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極意變式

　　“嘿嘿，既然姜家老爺已是將死之人，你們還有什么可反抗的？但凡有點兒眼力勁兒，就知道該跟了咱們董老大！”

　　賊眉鼠眼的山賊小嘍啰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含糊不清地叫喚著。

　　山賊之中那領(lǐng)頭人聽這話，卻相當滿意的點了點頭，眼神略過幾個護衛(wèi)，在美婦人的身上掃來掃去，眼中露出淫邪的神色。

　　“小美人兒！跟了我董敖，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沒人敢動你一根汗毛！”

　　“姜平，保護夫人和小姐！這里交給我們?！?p>　　方才那個青年人走上前，說完，又壓低了聲音在姜平耳邊低聲道：“帶著老爺夫人和小姐，馬上離開！還有那小兄弟，他救了老爺性命，若能一并救走，再好不過?！?p>　　“陽哥……那你們……”

　　“少廢話！你莫不是想害死老爺夫人不成！”

　　“這……是?！?p>　　姜平欲言又止，隨后咬了咬牙，閃身走到破廟門口，對姜家夫人說道：“夫人，我們先走，快！”

　　他進了破廟里，架起了姜家老爺，帶著夫人和那小女孩兒，就往后山林走，還不忘跟陸青巖說一句：“小兄弟，快跟我走！”

　　“哎？”

　　姜平左右手各自拉扯著小女孩兒和陸青巖，背后架著姜家老爺，帶著姜夫人，徑直往后山林跑。

　　“老大！他們想溜！”

　　“他奶奶的！給我上！”

　　山賊們的殺機仿佛被什么東西猛地點燃，氣勢兇悍地朝著姜家護衛(wèi)和欲逃離此地的姜平等人殺去。

　　“哎，等等，小花，我的小花?！?p>　　陸青巖才反應過來，小花還栓在廟前的雨棚下。

　　“小兄弟！現(xiàn)在人命關(guān)天！等回了桃花莊，莫說這驢子，便是那日行千里的寶馬，我姜家也能給你弄來！”

　　姜平有些氣急，原本欲出言呵斥，可轉(zhuǎn)念想到眼前這人乃是老爺?shù)木让魅?，便也不敢造次?p>　　“不不不！你們先走！不用管我！”

　　“這？”

　　姜平不禁訝異，并非是驚訝于這位小郎中的不分輕重，而是陸青巖竟輕松掙脫了他的手掌。

　　作為姜家護衛(wèi)中的佼佼者，姜平的氣力可不是弱不禁風的書生醫(yī)者能隨便擺脫的。

　　“小兄弟！”

　　陸青巖充耳不聞。

　　姜平見此也不再猶豫，帶著姜家夫人和小姐向山林里逃去。

　　“小花！”

　　小花此刻依然不疾不徐地嚼著嘴里的東西，有個山賊被姜家護衛(wèi)擊退，退至小花身邊，還沒來得及靠近它，就被它一尥蹶子踢飛好遠。

　　“他娘的！哪里來的畜生！”

　　那山賊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這才看見小花，大罵一聲，便揮著長刀狠狠地砍下。

　　小花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啪。”

　　山賊的手被另一只手凌空握住，反手一扭，便將那長刀卸了下來，豎插在地上。

　　“嗡！”

　　刀顫的嗡鳴在破廟門前回響。

　　“啊——”

　　山賊吃痛不已，左手向著他狠狠一抓，卻被后者躲過。陸青巖側(cè)身，再抓住此人的左手，右腳一蹬，山賊踉蹌摔出丈許遠。

　　“這些山賊廝殺打斗，雖毫無章法，但有那古怪的殺氣加持，氣力奇大無比……不可力敵！”

　　方才這一接一扭一蹬腳，看似輕松，其實此刻他的手臂隱隱有些發(fā)麻。

　　環(huán)顧戰(zhàn)局，饒是姜家這些訓練有素的護衛(wèi)，也難以招架這樣的怪力，早已節(jié)節(jié)敗退，傷勢慘重，全憑些搏殺技巧茍延殘喘，拖延時間，只為姜平等人謀得生機。

　　“不可力敵……”

　　陸青巖喃喃著，腦子里卻還在想如何帶著小花離開這里。

　　“兄弟小心！”

　　姜陽瞥見方才退開的山賊欲從后方偷襲，出聲提醒。

　　“虛步?！?p>　　“推?！?p>　　陸青巖倏然轉(zhuǎn)身，右手手掌架住了山賊嘍啰的左肩，左腳化了一個半圓，頂在了對方的腳后跟，隨即左手不疾不徐，印在了山賊腦門上。

　　“天璣！”

　　“呃！”

　　山賊嘍啰腦袋向后仰，整個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飛，摔在了地上。

　　“哦？有高手？”

　　山賊頭領(lǐng)董敖似乎毫不擔心這位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大喝一聲，招呼著山賊一起圍攻。

