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飯,先是林太妃遣人問候并送了很多吃的用的來,然后是趙嫲嫲照例來問安閑話了幾句,沈嘉柔淡淡地打發(fā)了她去。青芷看著趙嫲嫲的背影撇撇嘴,沈嘉柔看看她,小聲問:“怎么樣?”
“我們幾個輪流看著她們,沒發(fā)現(xiàn)什么動作?!?p> 沈嘉柔點頭,心想也不知道皇后有什么打算,只能見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了會心事,沈嘉柔叫人扶著她坐到坐榻上,擺了一盆水果放在榻上食案上,又叫人把棲月苑養(yǎng)著的那只鸚鵡捉來掛在臥室的窗前,鸚鵡看見她就叫公主吉祥,王爺萬福。沈嘉柔笑著用手指點點它的小腦袋,“你怎么只會說這一句話?以前會的那兩句詩也忘記了吧?!?p> 鸚鵡用小腦袋蹭蹭她的手,側(cè)過腦袋黑豆似的眼睛看看她,又轉(zhuǎn)頭看了看案上的水果,黑眼睛轉(zhuǎn)轉(zhuǎn),翅膀一扇,跳到案上來了,探頭看盆子里的各色水果,沈嘉柔看著好笑,捻起一顆紅櫻桃:“想吃嗎?櫻——桃——”
鸚鵡伸嘴欲啄,沈嘉柔縮回手來,鸚鵡又走了幾步湊過來,“呵呵,你要吃可要會說。
跟我說,櫻——桃——”
鸚鵡說:“公主吉祥?!比缓筠D(zhuǎn)頭就啄了顆果盤里櫻桃。
“賴皮?!鄙蚣稳嵋话驯ё“干系墓P藏在身側(cè)。繼續(xù)對它說“櫻——桃——”
鸚鵡看水果被奪走了,只好眨著無辜的小眼睛看著她,努力說:“櫻——”
“櫻——桃——”
“櫻——特”
“好吧,算你對?!鄙蚣稳峤o它吃了顆櫻桃。如此幾遍,鸚鵡已經(jīng)學(xué)會說櫻桃。
紅豆從外面跑進來跳到榻上,大尾巴一卷臥在沈嘉柔腿邊,看她忙著逗鸚鵡不理自己,低頭開始打盹。
沈嘉柔摸了摸它,又轉(zhuǎn)頭拿出顆剝好的荔枝來,“荔——枝——”
“荔——幾”
這次學(xué)得快,沈嘉給它啄了口荔枝,鸚鵡咽下荔枝,馬上覺得驚為天人(食),追著她的手,自顧自又說了句,“荔——枝——”
“這次學(xué)得倒快,看來你喜歡荔枝。既然你還沒有名字,又那么喜歡荔枝,以后你就叫荔枝好嗎?”
鸚鵡低頭三下五除二消滅掉那顆大荔枝,才抬頭說:“荔枝。荔枝吉祥?!?p> 沈嘉柔笑得花枝亂顫,把打盹的紅豆都驚醒了,好奇地跳在她腿上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
江東離回來恰好看到這幅場景,沈嘉柔穿了件素凈的丁香色褙子,月白色抹胸,下著一條鵝黃色裙子,坐在榻上,抱著懷里的紅豆,正對著食案上綠色鸚鵡嬌笑,鸚鵡歪著小腦袋盯著她手里的瑩白的荔枝,大聲說:“荔枝吉祥?!彼萆珛趁?,卻常不自知,對著一只鸚鵡眼波流轉(zhuǎn),江東離站在門口看得呆了,伺候的丫頭看見要行禮,江東離只對她們擺擺手。
“荔——枝——,離——枝——”
沈嘉柔摸摸荔枝的羽毛,又抱抱腿上的紅豆,還有我,輕聲嘆了口氣,“我們?nèi)齻€都是離枝的苦孩子,是不是?”
