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沒有名字。是用二斤的精鐵反復(fù)捶打、鍛造、淬火而成;它又薄又韌,放在手中輕若無物,連個孩童也能輕松的掌控;它的身上雕刻著山水花紋,紋路簡潔優(yōu)美隱藏著兩道極深的血槽;它的手柄亦是簡潔流暢,用不起眼的銀絲纏裹,只在護(hù)手那里刻著兩朵芙蓉花和一種名為藤壺的小動物。
沒錯,它是一柄鋒利無比的匕首,它是出發(fā)前花藤壺送給水千沫的護(hù)身之物。
此刻,水千沫的手指輕輕的觸在匕首的手柄之上,看著眼前麻氏的父子三人,他們是麻氏的頭領(lǐng),只要沒了他們,麻氏就會群龍無首,土崩瓦解。
手指提起,劃動。這是白玉空告訴她的解決眼前難題的方法。
她的眼神透亮,在最深處帶著一抹說不出的火焰。她看著三個人,最終目光鎖定了麻老頭,他穿著鼓鼓的甲衣,只露著一個小腦袋,看上去古怪的緊。麻老頭看著水千沫看他的眼神,有些恐懼的縮了縮脖子,這個小姑娘要做什么?
千沫沒有說話,她的的眼神游移在麻老頭的身上,似在選擇,位置?
手臂被抓住了,指尖被迫離開了劍柄,千沫轉(zhuǎn)頭看去,是花藤壺。他的臉上沒有笑,俊俏的眉目間帶著深深的擔(dān)憂,他在用眼睛對她說,不能,若這樣殺了麻老頭,雖然能瓦解麻氏,卻會搭上她自己。在眾人的注視下,他只能輕輕碰觸著自己的寶劍,仿佛在說,我可以。
他竟然能猜到這一步!水千沫瞪大了眼睛,卻始終淡然的看著他,仿佛在說,你相信我么?花藤壺,請相信我。
花藤壺怔了怔,雖然還擰著眉毛,手指卻慢慢的松開了。
“你們兩個人要眉來眼去多久?趕緊放開小爺!”麻俊陰陽怪氣道。
所有人都尷尬的清著嗓子,符離不看那兩人強(qiáng)忍著慍怒道,“你嘴巴干凈點?!?p> 水千沫的臉飛起紅暈,她低下頭似在羞怯,其實卻是迅速抽出自己的匕首,在眾人的驚呼下,向麻老頭刺去。
“救命!你這瘋女人要干什么?殺人滅口??!”麻老頭根本沒法躲避,只是像狼一樣的哀號著,看著那匕首電光火石的向自己刺來。
只聽“當(dāng)”的一聲,匕首刺入了麻老頭的胸口,所有人都驚呆了。
“?。 甭槔项^慘叫出聲,翻身跌倒在地。
與此同時,麻俊和王高亮突然坐起,每人手中持著一柄短刀向水千沫扎去,水千沫想要后退,卻根本來不及躲閃,眼看那兩人刀至眼前,卻突然停下,再不能近前一絲。原來是花藤壺和符離拼勁全力抵擋住了他們的攻勢。
昭武都尉和堂上堂下的眾人都傻了眼,這是什么情況?兩個副尉趕緊上前幫忙,將掙脫了繩子準(zhǔn)備逃跑的王高亮和麻俊抓住。
直到這二人又被綁了起來。堂上才慢慢平靜下來。
水千沫的臉色有點蒼白,她輕輕噓口氣,道,“好險!”花藤壺狠狠瞪她一眼,將掉在地上的匕首收起遞給她。
“水供人,這是怎么個情況?老麻子死了么?”昭武都尉疑惑戒備道。
水千沫深深一拜道,“讓大人和各位老爺、大官人受驚了,請大家看這里?!彼焓忠恢福傅恼锹槔项^,那人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卻沒有死。
眾人圍攏過來一看,他胸口的甲衣被匕首劃了個大口子,口子里閃出金屬的光澤,隱隱透出那是一面護(hù)心鏡。
