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里,眾人都盯著水千沫的手。
她輕輕的捻著小香囊,打開來一看,里面果然裝著很多還沒有漏出去的綠豆,將這香囊向床上一撒,綠豆咕嚕嚕滾得滿床都是,居然還在其中混著一個小金珠一個小銀珠和一個瑪瑙小墜子。
許灰和薛碧潭的眼睛亮了,幾步湊過來,道,“這是什么?”
水千沫沉默片刻,忽然欣快道,“這是公子留下的信息,想來,他說他來了金池城,還要去銀池城和瑪瑙谷巡視一番呢!”
許灰拿起那個小銀珠和瑪瑙,道,“果然??!千沫真有你的,這都能找出來......”
“哈哈!”爽朗的笑聲在身后響起,朱夫人已不知何時來到了他們身后,正晶亮著一對眼睛拍著手。
“漂亮姑娘,怪不得你拒絕我兒子呢!原來你的愛人是那位白玉大人??!怪不得!若說模樣,你們還真是般配啊......”朱夫人亮著她夫婦同款的大嗓門道。
“......”水千沫登時僵住了,整張臉一下子紅的能滴出血來,她雙手?jǐn)[動著,急急道,“不是的,只是碰巧......”
“哪有這么巧的事,姑娘只看了一眼就找到大人留下的信息了,還說你們不是心靈相通?莫不是?這香囊其實是大人故意留給姑娘你的?這一番巧思,大人真真費心了!”朱夫人拍著雙手,笑得孩童一般單純。
除了她,屋子的人都僵住了,朱知府趕緊拉著自己夫人朝外走去,“被你害死了!莫要胡說,這姑娘是宮女,宮女,知道不?”
“怕什么?皇帝老兒也會賜婚吧!不是都說他肚子大不會計較嘛,戲文里都說奉旨成婚,會成全一對好兒女的......”朱夫人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門外。
“......”
花藤壺僵立在一旁,一動不動。他的胸口翻涌不停,喉頭一股一股的煩惡。
“公子去哪里,姐姐就去哪里......”“姐姐一直看著公子,公子也一直看著姐姐?。薄肮诱f的話,米襖都聽不懂,可是姐姐就知道公子在說什么?!?p> 耳畔的回音猶在,他和她。
心有靈犀,么?
許灰的嘴在動?他說了什么?“這~夫~人~真~愛~玩~笑......”他干嘛要這樣拉長了調(diào)子說話,干嘛要這樣刻意的笑,這樣古怪的都不像他了。
“藤壺?你怎么了?”似有人關(guān)切的低頭看著他。
辨認(rèn)良久,恍惚良久,花藤壺突然“騰”的站起來,推開眼前的薛碧潭,幾腳踢開礙在眼前的雜物,他的目光筆直,步子大的殺氣騰騰,直向水千沫走去。
許灰心里直叫糟糕,只得擋住他低聲道,“做什么,玩笑話也當(dāng)真?”
花藤壺根本不理會他,一把拉起水千沫的手道,“走!”
“去哪里?做什么?藤壺?”水千沫正低著頭看著那豆子,被他大力扯得差點摔倒,那只小香囊也落了地,咕嚕嚕的不知滾到哪里去了。
花藤壺頭也不抬,伸手扶著她的腰,直視她的雙眸。
“藤壺?”水千沫嚇了一跳,試探道,“怎么了?”
好像是一息,又好像是一世。
那人卻突然笑了,松開緊拉著的她的手,道,“聽說這個月是明軒月,城里很熱鬧,咱們?nèi)悅€熱鬧吧!”
許灰莫名其妙,卻還是松了口氣。
“什么是明軒月?”薛碧潭道。
花藤壺轉(zhuǎn)身搭著他的肩頭,親熱道,“明軒就是竹子,四君子之一,世人贊頌已久。聽說這風(fēng)俗只在本地才有,外面是沒有的,整整一個月吶?!?p> “一個月?”水千沫睜大了眼睛,卻全無喜色,不是她多疑,這鶴嘴嶺通路的時間與這節(jié)日的時間是重疊的,白玉空是不是在城里發(fā)現(xiàn)了什么,才會那么急著離開的。
花藤壺回頭看著她,淡淡道,“咱們立即出城去追隨公子?還是,留下來?”
水千沫毫不猶豫道,“留下來,去看一看這城里的水有多深?!彼掖颐γο蜷T口走去,全然沒有發(fā)覺花藤壺緊握又放松的雙拳。
還好?;ㄌ賶乇鶝龅男尼萑缰匦伦⑷肓藷嵫???墒撬捻釉跐M床的綠豆上一掃,登時目中閃閃,慢慢鄭重起來。
?。?p> 晚間。
朱知府設(shè)了家宴款待,眾人都沒有心情,只花藤壺不得脫身去應(yīng)付了一場。
第二日。
出了知府府,轉(zhuǎn)過幾個彎,街上的小商小販不少,很多人都在賣一些竹子的東西和擺件。街上的人喜笑顏開,果然是一副過節(jié)時喜慶的樣子,許灰等人都覺得新鮮,各個都頗有興致,獨千沫看著一株株翠竹只是沉默,手指不自覺的摩挲著腰間那個放著小藥瓶玄色小錦囊。
路過一座小拱橋時,依稀可見在城邊一片低矮的平房之上佇立著一座高聳的建筑,紅墻綠瓦的在陽光下頗有氣勢。
許灰眼睛雪亮,他輕輕扯了扯千沫的袖子,示意人群的去向是在那里。誰知這丫頭卻呆呆的,半晌沒有反應(yīng),他的手在她面前揮了半天,才看到這丫頭的眼睛里有了些精神,魂魄歸位。
“到什么地方,還在分心!”耳邊花藤壺冷冷的說道。
“是!”水千沫心中一緊,玉色的肌膚上染了點點紅暈。
過了小橋,人群烏泱泱,黑壓壓一大片,很多人擠進(jìn)去,又有很多人擠出來,出來的人無一例外滿臉喜色,每個人的手腕上都戴著紅絲手串。
幾個人眼神交換,看來此地就是蹊蹺的所在。舉目遠(yuǎn)眺,那建筑比城里任何一座建筑都要恢弘得多,其上“臨仙閣”三個金色大字閃閃發(fā)光。
“這復(fù)祖娘娘的別宮當(dāng)真氣魄??!”有路人與他們一同眺望的,禁不住贊嘆道。
“這算什么!銀池城那個更大呢!”路人嗤笑道。
“論精美絕倫的,還得是瑪瑙谷的那一座,真是天地間悠悠的一人間勝景??!每到初陽,山頂上的使者仙衣飄飄,美輪美奐,遠(yuǎn)看著就彷如神仙幻境!”說話的人陶醉道。
“難道知府也曾來過這里?”花藤壺冷面道。不能洞悉本地發(fā)生的事情,連一點意識也沒有,何止是失職。
那人奇怪的看一眼他,道,“知府來這里做什么,他又不會看病也不能讓咱們心想事成?!?p> “那位大人為家事所累,平時不大出來閑逛的。”說話的人人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訕笑不矣。
路人只知道復(fù)祖仙宮,不知知府,只怕也不知王法。
便是猜到復(fù)祖勢大,也猜不到會這樣明目張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