聽投降的程師回說,逆賊劉豫鼓動金人南下時,說光世和世忠關系不和,金人覺得有機可趁,結果到了淮甸發(fā)現(xiàn)和劉豫說的不一樣,他們的心氣當時就泄了一半?!?p> “嗯,”趙構滿意地看了一眼趙鼎,回應道:“也有人跟朕說光世、世忠有小誤會小矛盾沒有解開。朕聽說,有節(jié)氣有壯志的人應當以意氣相許,先國家之急而后私仇,小小的矛盾和誤會有什么好計較的呢!昔日寇恂殺了賈復的部將,賈復對寇恂十分痛恨。光武帝說:‘天下還沒有安定,兩虎怎么能私斗呢!’于是兩人并坐極歡,結友而去。光世、世忠啊,你二人即使有什么睚眥,今日也應該冰釋前嫌,和好如初?!?p> 皇帝親自出面當和事佬,還能說什么。
韓世忠、劉光世二人感動地流下了眼淚,拜倒在地道:“今日煩勞陛下為我等訓飭憂心,臣等敢不奉詔!”
“臣等為陛下賀!”見韓劉二人表態(tài),趙鼎等人十分應景地頓首祝賀。
趙構欣慰地說道:“將帥和,社稷之福也?!?p> 說完,趙構朝殿中內(nèi)侍招了招手,只見幾個小黃門手托金盤尊斝出來,擺在了韓劉張三人面前。
“這酒和金盤尊斝賜予諸位愛卿,卿當勉力莫負朕望?!?p> 趙構賜下金盤尊斝,連趙鼎都嫉妒了,他嘆道:“將帥國之爪牙,臣聽過推轂授帥的;卻從沒有聽過天子御正衙,賜卮酒而親勸之的。臣聽說英宗皇帝對司馬光曾賜過金盤尊斝,其后淵圣皇帝用李綱也賜過金盤尊斝。光世等人乃受陛下如此恩寵,必有以圖報?!?p> “臣等蒙受圣恩,定當盡心竭力、以死相報!”
這還沒完呢,內(nèi)侍又當廷宣旨:
韓世忠、劉光世、張俊各賜銀帛三千匹兩,異姓親補承信郎者二人,一子五品服,有服親封孺人者三人,冠帔五道。光世妻漢國夫人向氏,俊妻華原郡夫人魏氏,并特給內(nèi)中俸,如世忠妻例。
趙構就是這個做派,有功就是加官進爵恩妻蔭子。
岳爺爺馳援淮西捍御廬州也有功勞啊,怎么把他忘了?
別急別急,都有都有。
清遠軍節(jié)度使、神武后軍統(tǒng)制、充湖北路荊、襄、潭州制置使岳飛為鎮(zhèn)寧崇信軍節(jié)度使。賜岳飛銀帛二千匹兩,封其母榮國太夫人姚氏為福國太夫人,親屬為承信郎者一人,封孺人者二人,賜冠帔三道。
……
“兄弟,來,再干一杯,這大半年沒見,可想死哥哥了?!?p> 韓世忠舉起杯子,笑瞇瞇地和葉治碰了碰,“呲溜”地又是一杯下肚,大叫道:“啊,痛快!”
趁著金人剛走,邊境無事,趙構特意恩準韓世忠?guī)兹招葶澹屗丶覉F圓,而葉治也是過了年準備開學,所以韓世忠特意擺下家宴,算是吃個團圓飯。
葉治咪了口酒,笑呵呵地打趣道:“韓大哥,這次立了大功,陛下可沒少賞賜吧。”
“陛下還真是不薄,你瞧哥哥這金盤尊斝,聽趙相說,我朝只有司馬溫公和李綱相公曾有此殊榮,我們這打仗的粗人能得陛下如此恩典,可是頭一回哩?!表n世忠喜滋滋地回道:“對了,兄弟啊,哥哥有個事和你商量商量?!?p> “什么事?”
“你看這每月的例酒能不能給哥哥加點,軍中的兄弟都眼饞的很吶,每月那幾十斤,我都是當寶貝一樣,根本不夠分啊。要不這樣,哥哥軍中也有酒庫,你也整套釀酒的東西讓我?guī)Щ厝プ约横?,如何??p> “千萬別,這東西到了外頭,指不定哪天就漏出去了?!边@種自挖墻腳的事情葉治可不干,“要不這樣,每月給大哥送一百斤酒,再多可沒有了,自己都不夠賣呢?!?p> 現(xiàn)在望湖樓生意火得不行,一年的時間,光是這神仙醉就不知道賺了多少錢。
“好,那就一百斤,可不許反悔哦?!表n世忠生怕葉治變卦,“我說兄弟,這酒生意這么好,你看要不要再弄個酒坊,除了自賣還可以批給那些腳店售賣,如何?”
韓世忠想要搞批發(fā)零售一條龍。
“我說大哥,如果真要這樣弄,咱們這生意也快做到頭了?!?p> “啊,這是為何?”
“大哥知道我朝賦稅哪幾塊占大頭嗎?”
“兩稅,鹽稅,還有酒茶?!?p> “嗯,酒稅不亞于鹽稅,陛下準許大哥酤酒已是恩典,如果我們再擴大規(guī)模,擠占了正店酒庫的生意,這不是和陛下爭利嗎?”
