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會有聲音。
有時會變得特別的熱。
有人說這里鬧鬼。
這里。
妙香廳。
出人意料的寬敞,漆黑的地磚,青石墻壁,剝落紅漆的柱子暗沉沉的,四壁的帷幔上落了很多的灰塵,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正中的堂上立著一尊很高的神像。老媽媽說過,那是一尊菩薩。
水千沫的手上提著一盞極小的燈籠,她仰頭看著,些許的光只夠得著神像的半身,那只捧著寶瓶的手溫潤柔和,纖長而瑩白。那一點光觸摸不到他的臉,只能隱隱的看出他垂著悲憫的眼眸。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悲憫,悲憫,你身居高位看到了什么?目光所至,撫平驚、懼、恐乎?也能開口安慰悲、傷、憂、思否?
放下惆悵,千沫不再耽誤,細細的在妙香廳查探起來。一寸一寸的摸過地面,一掌一掌的量過墻壁,磚面嚴絲合縫,墻壁更是光滑一片。
拿回手掌,千沫看著臟污的手心,那里只粘著幾絲長長的頭發(fā)。千沫跪在地上,借著光看去,在拜墊的附近這些頭發(fā)好像更多一些,幾根頭發(fā)的一端黏在地上,仿佛小草生了根。千沫趴在地上,湊近了去看。
“有什么發(fā)現(xiàn)么?”清清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
雖然嚇了一跳,卻并不吃驚,她抬頭,只見白玉空站在身邊低頭看著她,他一身黑衣,頭發(fā)束得緊實,臉像玉盤一樣白的放光。
“公子來了?!鼻⌒耐轮鴼猓绕綍r更近的看到那對大腳,學過武的人連腳步都輕的像貓兒,連這樣的大腳也不例外。
白玉空似是帶著一點笑道,“聽說你撞倒了臧媽媽,摔碎了一套名貴的茶器,還差點讓茶水燙到那老貨的臉上?”
“是!”千沫點頭,臧夫人暫時還需要她,不能將她打個半死耽擱時間,就將她鎖在妙香廳反思,罰她不許吃飯。
說到這里,千沫看看白玉空道,“公子可有發(fā)現(xiàn)?”
“并無異樣?!卑子窨盏?。
千沫應了一聲,心思便又回到了那幾根頭發(fā)上,她突然拿起頭發(fā)在手心捻了捻,那里掉下些許暗紅色的渣子,千沫醒悟道,“我知道了,這些頭發(fā)之所以會黏在地上,是因為它們是被扯下來的,這帶著血的一端黏在地上了。”
千沫微咬唇,凝重道,“公子,蝶兒就是在這里被帶走的?!钡麅壕褪亲蛱毂涣P的小婢。
“今日并沒有出府邸的人,蝶兒應該還在這里?!卑子窨障肓讼氲馈?p> “難道是暗道?”千沫眼睛一亮道。
“很有可能?!卑子窨拯c頭。
千沫道,“若她是在這里被帶走的,那么暗道也很有可能就在妙香廳里,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沒找到有地方不妥?!?p> “這神像你看了么?”白玉空看著那高大的神像若有所思。
千沫搖頭,道,“看過了,也沒有發(fā)現(xiàn)?!?p>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兩人同時面上一緊,有人來了。四下除了香爐再無旁物。白玉空只得踩著供桌躲到了神像的背后。
千沫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跪在地上,看上去并無一點異樣。
腳步聲停在門外,鎖頭響了一聲,似有人在身后窺視,沒過一會,那聲音慢慢的遠去了。
千沫松了口氣。
耳邊風聲一響,白玉空從神像的背后跳了下來。
水千沫看著他卻是一笑,白玉空微蹙眉頭道,“怎么了?”
“公子的臉上?!鼻Φ?,說他像貓,就連臉上都開始畫胡子了。
白玉空伸手一摸,臉上的臟污非但沒有少,反而更多了。千沫忍著笑道,“公子,給你!”她從懷里掏出一塊手帕遞給了白玉空,這帕子是她事先備好的,不但濕潤還帶著皂角去污。白玉空接過擦起了臉。
可是,無論怎么擦,這些臟污都沒法被擦掉,兩人同時皺起眉頭,千沫拿過燈籠,照著那手帕,上面的臟污似乎很油膩,除了一點香灰的氣味還帶著一股子臭味。
供奉神像的地方都會有大把的香灰沉積,可是為何這臟污會油膩還有臭味?
白玉空去查探那神像上的臟污,而千沫輕撫著神像,一點一點的將神像周邊摸了一圈。忽然,她的眉頭一挑,為何這神像比剛剛摸上去會有些熱?走到一旁,千沫又摸了摸那些墻壁和地板。
沒有錯,這神像在慢慢變熱。
退后幾步再仔細的去看那神像,千沫難掩面上的震驚,心里卻絲絲渺渺的有了明晰,“公子,我知道了?!?p> 白玉空從神像上躍下,輕拈著手指,他面色也是凝重的。
“我也知道了?!?p> 妙香,這名字是夫人取的,竟是詭異的貼切。
千沫終于被放了出來。她被餓了一天,一出來就被帶去見夫人。一日不見,夫人的風姿更勝,坐在鏡前梳妝時她眼角眉梢都藏著笑,在許多精美的發(fā)釵中,她挑挑選選的將一對桃花對釵戴到了頭上。
“你可知錯?”她一邊問詢,一邊又挑了一對翡翠花鈿。
千沫低下頭道,“奴婢錯了?!?p> 夫人任由她跪著,一只柔荑抬起她的下巴,本就凌厲的眼眸更添了一絲威儀的看著千沫道,“這只是小戒,若是再毛手毛腳的犯錯,定會重罰!”
“是!”千沫被那冰冷滑膩的感覺驚到了,目中全是怯意。夫人滿意的笑了,眼波流轉(zhuǎn)道,“吃點東西,回來給我講故事吧!”
“是!”千沫應聲,看著夫人穿上了一件猩猩紅的繡裙,襯得皮膚比往日都白皙。
午飯后。日光大勝。
趁著夫人午睡,她悄悄走了出來,小心的避過巡查的老媽媽。很快,就來到了妙香廳,小心的推開門,走了進去,悄手悄腳的摸向神像。
雖是大白天,幾絲陽光被厚重的門擋了出去,妙香廳里很昏暗。
才一觸到神像身后的幔帳,那幔帳就動了起來,千沫整個人天旋地轉(zhuǎn),被壓到身后的墻壁上,“喔~”還未說出話來,全身已被幔帳包住,一只閃亮的匕首頂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出聲就殺了你!”那聲音很低沉,很熟悉。
“怎么辦?”一個人道。
“打暈她!”另一個更低沉的道。
千沫渾身上下只露出個小臉,還背對著那兩人。情急之下,她拼命的掙扎,在幾聲“哈,哈”的奇怪發(fā)音后。身后的人手上一停,湊過來一嗅道,“怪事,這丫頭身上好香,好熟悉?!?p> 登徒子,千沫在心里憤憤道。一張臉頓時羞得通紅,這人太不正經(jīng)了!可是想來,他好像就沒正經(jīng)過。
被人像條魚一樣翻過來,兩個蒙著面的腦袋一齊湊了過來,仔細端詳著全身上下連臉都緊繃繃的她。
一對好看的眼睛滿是驚喜,笑得像月牙一樣。另一對雖然同樣俊逸的目中也帶了一點驚異。
“千沫?怎么是你。”
被人圍觀的樣子實在太丟人了,水千沫只得嘆息一聲,幽幽道,“奴婢不會罵人,可是奴婢真想罵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