　　“一起上，別他娘磨磨蹭蹭的，那幾個娘們兒要跑了！”

　　“沒想到下山第一次動手，就碰上了這么些人。”

　　陸青巖左右手畫圓，吐出了一口氣。

　　“爺爺說的一點兒沒錯，這個世道太亂，若沒兩把刷子，還真沒辦法在江湖上混?！?p>　　“給爺死吧！”

　　山賊嘍啰們提著長刀，殺氣騰騰地沖著他奔來。

　　“栽！”

　　陸青巖閃身躲過揮砍，左手向下壓住了刀身，右手猛擊手腕側(cè)，長刀應聲而落?？煞路疬@人不懼疼痛，左手再揮，直撲他面門而來。

　　“好大的力氣?！?p>　　“云手！”

　　陸青巖雙手轉(zhuǎn)圜，卸去此人勁力，正欲出招，四周的山賊嘍啰們已然圍了上來。

　　“不好，得速戰(zhàn)速決?！?p>　　“虛步，吸！”

　　陸青巖沉下身子，躲過長刀的劈砍，手肘敲擊手腕，震落長刀，左手狠狠地拍在山賊的臉上。山賊向后傾倒，陸青巖不依不饒，右手握住此人手腕，一拉，左手中食二指合并，點在了他的胸口。

　　“上步七星！貪狼！”

　　“咳咳！”

　　山賊踉蹌著向后倒退，猛烈的咳嗽著，跪倒在地上。

　　“咔嚓?！?p>　　正在此時，一陣細微的異響，混雜在眾多翻飛的兵刃和拳腳相接的廝打聲中，但陸青巖卻聽得真真切切。

　　“嗖！”

　　“虛步，呼！”

　　他閃身間，一個黑色的小物什激射而來，橫穿了整片廟前空地，直撲他的面門而來，陸青巖雖閃身躲過，粗布衣袍的一只長袖卻被釘穿了。

　　布條被釘在破廟的門廊上，他才看清，那是一截通體漆黑的鐵制暗器，尾翎翠綠，帶點藍色，正是先前重傷姜家護衛(wèi)的暗器。

　　陸青巖在一片山賊的圍攻之間騰挪閃轉(zhuǎn)，循著暗器的來路，直奔一個躲在后方的瘦小山賊。

　　此人身形瘦小，面容猥瑣，手中拿著一支細短的黑色圓筒。

　　陸青巖左手握住其右手，狠狠一拉，右手手刀干脆利落，其人當場癱軟下去，手上一松，這黑色圓筒便被輕松順進了陸青巖的左手之中。

　　沒想到這小細棒子看著小，分量還不輕，眼下戰(zhàn)局混亂，他隨手一揣，兜進了懷中，迎戰(zhàn)攻上來的賊人。

　　他在眾人之間閃轉(zhuǎn)騰挪，明明沒有移動多遠的距離，一眾山賊卻沒有人能將刀劍落在他身上，著實看呆了一眾倒地不起的姜家侍衛(wèi)。

　　“開陽！”

　　“呃咳咳——”

　　一指點中山賊的丹田炁，轉(zhuǎn)眼之間，十余山賊，眼下站著的，就只剩下了那領(lǐng)頭的一個。

　　“小蟬！快回來！危險！”

　　“啊？這……”

　　姜平眼見小姐不聽話，說著要回去救姜陽哥哥，一個不注意，撒手人就沒影兒了。

　　這會兒他是兩頭難顧，心急如焚，可此刻遠遠望向破廟前，那些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山賊，仿佛自己在做夢。

　　董敖雖說心下沒底，但也還是抄起了手中的狼牙棒，沖向了陸青巖，橫揮大棒。

　　“這……這小子肯定早就體力不支，娘的，在這跟我裝什么蒜！”

　　“云手！”

　　“好家伙！這是什么氣力？”

　　陸青巖面色一凝，心道這人怎么跟頭牛似的，即便是云手的卸力法門，也卸不去這樣強的勁道，右手傳來一陣刺痛之感。

　　那董敖也是胸中氣悶，不知怎么的，打這柔弱少年，只覺一身勁力全打在棉花上，實在邪門。

　　“給老子死！”

　　巨大狼牙棒狠狠砸下，陸青巖騰起，雙手撐地翻過身，順勢一腳踢在他的腳踝。董敖腳下一軟，但還是穩(wěn)住了身形。

　　“虛步！”

　　陸青巖乘勝追擊，欺身上前。

　　“掩手！”

　　“合手！”

　　“推！”

　　幾乎是一息之間，陸青巖拍擊了董敖的手臂，肩口，頭，他甚至跟不上陸青巖的動作，雙手已如同鐵手銬一般被陸青巖單手架住，他右手狠狠一推，竟然將身形魁梧的山賊頭子推出去老遠。