被葉治這么一說,韓世忠連忙點頭應道:“還是兄弟看得深看得透,是哥哥貪心了?!?p> 韓世忠當然明白,擋人財路的事情有多招人嫉恨。
“不是大哥貪心,這錢財嘛誰都不嫌多。大哥說的也對,生意這么火是可以多釀些來賣?!?p> “兄弟的意思是?”韓世忠有點被葉治說迷糊了,一會兒說不行不能和陛下爭利,一會兒說可以多釀些來賣。
“大哥,這酒啊,全天下人都要喝,咱們在大宋有望湖樓就夠了,不能太貪心。但是除了咱們宋人,其他人也好酒啊,咱們這酒烈,喝下去腹中如火燒,越是苦寒之地就越喜愛。咱們把這酒賣給女真人、契丹人、高麗人、倭人,他們的錢好賺,賺的也安心?,F(xiàn)在兩國息兵,哥哥又在鎮(zhèn)江府,這酒經(jīng)運河北上剛好有個照應,賣到金國去,賺那些王八蛋的錢豈不美哉。”
“哈哈哈,太好了,兄弟不愧是小狐貍,來哥哥敬你一杯?!表n世忠對葉治的商業(yè)頭腦算是徹底服帖了,“那這酒坊是不是要擴擴?”
“大哥你就別費這個心了,有陳掌柜在哩。”
“好好,躺著賺錢誰不樂意,哈哈哈……?!?p> “官人?!币恢痹谶吷下犞@大小兩只狐貍耍奸的梁紅玉開口說道:“官人,我想和你一起去鎮(zhèn)江?!?p> “夫人的意思是?”
“這金人雖然北還,但指不定哪天又不安生,我想跟在官人左右,也好有個照應?!?p> “這……”
“怎么?不樂意?怕我拖累你?”見韓世忠猶豫,梁紅玉有些不高興,白了一眼他,道:“當年在黃天蕩,是誰給你擂的戰(zhàn)鼓?我梁紅玉雖然是女兒身,行軍打仗卻也不會輸給你們這些爺們,哼?!?p> 韓世忠著實不想梁紅玉去前線,在臨安享個安樂不好嗎,可是他知道梁紅玉的脾氣,一時不知該怎么說。
“嫂嫂,”看到韓世忠瞥來的求助的眼神,葉治開了口,有些話他說,梁紅玉可能聽得進去,“嫂嫂,我看鎮(zhèn)江你還是別去的好?!?p> “這是為何?”
“你看啊,這府里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你要是走了,沒有個當家的主心骨怎么成呢。二來,咱們這酒也好香皂也好,生意也要有人看顧著不是。三來,嫂嫂確實是女中巾幗,但打仗的事還是交給我們男人來,要不然倒叫女真蠻子笑我大宋無人。”
經(jīng)葉治這么一說,梁紅玉就不吭聲了,她想了一會兒,悠悠地嘆了口氣說道:“那我就聽小治的。”
見梁紅玉回心轉意,韓世忠暗中朝葉治豎起了大拇哥,端起酒杯笑呵呵地說道:“來,兄弟,再干一杯,哈哈哈。這一杯我也敬夫人,來來來,哈哈……?!?p> “老爺,門外有位小官人求見?”
“這大中午的飯點,有誰會上門?”韓世忠有點納悶,“來的是什么人知道嗎?”
“那小官人自稱姓岳,說是找治哥兒的?!?p> “姓岳!快快請進來,不,還是我自己去吧。”葉治扔下筷子就往外沖。
原來此次岳飛也被趙構召見,岳云跟隨老爹回臨安探親。
剛才他去太學撲了個空,又跑到望湖樓碰到了陳有貴,陳有貴說讓他來韓府上找找,果然在這里。
“韓大哥,嫂嫂,這是我結拜的義兄,叫岳云?!?p> “小侄岳云,拜見韓伯伯和嬸嬸?!痹涝葡蝽n世忠和梁紅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這下倒是搞得韓世忠有點手足無措,有點傻眼地問道:“這,這是兄弟你的義兄?”
葉治親昵地拍了拍岳云的肩膀,“是的,韓大哥?!?p> “這,這?!表n世忠有點捉急,自己的兄弟的兄弟,自己該怎么稱呼是好。
葉治好像知道韓世忠的困窘,笑道:“呵呵,韓大哥,這輩分,咱們各論各的,不妨事?!?p> “行,那就按兄弟你說的辦,各論各的。岳賢侄來我這莫拘禮,來得好不如來得巧,來來來,快坐下,雖然是殘酒有些怠慢,不過都是自家人,一起喝兩杯,夫人,你再去弄兩個下酒菜來?!?p> “好,”梁紅玉笑著應道:“你們慢慢喝著,我再去備些下酒菜?!?p> “岳賢侄,不知府上何處?。俊?p> “韓伯伯,小侄和韓伯伯是鄰居哩?!?p> “啊,那么說來你是岳太尉家里的小官人?!?p> “嗯,小侄在家中排行老大,常年和父親在軍中,很少回臨安?!?p> “難怪,我一看你怎么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原來都是廝殺漢,哈哈,來,咱們?nèi)齻€干一杯!”
“這一杯,小侄先敬韓伯伯?!痹涝齐p手捧杯向韓世忠行了一禮,道:“請恕小侄唐突,因為此次回臨安時日不長,我又怕見不到義弟,所以冒昧登門,請韓伯伯見諒?!?p> “哎,哪里的話,都是自家人,不用如此生分,你一回來就找小治,說明你把這個兄弟記在心里,快坐下,再來一杯?!?p> 一連浮了幾大白,岳云臉上也閃現(xiàn)了紅暈。
“韓大哥,我和義兄酒量可不及你啊,別喝這么急?!?p> “呵呵,行,我是一時高興,那你說說你和云哥兒是怎么認識結拜的?”
“呵呵,這說來也巧了……”
葉治就把自己和岳云打抱不平仗義出手,然后義結金蘭,酒醉望湖樓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好!”韓世忠叫了起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才是好漢所為,賢侄,兄弟,來我敬你們一杯?!?p> 又一杯下肚,葉治的腦海里不知不覺又浮現(xiàn)起那張絕世的面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