荔枝以為她在夸她,又大叫:荔枝、荔枝。
沈嘉柔剛才一瞬間的感傷消失了,繼續(xù)逗荔枝,拿了顆櫻桃,晃著手里的櫻桃:“我們復(fù)習(xí)下”
荔枝大聲說:櫻桃,櫻桃吉祥。然后討好地探頭望著沈嘉柔。
沈嘉柔笑得臉頰緋紅,遞了櫻桃給它吃,“櫻桃吉祥、荔枝吉祥、公主吉祥。你這個小傻瓜,誰都是吉祥?!?p> 抬頭準備叫丫頭打水洗手,她才發(fā)現(xiàn)站在門口的江東離,嘴里忙問安,心里卻嘀咕,怎么這位王爺總愛悄悄摸摸的,聲音也沒有的。
看沈嘉柔不理它了,荔枝扇了扇翅膀,飛回架子上去了,把腦袋埋在翅膀里,用嘴巴整理羽毛。江東離走過去,荔枝抬頭看看江東離,又低頭繼續(xù)用嘴巴梳理羽毛,不理睬他,江東離拿手里的扇子點點它,嘆息道:“吃飽了,就不知道說王爺萬福了?!倍旱蒙蚣稳岷脱绢^們都笑了,沈嘉柔一面笑,一面叫丫頭伺候他更衣。
這時候有人報說,阿鳳姑娘和阿默少爺來看王妃了。江東離索性不換衣服了,坐在榻上,“請他們進來吧?!?p> 他們進來行了禮,阿默就關(guān)切地問沈嘉柔的傷勢,沈嘉柔笑著說無礙。阿鳳也問了幾句,說話間卻時不時回頭看江東離,小女孩的心事全寫在臉上。
沈嘉柔只做沒看見,握著扇子看阿默逗紅豆,他來的次數(shù)多了,和紅豆?jié)u漸熟悉,紅豆不像當初那么戒備他,只是一臉嫌棄地忍受他的撫摸,時不時看一眼沈嘉柔,看得她拿著扇子掩了嘴笑,阿默也抬頭跟她笑笑。
“阿默,你嫂子傷著,我們就不過去陪母親用飯了,你陪阿鳳早點過去母親那里吧,免得她打發(fā)人來叫?!苯瓥|離笑著說。
沈嘉柔微笑著看他們告辭,阿鳳回頭看了江東離幾眼才慢慢走出去。
午睡起來,沈嘉柔對著坐在床邊的江東離小聲說了句:“其實,我不介意的?!?p> 江東離放下手里的書,挑眉看看她:“我介意?!毙α诵?,他轉(zhuǎn)了話題:“聽雨閣的前頭的荷花開得正好,你在屋里呆了一上午了,我們?nèi)ツ抢锿竿笟??!?p> 沈嘉柔點頭,江東離叫人準備去了。
江東離抱著她從軟轎里下來,距離那么近,她可以聞到他身上那股冷冷地香味,讓她覺得臉上熱熱的,心有一點慌,沈嘉柔懊惱,怎么對他的味道這么敏感了。之前他抱她,她可從來沒有什么感覺。江東離渾然不覺,把她放在聽雨閣的坐榻上,又放了個大引枕在她身后。聽雨閣里早就放好了冰盆,門窗又都開著,池塘上來的風(fēng)吹得人很舒爽,還帶著點荷葉荷花的清香。沈嘉柔想起上次他在這里彈琴的事,誠心淘氣:“上次有幸聽了王爺彈琴,至今難以忘懷,不知道什么時候有福氣再聽呀?”上次江東離說了因為是彩衣娛親,現(xiàn)在自然不會再彈了。哪知道江東離指指窗邊的琴案,“琴已經(jīng)準備好了?!?p> 沈嘉柔吃驚地看了看他,江東離坐在她身邊,靜靜看著她:“等你傷好了,我撫琴你跳舞?!吧洗翁哪侵鞘裁次??”
