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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二年

第三章

永和二年 曾繁弱 4142 2020-03-01 10:56:01

  在沈嘉柔的軟磨硬泡之后,沈侯爺終于答應休沐的時候帶她一起去看看那個拉花作詩的和尚。沈嘉柔扳著手指頭數(shù)了數(shù),那就是4天后,不知道徐承玉能不能一起去,不如派人送個口信去問問?叫了丫頭海棠讓他去給徐承玉的小廝傳個話,轉(zhuǎn)念一想,她突然要淘氣一下,她倒不說傳什么話了,只叫拿了筆墨和紙來,趴在案上一陣寫寫畫畫,封好后讓海棠叫外院的小廝送到徐府上去。

  散了學,徐承玉看到小廝侍墨遞上一封厚厚的信,說是沈嘉柔送來的,很是吃驚,難道她會寫信,笑著拆開,

  第一張上面先是畫了四條橫線,后面是一個太陽,

  第二張,是一個大人拉著一個小人走在路上

  第三張,大人和小人站在一座廟跟前,

  第四張,廟里一個和尚坐在房間里捧著一個大大的碗,碗里飄著泡沫和花紋

  最后一張畫了2只小鳥落在地上,后面是一條橫線和七條橫線。

  徐承玉捧著信噗嗤笑出聲來,倒把端茶進來的侍書嚇壞了,自家這位爺雖然年紀小,可從來都是溫文守禮,夫人有時候都嘀咕他太乖了些,這么大笑真是很少的。連門口站在的兩人都愣住了,徐侍郎走了進來“承玉,什么事這么高興?”

  “在看小柔妹妹給我的信?!闭f完,徐承玉似乎覺得不妥,下意識地把信背手放在身后。

  “哦,她才幾歲?已經(jīng)會寫信了。”

  徐承玉看看老爹,又看了一旁站著的恒王世子江東離,沒有答話。徐侍郎也不追問,對江東離拱拱手,“下官有事先出去,你們兩位聊吧。承玉,好好招呼世子,不要怠慢?!毙斐杏裥卸Y應著,起身看他出去。

  徐侍郎對于這位恒王世子的來訪有點詫異,大齊目前有三位藩王,為了皇上放心,三位藩王的嫡長子都被送到京城來養(yǎng)著,美其名曰陪伴太后,其實就是人質(zhì),沒了父母約束,幾個世子年紀輕輕開始胡鬧:眠花宿柳的有之,打架賭博鬧事的有之,這位恒王世子雖然不愛這些,只在家里養(yǎng)了歌舞伎彈琴聽曲,但是平時從不與大臣交際,對所有人都敬而遠之,這是個聰明人,這樣免得皇上多心,今天卻不知道為什么來自己家,說是新得了一份張圣的一份字帖,要跟兒子共賞,他們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好了?放著朝中這么多公侯世家,一品大員,他怎么會親近自己這個小小的工部侍郎的兒子?可是既然來了,自家總要禮數(shù)周全些。

  徐承玉其實對于這位恒王世子的到來也有點奇怪,兩人都在太學里讀書,卻不在一個班,這位世子的做派卻是人所共知的,不愛交際,對所有的人都是淡淡的,閑了只愛窩在府上彈琴聽曲,不久前,世子突然來找他,說是太學里的夫子夸他字寫得好,自己新得了一份張圣的字帖準備到他府上一起欣賞,雖然怎么都感覺很怪,但是徐承玉一向性子溫和,也沒覺得什么不好,又喜歡張圣的字,也就應了。

  小廝上了點心茶水,江東離命人展開字帖,張圣的草書傳世真跡并不多,這樣的善本更是難得一見,徐承玉看得眼睛不轉(zhuǎn),兩人閑聊起來,本以為以這位世子的脾氣,相處會有些尷尬,可是徐承玉到發(fā)現(xiàn)這位世子爺如果想和人相處,卻是非常的自然和舒服,幾乎可以算是如沐春風,又不是一般世家子弟只會玩樂,其實是草包,世子詩詞文墨精通,也頗有見解,所以,當他隨口問起沈嘉柔的那封信,徐承玉倒不覺得戒備了,這個妹妹年紀還小,不會寫字,寫的不是信,是畫了幾幅畫來。

  他拿出徐嘉柔的信來,前幾頁我看懂了,最后一頁我還在琢磨呢?這兩只鳥是什么意思?

  江東離看了一會兒,輕笑:“哥哥?”

  徐承玉抬頭看他,不知道怎么會叫哥哥。

  “我看這鳥像是鴿子,兩只鴿子,大概是哥哥吧?”

  哦,哥哥一七,哥哥,一起?

  江東離輕輕說:四日后和家里人一起去廟里看和尚喝湯,哥哥一起?有趣,為什么要看和尚喝湯?