　　“高手，真是高手?！?p>　　董敖早已萌生退意，但不知怎么的，一股詭異的念頭涌上心頭，迫使董敖再度揮起狼牙棒。

　　而陸青巖也并不打算就這樣收手。

　　他再度欺身上前，右腳已經(jīng)頂在了董敖的腿上。

　　“云手！”

　　董敖下意識的去格擋陸青巖的攻勢，卻仿佛云隨風轉(zhuǎn)，一身氣力不知去了何處。

　　“卸步！”

　　董敖橫揮出一棍。

　　“搬！”

　　棍力消解無蹤，董敖慌亂之下，再次打出一拳。

　　“攔！”

　　“這？！”

　　卸去了董敖的一拳一棍，陸青巖右手緊握成拳，口鼻之間氣息流轉(zhuǎn)。

　　“嘶……”

　　“捶！”

　　“嘭——”

　　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之中，董敖被這一拳打得騰空飛起，狠狠撞在了破廟前的石柱上，石柱應聲而斷，碎成了一地。

　　“呼——呼——”

　　陸青巖仿佛也沒有消耗多少體力，只是站在原地喘了一會兒氣，便恢復如常。

　　“呼。爺爺教的這什么極意變式，真的只是強身健體的養(yǎng)生功夫嗎？”

　　他暗自心想。

　　“打起人來，我看也怪疼的?！?p>　　姜家侍衛(wèi)面面相覷。

　　陸青巖轉(zhuǎn)身看了看小花，啥事兒沒有，嘴里還在嚼東西吃。

　　他高興地拍了拍驢屁股，沒想到小花給了他一蹄子。

　　“嘖，不識好歹?！?p>　　他又瞅了瞅姜家侍衛(wèi)，開口說道：“能動的趕緊進廟里去，哎，你快來幫忙啊，先把不能動的抬進去?！?p>　　“啊……是是?！?p>　　姜平剛趕到現(xiàn)場，就被陸青巖叫住了，他愣愣地點了點頭。

　　“萬萬沒想到，這小兄弟年紀輕輕，不僅通醫(yī)術(shù)，竟還是個武道高手！”

　　姜平想著，趕忙上前搭了把手，將幾個重傷的侍衛(wèi)都安置進了破廟之中。

　　陸青巖卻還在院中，他解下了小花的韁繩，慢慢將其往破廟中牽去，走的時候還神情緊張，注意集中在兩側(cè)樹林，步伐緩慢。

　　但直到他將小花牽進門檻兒，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情況發(fā)生。

　　“奇怪。”

　　小郎中嘴里喃喃自語，姜平見此很是疑惑，卻不敢開口詢問。

　　處理好眾人的傷勢之后，一整夜，這位恩公都盤坐在破廟門口，神情緊張、恐懼，但其中似乎又帶著點期待。

　　姜平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至于陸青巖，他自然是在等那位傳說中的修士露面。

　　“不應該啊……”

　　外頭那幾個山賊，舉止神情詭異，身體仿佛不能自控，如同在睡夢中一般。

　　加上一些蛛絲馬跡，這已經(jīng)不是俗世之中那些所謂控人心神的迷藥所能做到的了。

　　單就肢體的操縱而言，類似的倒是有南疆蟲蠱，陸青巖曾在爺爺留下的書籍中見到過，不過那也僅存于傳說之中。

　　“難道真是我想錯了？”

　　……

　　隔日清晨。

　　破廟前，一眾倒地的山賊之中，有幾個山賊悠悠醒轉(zhuǎn)過來，臉上帶著痛苦的神色，像是宿醉之后的酒客。

　　“這是……什么鬼地方？”

　　幾人掙扎著爬起來，看見倒了一地的同伙，嚇了一跳，連忙搖了搖周圍的人。

　　“哎，快醒醒！嘿……快醒醒！”

　　眾山賊這才紛紛醒轉(zhuǎn)過來。

　　“哥兒幾個怎么到這兒來了？”

　　“老大？那是老大？老大，快醒醒??！”

　　“咳……咳咳?！?p>　　董敖緩緩睜開了眼，在幾個小弟的攙扶之下，從地上艱難地坐了起來，巨大的身軀搖搖欲墜。

　　“這什么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小的也不知道啊。難道是那日喝了酒之后……？”

　　一眾山賊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仿佛失憶了一般，活動一番身體，還覺得腰酸背痛，胸悶氣短。

　　“俺只記得，那天有個人來找過老大，嘶，是……”

　　“是誰？”

　　“想不起來了?！?p>　　廟前一片沉默，無人出聲。

　　“邪了門兒了?！?p>　　“……”

　　董敖用狼牙棒撐地，站了起來。

　　“算了，趕緊回去吧，這事兒莫要跟人家提，晦氣的很。”

　　一行人往山下走去，鬼使神差的，董敖回頭看了一眼這間破廟，冷風吹過，他打了個寒戰(zhàn)。

　　“這破廟，怪滲人的?！?p>　　“老大，怎么了？”

　　“嘖，關(guān)你屁事！走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