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
水千沫拿著準備好的布包,偷偷摸摸的離開自己的翩若軒。一路上,她小心的躲避著侍衛(wèi),慢慢走到了一處宮殿前,這宮殿年久失修,連柱子上的紅漆都剝落了,露出了原木的顏色。大殿的門上寫著幾個黑漆大字若蘭殿。
水千沫躲在門外的陰影里,鼓著嘴,學鳥叫,“布谷,布谷?!?p> 那宮殿里也傳出鳥叫,“布谷,布谷,布谷?!?p> 水千沫趕緊走了進去,漆黑的大殿里,并不安靜,有什么東西在劇烈的喘息著。水千沫停下腳步,她被黑暗包裹在其中,什么都看不見。
忽的亮起一團火來,懸在半空中,影影綽綽映出個人的身影。水千沫穩(wěn)住心神慢慢走過去,卻一下子嚇得將包袱扔掉到了地上。一陣陰森森的風吹過,火光被吹得幾乎要熄滅,那人影亦隨著火光黯淡下來,只能看到一張慘白無比的臉飄在半空中。
“你,你......”水千沫立刻滿頭冷汗,莫不是撞見鬼了。
只見一只慘白的手護住火苗,那白臉幽幽道,“莫怕,是我......”
水千沫仔細一看,禁不住大吃一驚,那張白臉是梁磯?
她的眼神一下子從驚恐變得驚奇起來,禁不住上下左右的不住打量著,眼前的人果然是梁磯。只是,他與中午水千沫見到的那個翩翩公子有些不同,梁磯的臉白的很,嘴唇有些發(fā)青,眼圈發(fā)黑。他的頭發(fā)長長的披散著,有些凌亂。雖然人還穿著平時的公子衫,卻好似一下子變得瘦了,連衣服都看上去有些寬大。
水千沫看看他的臉道,“公子,莫不是已畫過妝了?真像!”她搖頭贊嘆道,“看不出公子還有這樣的本事?!?p> 梁磯嘴角一咧,笑得比哭還難看,正要說話,突然聽到他腹中咕嚕咕嚕一陣響,水千沫驚異的看著他,道,“公子莫不是沒有吃飯?”梁磯有氣無力道,“只是腹瀉了幾個時辰而已。不打緊。”水千沫一怔,臉上微紅,這下都明白了,難怪梁磯當時匆匆而去,原來是......
她有些為難的看著梁磯,道,“那今晚的計劃?”她的話被若蘭殿的角落忽然發(fā)出的一陣嘈雜的聲音打斷了。
他倆同時看向那個地方。梁磯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淡淡道,“我不礙事,按計劃行事?!?p> 時辰已近子時,從幾個不同的宮里偷偷走出了幾個宮婢,這幾個宮女分別是華慕苑的桂兒,榮慶宮喜妃娘娘的近身女官流舞,還有史容華新提拔的近身侍女飛桃。這三個人具是眼圈紅紅,好似哭過一般,手中恭敬的捧著一個托盤。
托盤里是一卷經文和一個香囊。經文正是今天上午,李三元和那幾百個道士一起祈過福,據說施加了念力的功德經。而那香囊,若是水千沫看到,便能一眼認出,桂兒手捧的就是當時,裝著梁淑儀剪下四片指甲和一縷頭發(fā)的那個香囊。流舞和飛桃手捧的香囊與桂兒相似,里面放的東西也都相似。
本朝民間有個祈福儀式,針對的就是滑胎的婦人,因為據說滑胎后的婦人易再次滑胎,所以,便有了這個祈福儀式,由丈夫或親近的人,將母親的指甲頭發(fā)作為替身與功德經在一起,并且在49日內一并燒毀,燒去晦氣,祈求婦人能再次順利的懷孕,生子。這儀式有無用處是沒人知道,只是大多婦人滑胎后,心情悲傷,便想了這個法疏解郁悶心情!
梁淑儀也不能免俗,自然希望能行此術。只是她丈夫是皇帝,宮內嚴禁各類祭拜儀式。直到喜妃娘娘也滑胎,梁淑儀才敢提及此事,苦求了許久,皇帝才點頭同意,并且開恩允許其他兩位嬪妃也可以同時在宮內偏僻的地方行此術。只是不許大張旗鼓,弄得人人皆知。
于是,快到子時,三個宮女,從宮殿內取出祈福的物品,準備送到皇城偏僻的地方燒毀。三個人越走越偏,快到寒止殿附近時,林木茂盛,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除了手中的燈籠,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幾個人都瑟縮了一下,雖然心里有些怕,卻無人敢說什么,穿過一片樹林,眼前稍稍開闊,磊著一個小小的篝火堆,這是上午時她們親手壘成。點燃了篝火堆,三個人圍著火堆默默的念著祈禱詞,無非是什么晦氣盡去,主子早日再得龍子之類的吉祥話。
三人祈福完畢,正要將那香囊投入火中,突然聽到身后的樹林里發(fā)出沙沙的聲音,那聲音大得很,嚇得三人都是一驚,回頭去看,卻見一個白影一閃就不見了,三人愣了片刻。
飛桃哆哆嗦嗦的問,“那是什么?”她一下子想到害得史容華滑胎的那個白影,其他兩人也面色蒼白,都道不知。聲音又在身后響起,三人再次回頭,那白影又是一閃,不見了。
“到底是什么?”桂兒嚇得臉都白了,她四面看看道,“這里靠近冷宮,不會,不會是鬼,鬼吧!”桂兒才說到鬼,就看到那白影忽然直挺挺的站在林邊看著她們,白影全身雪白,披著一頭長及腳面的黑發(fā),三個人都失聲尖叫起來。
流舞膽子大些,她曾聽說過在宮里有裝鬼嚇人的事,此時也不說破,只渾說道,“也許是誰家的衣服忘了收?”飛桃也強自鎮(zhèn)定,道,“說不定是呢?”三人相攜一齊向白影走去。這幾人都是主子身邊見識過場面,有體面的人,見識與魄力自然與尋常的女子不一樣。
三人慢慢向白影走去,要一看究竟。
快到近前時,只見那白影忽然隱在陰影里不見了,流舞心里冷笑,還是小心翼翼又走了幾步,沒什么異常,正要回頭招呼其他兩個人,卻見一條白影刷的從陰影里跳出來,向她們幾個人沖了過來,那速度絕不是人的速度,好像在飛一般。
眼見白影沖到面前,一條冰涼的袖子坲著她的臉頰飄過,流舞嚇得大叫,跌坐在地,其他兩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見白影搜的一聲從她們三人中間穿過,一下子跑到對面不見了。
桂兒飛快的爬起來大喊道,“燒了這香囊,趕緊走吧!”其他兩人一齊從地上爬起,三個人跑到火堆旁,一齊將香囊拋入火堆。
顧不上多言,那白影如跗骨之蛆,再次向三人撲去,三人嚇得不敢停留,一齊向來路跑去,飛桃回頭看著那香囊落在火堆里,已被火舌舔得燃起一角,心下頓時放心了,跑的也更快了。一團黑色煙霧瞬間暴起,被風吹得飄向樹林。
很快幾人就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