  聽說普慈寺里的高僧法濟茶藝精湛,打茶的沫浡上可以作詩,這小丫頭就惦記上了,不知道磨了侯爺多久,徐承玉忍不住又笑。

  江東離也淡淡地笑了笑。

  說話間,徐侍郎過來要留晚飯,江東離卻說沒有提前回稟母親,不太妥當,客氣地告辭。

  轉(zhuǎn)天,沈嘉柔收到徐承玉的小廝的口信說是那天也會陪母親一起去廟里上香。沈嘉柔很是開心,這位承玉哥哥還算聰明。

  捧著點心盒子望著窗外發(fā)呆的沈嘉柔突然發(fā)現(xiàn)圖謀不軌的酥糖,喂,酥糖,快下來,仔細打翻魚缸,說話間,酥糖已經(jīng)跳上那個它嘗試了無數(shù)次的書案,伸著小爪子撈魚了,幸好,丫頭青芷手疾眼快趕忙拉住了它的小爪子。

  沈嘉柔拍手,果然是有功夫的,厲害。青芷是新來的丫頭,說是遠在蘇州的外婆送的,她爹是外婆家里護院的總管,青芷也跟著學了些功夫,沈侯爺說外婆聽說她一味的貪玩淘氣,奶媽柳嫲嫲都快看不住了,所以特別派個會拳腳的丫頭來好好護著。

  青芷11-12歲的樣子,長著鵝蛋臉,彎眉秀眼,不怎么說話,看著特別可親,如果不說真看不出會功夫,她特別會踢毽子,沈嘉柔很喜歡她,跟在后面叫她青姐姐,準備哪天帶她去到沈嘉秀那里一洗前恥。

  盼到出門的日子,收拾停當,卻有徐家的小廝來傳話,說是徐夫人臨時身體不適,徐承玉留下來陪她,沈嘉柔有點失落,不過想著看那位會拉花作詩的高僧,還是拉著沈侯爺興致勃勃的去了,臨走前,她抱出自己的糖匣子,挑出一包纏絲糖讓丫頭芍藥轉(zhuǎn)給傳話的小廝,說這個是送給徐夫人和承玉哥哥的,他們不能出門,就給他們吃糖解悶。芍藥應了才剛轉(zhuǎn)身,沈嘉柔又叫她回來,“你記得跟承玉哥哥說,這個纏絲糖千萬不能在榻上吃,上次我在榻上吃了幾顆,掉得到處都是渣,害得海棠姐姐收拾了好半天?!鄙炙幦讨Π言掁D(zhuǎn)給侍書,待侍書把話傳回去,徐夫人笑得差點把手里的冰糖燕窩給潑了,“多大點小人兒,還巴巴送糖給我吃,還囑咐承玉不要在榻上吃糖?!毙斐杏褚残Γ@個小不點,一邊笑,眼前閃過那古靈精怪的小胖臉,不知道她現(xiàn)在到哪里了。

  被念叨得打噴嚏的沈嘉柔,坐在車里突然想到自己剛才那番舉動實在好像哄自己的雙胞胎弟弟,不像對哥哥,有點汗顏,這裝小女孩雖然已經(jīng)暫時適應了不少,可是時不時還是要露出馬腳,不知道有沒有人懷疑。

  沈侯爺看著她歪著腦袋想事情,一雙黑黑的瞳仁只如深潭,好似一不小心就把人陷進去了,兩只胖胖的手臂好像兩截粉藕,兩只小胖手手指纏著塊水紅色的帕子不自覺的扭來扭去,整個就是年畫上走下來活的胖娃娃,含笑問她,“你在想什么,鬧著要來看在茶上作詩的大師,大師快要見到了,還有什么心事?”

  “我在想最近老吃甜的,不太好……我吃了松子糖、蜜棗、栗子酥,云片糕……”她撲閃著眼睛笑嘻嘻的答到,一邊說一邊扳著手指頭數(shù)。

  沈侯爺展顏一笑,捋了捋胡須,“還算你有自知之明?!?p>  車外的柳嫲嫲已經(jīng)念了三聲佛了,這難道是快要到廟里了,小姐也變乖了?

  “嗯,我在想不如換點咸味的吃吃?!?p>  啊哈哈,侯爺笑得差點把自己胡子揪下來,捏捏她軟乎乎、嫩乎乎的小臉蛋,“難道你是天吃星下凡嗎?整天只琢磨著吃,好在生在我們家,錢糧不缺,不然可怎么好?”