千沫指著那口子道,“幸得黜陟使大人提醒,我才發(fā)現(xiàn)將軍們穿的都是鐵甲,體積龐大,麻氏穿的是布甲本應(yīng)瘦小貼身,可是不知為何麻氏的布甲卻比將軍們的鐵甲還要臃腫,于是我便猜測麻氏在鐵甲之外罩了一層布甲,一試之下果然如此?!?p> 她又指著麻俊和王高亮道,“他們二人應(yīng)該也是在鐵甲外覆了一層布甲,所以才能從中抽出小刀?!?p> 符離和花藤壺捉住麻俊和王高亮,撕開他們的甲衣一看,果然每個人的布甲里都有一面護(hù)心鏡。按照大顯規(guī)定,不論材質(zhì)只要護(hù)甲中帶護(hù)心鏡,便算是鐵甲。
眾人這才恍然,卻立時都黑了臉,王誠氣得胡子都抖了起來,道,“私造鐵甲,麻氏大逆不道,他們這是要謀反??!”剛才替麻老頭說話的人早已嚇得渾身篩糠,說不出話來。
大顯民風(fēng)強(qiáng)悍,朝廷并不阻止百姓隨身佩戴護(hù)身武器,卻規(guī)定不能私制鐵甲,麻氏不但造了,還造了不止一套。
水千沫平靜道,“麻氏居心叵測,其心可誅。請昭武都尉對麻氏宅院封存,查抄,想必那里會有更多的證據(jù)?!?p> 昭武都尉點點頭,兩個副尉立刻跑步出門,執(zhí)行命令去了。
又等了一個時辰,兩個副尉大步走回,“稟大人,麻氏私宅里發(fā)現(xiàn)了私造盔甲二十套并虎符和玉印一對,上面刻著皇帝行寶?!币粋€副尉將虎符和印章呈上。
水千沫頓時心上大石一松,這下麻氏謀反罪名確立,再無轉(zhuǎn)圜的可能了。
從聽到要抄家時,麻老頭便面如死灰,他家里有什么,他自然知道,只是那些燙手的東西實在不是他自己要的,而是受命于那人為他造的呀。此時大勢已去,他說出太子是個死,不說也是個死,只能將這些事爛在肚子里了。
麻俊聽到造反,便知道大禍臨頭了,他哭兮兮看向麻老頭道,“父親,怎么辦?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以為能攀上金龍,從此以后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誰想到卻要落得全族敗落,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麻老頭亦是欲哭無淚。
符離和吳隱將這父子三人帶下去時,剛好與臧易汗和汪鷹揚(yáng)碰了個對面,汪鷹揚(yáng)一直小心的討好著臧易汗,只盼他能在黜陟使面前為自己說幾句好話。
臨出門時,麻老頭聽到臧易汗道,“稟告黜陟使大人,麻氏族兵二千人已在我和汪鷹揚(yáng)兩家的控制下了。另外,我也將大人的馬車和隨行的仆人、物品一并帶來了,請大人放心?!?p> 麻老頭急怒攻心,忽的吐出一口血來,怪不得在城門時,這兩家會放過白玉空,原來臧家早已歸附了黜陟使,還出面說服了汪鷹揚(yáng)這棵隨風(fēng)草,害得兩千多的麻氏子弟無一人走脫。
他好悔!好恨?。?p> 水千沫目送那父子三人如行尸走肉般離去,微微嘆了口氣,沒什么值得同情的,若白玉空不是處處小心,只怕他們早已橫尸野外多時了。野心家踏入權(quán)利之爭,就是用命在博,輸和贏只在一瞬間,贏家變輸家,輸家變贏家也是常有的事。
誰人能立于不敗之地,只怕最頂尖的那幾位也不敢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