“天鵝舞?!鄙蚣稳嵴f完才想起來,他肯定不知道什么是天鵝。
“天鵝?”
“是一種會游水會飛的鳥,又大又美麗。書里的名字叫鵠,不是有道名菜叫做鵠羹么?”
江東離了然地點頭。
江東離坐在琴案前,琴聲潺潺,如同流水從他細長的手指上流出。一雙眼睛靜水無波,深潭似的讓人望不見底,他穿了件青色的寬大道袍,微風(fēng)里衣袖輕擺,意態(tài)悠閑。
自從被救回來,沈嘉柔覺得兩人的關(guān)系因誤會解開變得很像朋友了??墒撬龝r常在想,也不知道朋友能做多久,想想在京城的父母家人還在皇后手掌心,趙嫲嫲整日的陰魂不散,不知道哪天就會有紛爭。
一曲畢了,沈嘉柔鼓掌,輕聲說:“空山寂寂,風(fēng)月無塵,好干凈的琴聲?!?p> 江東離回到她身邊,和她并排靠著,沈嘉柔沒動,反正過去這幾個月,她已經(jīng)習(xí)慣兩個人這么井水不犯河水的躺著,兩個人都不說話,只聽見外面蟬鳴聲和風(fēng)吹過荷塘的聲音。
良久,沈嘉柔幽幽地說了句:“藍鷹是你的左膀右臂,阿鳳是他親妹子,人又乖巧秀麗。如果——也是件好事?!?p> “此事你要再提了。”江東離語氣淡淡,但卻不容置疑。
沈嘉柔閉上眼睛:“陳青蓮怎么樣了?”說完自己倒笑了,“我這話問得不妥當,感覺像是個醋婆子,我只是好奇?!?p> 江東離起身支肘看了她一會兒?!盁o妨,我本來想用陳青蓮跟她兄長談條件,用她換陳青龍答應(yīng)退到夜郎山里,這樣就不在我封地范圍里面,大家相安無事,可是陳青龍不肯?!?p> “那你?”
“我今天讓人處置了陳青蓮?!?p> 沈嘉柔嚇了一跳,“她不是對你有情么,你?”
“我并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有人敢對我的家人出手,我不會手軟。藍鷹早就在青蒼山外候著了,現(xiàn)在只怕是已經(jīng)動手了?!?p> 沈嘉柔抬頭看了看他好看的側(cè)臉,又躺下閉了眼睛。心說果然是個大孝子??墒寝D(zhuǎn)念一想,他對美女都能下狠手,自己一開始還裝病出疹子,后來還喜帕造假,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往榻里面滾了滾。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我知道你喜歡騎馬,若是你想去,等你好了我專門陪你去。以后一定不會讓你和母親單獨出門?!?p> 沈嘉柔無聲點頭,暗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自從解開了你對我的誤會,你眼睛里那點冷冷地不屑沒有了,看著柔和了許多?!?p> “嘉柔可不敢造次,哪里敢對王爺不屑?”
“你只是假裝膽小罷了,其實骨子里比誰都都膽子大?!苯瓥|離笑笑,“不過以后在我身邊,你就不必假裝了,我總會護著你?!?p> 沈嘉柔心想,也不知道在這府里呆幾天呢?更何況,你自己也是麻煩重重,還想保護我?她當然不會這么說,只是拿團扇遮了臉,輕笑道:“我倒是很有福氣,在京城里跟著宇哥哥狐假虎威的,現(xiàn)在又要借王爺?shù)膭萘??!?p> “宇哥哥?”
“嗯,寧王殿下,我們自小玩笑慣了,求他的時候就叫他宇哥哥,不求的時候就叫他寧王爺?!?p> 江東離很久都沒做聲,她以為他睡著了,拿開扇子側(cè)臉看他,卻看到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自己,神色平靜,可是眼睛卻不似往常靜水無波,有種她看不懂的情緒在翻騰。
她裝作沒發(fā)現(xiàn),又用團扇遮住臉,靜靜地躺好,他也一言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