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查探
范縣縣城之中，聽完胡牙子的敘述之后，楊明心中已有了大概，看來兩日前確實有梁軍經(jīng)過此地；不過從這支軍隊的行為來看，不像是梁軍的主力，只是一股流竄的敗兵而已。
“好了，這個你拿著吧?！眴柾暝捄螅瑮蠲鲗⒆约旱母杉Z分了一半給他。
“軍爺！”胡牙子看著手中糧食，眼中盡是難以置信。
梁晉之間連年的征戰(zhàn)，百姓們對于安寧的生活早已不敢奢望；在他們眼里無論是梁軍還是晉軍都與強(qiáng)盜無異，有時甚至比強(qiáng)盜還要兇惡；胡牙子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能得到這些兵老爺們的食物。
“你放心，我們不是強(qiáng)盜，我們是大唐朝廷的軍人！
我們的刀鋒永遠(yuǎn)不會指向自己的百姓！”
望著騎馬漸漸遠(yuǎn)去的兩人，胡牙子的耳邊還在回響著方才那位軍爺?shù)脑捳Z。握著手里的半張大餅，他的思緒漸漸陷入遙遠(yuǎn)的過去。
“大唐?。∵@是多么遙遠(yuǎn)的名字，可即使是在二十年前自己所生活過的大唐，那時的生活和現(xiàn)在又有什么兩樣呢？難道這天底下真的有那位軍爺說的那種天兵嗎？”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胡牙子自嘲的搖了搖頭。“去想那些做什么呢？自己連下一頓吃什么都還沒有著落呢?！?p> 打聽到想要的消息后，楊明二人從街道原路返回。
在兩人返回的時候，楊明一直感覺街道兩旁有一雙雙眼睛在盯著他看；待他轉(zhuǎn)頭之時，卻只看到兩旁原本緊閉的門窗，此時已開出了一條縫隙。而從縫隙內(nèi)的幽暗空間所投來的一道道目光中，楊明感受到了害怕、渴求和貪婪。
他知道這些目光為何盯著他，他也知道從自己將食物分給胡牙子的那一刻，這些目光就已存在；若不是兩人腰間明晃晃的長刀，楊明也不確定此刻會不會有人沖出來。楊明并不是圣母，他也沒資格做圣母；分給胡牙子的食物，只不過是楊明從他口中打探消息的報酬而已。
只有曾經(jīng)擁有過天堂卻又跌入地獄的人，才會知道地獄有多可怕。
楊明在這個時代所經(jīng)歷的一切每時每刻都在挑戰(zhàn)著他的認(rèn)知，他從沒想到一個糟糕的時代竟能壞到這種地步。如今他是真正體會到了什么是: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他也知道憑他現(xiàn)在的力量根本改變不了什么；不過既然身逢亂世不想隨波逐流，那便只能中流擊楫逆流而上吧！
想到此處，楊明一時心念通達(dá)，揮舞著馬鞭開始讓馬兒加速。
“駕...！”
長鞭揮出，一騎絕塵，像是要將這糟糕的亂世甩在身后。
與他一起的耗子也緊緊跟隨，二人策馬揚(yáng)鞭穿過街道，出了縣城。
與城外三人匯合后，楊明一行人又在周圍探查了一番，令他感到高興的是并不是所有的村寨都受到了梁軍的劫掠，一些比較偏僻貧窮的村莊則逃過一劫。
從一些幸存的百姓所提供的信息之中，他們已經(jīng)基本可以確定，這股梁軍此刻就在縣城西南十里處的劉家城寨中；不過對于梁軍的人數(shù)，幾人七嘴八舌說的也是天差地別，楊明也只知道一個大概。
幾人將縣城周圍大致探查了一番之后，他們并沒有繼續(xù)前往西邊的劉家城寨，而是看到天色已晚，只能暫時回營了。
入夜，幾人縱馬歸營，回到唐軍營帳之中。
“這么說，你們已經(jīng)打探到梁軍的蹤跡了？”李敬周手捧一冊兵書，借著燈火之光正在閱覽。
“是的?！?p> 于帳中站立的楊明，此刻正在稟報今日探查到的所有情況。
“屬下打探到，就在前日一股大概兩千多人的梁兵剛剛洗劫縣城，并且此刻他們還在范縣境內(nèi)?！睏蠲髡f道。
“兩千多人？”聽到對方人數(shù)后，李敬周正在思考自己能不能吃掉這股梁軍。
“屬下也是從一些幸存的百姓口中得知的，對方應(yīng)該不超過三千人?！睏蠲骼^續(xù)道。
“應(yīng)該？”李敬周放下手中的書本，看向楊明，皺著眉頭說道:“楊校尉，行軍打仗不比兒戲，你怎能說出這般模棱兩可之話；且天下萬事萬物就算親眼所見也未必全真，對于梁軍人數(shù)你只是聽到外人之言而并無自身驗證，便妄下結(jié)論，這可是兵家大忌啊！”
楊明心頭一震，此時方覺不妥，隨即行禮道:“都使說的是，屬下確實是大意了！”
見楊明如此虛心，能夠立即承認(rèn)錯誤，李敬周對其越發(fā)滿意，只見他又對楊明說道:“不過話雖如此，你的推測還算有幾分道理；此股梁軍確實并非主力，至于對方詳細(xì)的兵力及部署還需再次探查才是?！?p> “你要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蹦┝耍罹粗茉俅握f道。
“屬下明白！”
第二日，大軍再次開拔。行至范縣城南之后，本來大軍是要直接依托縣城扎營的，不過如今城池已被燒毀，在此扎營已無意義；李敬周便選擇在城南三里處的一緩坡處扎營。
此處比四周地勢略高，西北兩面都是開闊的平原，一眼便可看到遠(yuǎn)處的縣城；而且因為緩坡由南至北逐漸開闊，使得外人從西北兩個方向很難看出營寨的情況。
至于為何大軍沒有繼續(xù)西進(jìn)，皆因李敬周自己也不確定是否要與對面的梁軍交戰(zhàn)。
自從守備楊劉以來，匡霸都?xì)v經(jīng)多次惡戰(zhàn)，兵員已損大半；在沒有絕對的勝算之下，他是不敢貿(mào)然出兵的。
營寨中軍之中，楊明一大早便起身前往大帳待命，此時在他的身后還有兩人跟隨，分別是其手下的王老四與張堯。
由于昨日并沒有摸清這股梁軍的具體情況，李敬周決定還是讓楊明前往西邊再次探查一遍。此次探查需要深入敵后，于是楊明便決定帶上幾人之中處事較為圓滑老道的王老四；至于張堯，則是這次任務(wù)的武力保障。
“都使?！睅兹诉M(jìn)帳之后，楊明趕緊行禮道。
“楊明來啦?！崩罹粗苷f著，便走到三人面前打量起來，接著他又伸手指了指一側(cè)說道:“這是李規(guī)，與你一樣，也是親從營的虞候，此次任務(wù)他也與你們同去?！?p> 楊明這時才看到帳中還有一人，只見此人身著麻衣，頭戴方巾，一副寒門學(xué)子的打扮；此人身材也是極為瘦小，堪堪五尺的身長比王老四還要矮上一線，難怪方才三人都沒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