  奶媽又念了一陣子佛,阿彌陀佛,這回頭吃壞了牙齒,吃得太胖嫁不掉可怎么好呀。

  普慈寺依山而建,馬車到了山腳,就要換軟轎上山,沈侯爺看天氣晴好,山中青山疊翠,一條清澈的溪水沿著山勢流下來,水聲潺潺,讓人心情開朗,就要拾階而上,自己走一段,轎子抬著沈嘉柔一行就好。

  “爹爹,我也要陪您走,”把自己的小手塞在沈侯爺?shù)拇笫掷锩?,仰頭問侯爺:您牽著我可好?沈侯爺看著她小胖臉未語先笑,唇邊一對梨渦,嗓音軟糯,不由得叫人喜歡。伸出的胖乎乎的小手上還有幾個小窩窩,甚是可愛。

  沈侯爺含笑拉著她慢慢走,臺階上黑色快靴的大腳和粉色緞子繡鞋的小腳并排而行,走了一小段,沈嘉柔就開始出了一層薄汗,心里嘀咕,這小身板可真不怎么好用,在這醫(yī)學不發(fā)達的年月,缺醫(yī)少藥的,再不好好鍛煉,估計用不了幾年就出毛病,可是就算候府再大,自己也不能在府里跑步做瑜伽吧,總要找點運動做做,每天吃飽圍著院子散個步可不夠。

  再走了一段看看沈嘉柔額頭出汗,沈侯爺帶她一起坐了轎子,很快就到了山門。

  法濟早帶著幾個小沙彌在門口候著,見了禮,引進禪房落座。寒暄之后,沈侯爺讓小廝捧了一個碧玉的茶罐上來:“這是皇上賜的新茶,我?guī)Я?枚茶餅可夠?”

  沈嘉柔心里嘀咕,這么多?三個茶餅難道是要煮一大鍋?

  看著從焙茶籠中取出的三個茶餅,她簡直是大跌眼鏡,和她前世見的比臉還要大幾圈的普洱茶餅不同,這茶餅只比通常用的銅錢大一小圈,感覺就是三個大號1元硬幣嗎?怪不得問夠不夠?

  法濟接過茶餅,聞了聞,“好茶,驚蟄前采摘,只取最嫩的一個葉芽,難得。貧僧這套兔毫盞也算勉強配得上?!?p>  “法師好眼力?!鄙蚝顮斘⑿?p>  法濟讓小沙彌燒火,開始動手煮茶,看著茶沫漸漸浮上來,又忍不住感嘆:“沫浡青白,上品!”

  “這好茶實在難得,所以皇上專門派丁大人做南路轉(zhuǎn)運使,把福建的茶葉運過來,皇上拿了些賞給幾個王爺,那天,恰巧我也在,就得了這么點,今天法師高妙茶藝,正是該用這等好茶。”

  沈嘉柔看著他們兩個說來說去,怎么還不拉花呢?

  法濟似乎知道她想什么,“這茶差不多了,敢問侯爺要寫哪首詩呢?”

  沈侯爺回頭看著沈嘉柔,逗她:“你念叨了那么久要看法師茶上寫詩,你說咱們請法師寫哪一首呢?”

  沈嘉柔心里翻白眼,這不靠譜的爹,你是誠心要我丟人么?前世我可是苦讀12年十八線小縣城拼進名校的,別說一首詩,10首詩100首都不在話下,可是我現(xiàn)在這6歲孩童,還沒讀書識字的身份,得裝不識字的睜眼瞎,不然就穿幫了。

  沈嘉柔想了一下,拉著侯爺?shù)囊陆?,小聲說,“咱們請法師寫鵝鵝鵝,曲頸向天歌那首可好?”

  法濟倒驚訝了:“侯爺果然家學淵源,女公子這么小居然會背詩?”

  沈嘉柔又是一陣心里翻白眼,駱賓王七歲都會寫詩了好不?

  沈侯爺也很驚訝,你居然會背詩?

  沈嘉柔低頭小聲說,是承玉哥哥背過,女兒就記住了一句。

  沈侯爺含笑看著她,果然很像她聰慧的娘親呀。

  那就這首吧,煩勞法師了。法濟點頭,沈嘉柔說這首詩除了確實是兒童通常背誦,不露馬腳之外,還有這鵝字其實很復雜,也有要看看法濟和尚本事的意思。

  四個建窯兔毫盞一字排開,雪白的沫浡上,每一盞上一句詩,字跡清晰流暢,雖然是茶沫拉花所做,也如行云流水,果然好看。

  沈嘉柔不由得鼓掌稱贊,心道不能拍照發(fā)朋友圈,好可惜呀。

  法師茶藝果然了得,這分茶的手勢實在精妙,佩服佩服。沈侯爺拱手,法濟合手答謝。

  又坐了一陣子,沈侯爺起身準備告辭,法濟也不留客,起身相送,這時有小沙彌走進來附耳說了幾句話,法濟輕輕點頭,說,無妨。

  一直送到廟門外,沈侯爺拱手告辭,拉著沈嘉柔準備上轎,才發(fā)現(xiàn)廟門外站著個少年,跟著的幾個隨從牽著馬,少年負手站著望山下,金冠束發(fā),天青色外袍,同色腰帶鑲嵌著潤色白玉,蹬著一雙黑色的靴子,聽到身后的動靜,轉(zhuǎn)過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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