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畫師畫好后,屠弋對厲公公道,“麻煩公公跑一趟,將這畫像呈給父皇?!?p> 厲公公點頭哈腰道,“是,殿下!”他不看屠弋陰沉的臉,揮了揮了手,一個御前的小太監(jiān)從外面走進來,雙手接過畫像就匆匆的走了。
厲公公又道,“四殿下,既然此件事已了,殿下千金之軀,還是不要在這腌臜地方久留了吧!”屠弋冷峻的臉突然笑了起來,目中卻有寒星點點。
他坐著不動,看著下首那個八字眉的管事太監(jiān)點點頭,道,“那,這里就交給你了?!蹦枪苁绿O(jiān)立刻心領(lǐng)神會,點頭道,“殿下放心,奴才自會處理的?!?p> 所有的人都拜伏在地,恭送殿下。屠弋站起了身,慢慢走過水千沫身邊,他低頭看了一眼跪地之人傷痕累累的脖子和手臂,面無表情的走了過去。
慢慢走出刑堂的大門,屠弋忽然聽到里面?zhèn)鞒鲆宦暠┖龋皩⒎溉思艿叫痰噬?,先打二十板殺威杖!”屠弋頓時覺得心頭一痛,渾身發(fā)涼,禁不住回身去看,卻見那沉重的刑堂大門“咣當(dāng)咣當(dāng)”的關(guān)閉了。
厲公公低著頭,道,“殿下,莫要害怕,您這邊走?!?p> 屠弋沉沉的吐出一口氣,看著厲公公道,“本宮認得你?!边@人當(dāng)年曾得過穆貴妃的好處。
厲友名點頭哈腰道,“四殿下自然是認得奴才的?!?p> 屠弋的臉上很平靜,卻心頭轉(zhuǎn)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你可知父皇為何對本宮如此防備!”
厲公公的腰哈的更低,聲音更小,道,“殿下,奴才說句不好聽的,您與這水氏女的關(guān)系,陛下早就知曉,您在皇帝面前為她求情,皇帝能看不出來么?”屠弋的神色冷峻起來,厲公公接著道,“萬幸,皇帝并沒有疑心那賊人也與您有關(guān)!四殿下,依奴才看,皇帝不是防備您而是愛護您?!?p> 屠弋緊緊皺著眉,道,“你是說......”
厲公公點頭道,“皇帝防備的不是您,而是......”他轉(zhuǎn)頭看向緊緊關(guān)閉著的刑堂大門。
屠弋的瞳孔收縮了一下,袖子里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他的眼眸閃動了幾下,大步走了出去,可是那木杖打在皮肉上的悶響,卻縈繞在他的耳邊,久久不散。
景天宮的后花園里。
屠瀟將杯中的酒一口喝干,隨手將酒杯拋到身后,隨著一聲脆響,他抽出寶劍迎著落葉舞起劍來。屠瀟本就是長身玉立的男子,這樣一舞劍,他的發(fā)絲紛紛飛揚,袍袖如蝴蝶般飄動,他的劍游龍般的刺出,在落葉間游走,更是添了幾分翩然若仙之姿。
待到收了劍式,屠瀟輕輕吐了一口氣,將寶劍遞給身邊的錦公公,錦公公為屠瀟遞過一塊面巾,屠瀟擦了擦頭上的汗。
“殿下的劍,練得越來越好了!”錦公公由衷道。
屠瀟只是笑了笑,取過茶杯喝了一口道,“那擅闖金蓮宮的賊人抓到了?”
“這倒是沒有,只是聽說那賊人的畫像已經(jīng)出來了,御林軍正在宮內(nèi)比對宮人,查找此人?!卞\公公道。
“哦!還真有這么個人??!”屠瀟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是!”錦公公應(yīng)道,他略略想了一下,還是道,“殿下,老奴還打聽到,這件事似乎與國子寺的女生才人水千沫有關(guān)系,皇帝因此將她關(guān)進了內(nèi)廷監(jiān),聽說要關(guān)三個月呢!”
屠瀟的表情突然凝滯了一下,握著酒杯的手指亦慢慢用力,過了一會,他才道,“老四知道么?”
“聽說,就是四殿下將水千沫送到內(nèi)廷監(jiān)的。”錦公公道。
“老四送去的?”屠瀟的表情說不出的意味,他甩了甩頭發(fā),道“這件事與我們無關(guān),也與本宮無關(guān)?!甭淙~被風(fēng)卷得飛過他的肩頭,絲絲的寒意附在身上,屠瀟隨手取過石桌上的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的背影融入四面繽紛的落葉里,寂寥成了一副畫。
錦公公微微嘆氣,垂下眼簾,道,“是!”他手捧著屠瀟用過的面巾,慢慢的退后。
將要離開時,屠瀟突然頭也不回道,“錦伯,還是去一趟內(nèi)廷監(jiān)吧!莫讓他們太為難她!”
錦公公頓時雀躍起來,道,“是,殿下!老奴這就去!”
內(nèi)廷監(jiān)。
八字眉有些愁苦的看著厚嘴唇道,“你說怎么辦?那一位正當(dāng)寵,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的;另兩位可是龍子,說不得以后就是真龍!”
厚嘴唇冷笑道,“你會不知道該怎么辦?假模假樣的還來問我?!?p> 八字眉呵呵的笑出聲,神色立刻就變了,兩只眼睛再無一絲的的良善,“今日那水千沫受那殺威杖時,已按照四殿下的意思,沒有下重手,說是去衣受刑,卻連她的外衣都沒讓脫。咱們送她到甲字第十一號單間,好吃好喝的供她,二殿下和四殿下的面子也給足了。
今日初一,到初五時,那一頓板子,就不用再留手了,這水千沫連著吃了兩頓板子,這傷不會輕。咱們可不能讓她死在單間里,讓兩位殿下得了機會尋咱們的不是,最好尋個借口將她調(diào)出單間,挑那處兇悍的所在將她送進去,那里的人自會收拾的利索。如此一來,那一位也不得罪了。這可是一箭雙雕之計啊!”
厚嘴唇冷冷的一笑,他又補充道,“那甲字第十間和甲字第十二間的墻壁上多潑些水,將窗戶鑿爛,這姓水的住的地方必然陰寒的很。再將她的飲食調(diào)理一番,多些相克的,讓她傷勢惡化,沒力氣動彈,任由那些賤婢收拾最好?!?p> 兩人相視一笑,都是目光森然,這些事情他們沒少干,自然能夠做的天衣無縫。
甲字第十一號。
受了刑的水千沫趴在“床上”,這“床”是石頭壘的,上面鋪著一張竹席,勉強不那么潮濕罷了!她輕輕的動了動手腳,雖然牽扯的身后痛,卻不是太劇烈,她明白自己沒有受到這去衣受刑的恥辱,必然是屠弋囑托過的,想到屠弋,水千沫頓時一陣的酸澀,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手邊是獄卒送來的藥粉,水千沫費力的將藥粉撒到傷處最嚴(yán)重處,頓時傷口一陣的清涼,連痛都少了很多。與皇室瓜葛,這樣的痛苦的體會可不就是一而再再而三!水千沫伏在稻草里,輕輕的一嘆。
緩了緩力氣,水千沫拿起藥瓶,想將其它的傷口涂藥。卻發(fā)現(xiàn),藥瓶空了。她呆了呆,又嘆了口氣,心知,屠弋不會這么小氣,定是被這內(nèi)廷監(jiān)的人層層盤剝過了,到了自己手中,自然沒多少了。她沒有再看一眼那藥瓶,隨手放到一邊,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