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不正是那天在清露寺救自己一命的人嘛。
隔著灌木叢,顧四季看他步履飛快,想著等自己追上怕是人又走遠了。
趕緊出聲:“老伯留步”
海公公聽見聲音,扭頭看了她一眼,腳步頓住。
海公公雖然頭發(fā)花白,年過半百,但是眼神卻是極好的。
一眼便認出了這是清露寺路上遇險的那位小姑娘。
停在原地,等著顧四季靠近。
顧四季走上前去,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開口問道:“老伯,可還記得我?”
海公公一臉和善的笑容,低頭看著這個明眸皓齒的小姑娘,舉手投足間竟然絲毫不顯稚嫩,行禮規(guī)范得體,自己雖然不經(jīng)常受禮,可是看別人行禮也是看了半輩子。
看顧四季行禮的那幾下便能知道,定是家教極好的家里教育出來的孩子。
海公公哄小孩一般的口吻說道:“當然記得了,清露寺上那個臨危不懼的小女孩兒嘛”
顧四季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天的表現(xiàn),哪里是臨危不懼,那是嚇麻了腿。
扯唇尷尬的笑笑,對海公公說:“想不到今日還能再見恩人,你我真是有緣”
海公公聽她這說法心中好笑,頭一次聽見這么小個女娃和自己說有緣。
“當不得小姐一聲恩人,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p> 兩個人正在說話,身后傳來腳步聲,顧四季回頭看,臉上的笑意頓失。
來人一身灰色葛布箭衣,頭戴禮帽,花翎上面的紅色帽緯被風吹的微微凌亂。
顧四季下意思的靠近海公公,但見那人走近,朝著海公公躬身作揖,“見過義父,義父您認識這位姑娘?”
海公公看了看顧四季,也不答話,而是對著滿臉戒備的顧四季介紹:“這是義子,海全,姑娘莫怕”
顧四季神色稍緩,但是看海全的眼神中還是帶著絲絲戒備。
顧四季轉(zhuǎn)向海公公,問道:“敢問公公您在何處當值?”
顧四季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對于這個救自己一命的老伯心中甚是感激。
但是今日并不知會在這里相遇,身上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只能日后再備薄禮相謝。
海公公慈祥地笑道:“老奴姓海,宮中人都叫老奴海公公,現(xiàn)在在六殿下宮中伺候?!?p> 六殿下,顧四季對這位皇子不是很熟,只聽別人提起過只言片語,雖然現(xiàn)在不顯,但是日后也是這宮中一個不可忽視的人物。
顧四季聽他鄭重的自報姓名,也正色道:“小女南寧侯府顧四季”
海公公笑的柔和,顯然早就知道。
顧四季指著他身后的宮殿問“這便是六殿下的居所?”
海公公:“正是”
他們現(xiàn)在站在殿門口,殿中可見景色有限,顧四季略略看了一眼贊道:“收拾的很是齊整”
一眼望過去,眼神沒有什么阻礙,道路上一絲雜草也無,殿中物品歸置的也很整齊,雖然不能觀全貌,但就這一眼也可見一斑。
“姑娘謬贊”
顧四季:“老伯,您與我有恩,若是不棄,便叫我四季就好”
海公公彎了彎腰,說道:“老奴不敢僭越”
顧四季知道皇宮之中最重禮節(jié),自己也只是客套,也沒再說什么。
顧四季雖然不甚了解這位六皇子,但是他的處境也還是知道的。
于是說道:“今日形容匆忙,未免在殿下面前失儀,今日就不去拜見殿下了,還請海公公替我給殿下帶好,改日再來相謝”
海公公點頭說道:“老奴一定帶到”
顧四季神色微微猶豫,海公公看她一眼,便對身后的海全吩咐:“海全,你送這位姑娘回去”
顧四季感激的看向海公公,自己這個角度看他的眉毛,仿佛眉尾下垂的更厲害,越來越像一個“八”字。
顧四季再次拜謝,由海全公公引著,往慈寧宮的方向去了。
路上顧四季問海全:“你為什么要跟著我?”
海全有一絲的窘態(tài),但是全沒有絲毫慌亂,想來剛才他也知道自己發(fā)現(xiàn)了他。
海全說道:“那梨落宮和我們殿下的宮殿緊挨著,平時沒有人進去,今日我聽見了梨落宮中有聲響,所以才去看一看”
顧四季了然。
只聽海全又說道:“可是顧小姐,您既然發(fā)現(xiàn)我了為啥不往自己的宮殿跑去叫人,卻要在那兜圈子啊?”
顧四季臉頰微紅說道:“正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你所以更不能跑回去,否則豈不是引狼入室了”
海全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顧四季想著今日海公公所說之話,便問海全:“海全公公,你們家殿下可有什么愛好?”
海全一聽她打聽殿下的喜好,心中登時不喜,但是臉上不動聲色,這是義父曾經(jīng)教育他們的,“喜怒不形于色,好惡不言于表;悲歡不溢于面,生死不從于天”
他不是很理解,但是還是學著衣義父的樣子,不管是好言惡言,全都報之一笑,而后再做計較。
以前也有宮人過來打聽殿下飯食喜好,他以為這個宮中終于有人能關(guān)心殿下了。
可是第二天,殿下最喜食得羹湯里就出現(xiàn)了些不干凈的東西,還好海公公及時覺察,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從那以后,倒是治好了殿下的挑食,遇上不喜食的飯菜也能輕易的咽下去。
但是海全卻是愧疚的很,殿下在這宮中從來沒有享受過作為皇子得殊榮,殿下從來沒有什么怨言,唯一的任性便是在吃食上。
現(xiàn)在自己便是將殿下這唯一的特權(quán)也給扼殺了。
所以日后再有任何來問殿下喜好的人,海全一概不知。
“顧小姐,殿下的喜好奴才也不是很清楚”
顧四季看他笑的反常,也不甚在意,畢竟在這宮中,說錯一句話就可能掉腦袋的,一個太監(jiān)管住自己的嘴也是應(yīng)該。
便不再多問,而是看著沿途的花草,剛才來的時候就見過,只是不知是什么花,此時還開得這樣茂盛。
海全介紹:“這是假連翹,別的花都在夏季過后早早的凋零了,這假連翹卻正是開的旺盛的時候”
顧四季點頭表示受教,海全看她還是小孩子模樣,一臉的天真,話也稍微多了幾句。
“顧小姐為何跑到梨落院中?”
顧四季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和趙佑桐等人一起來的,還是有意試探。
雖說趙佑桐試圖通過自己拉侯府下水,甚是可惡,但自己不能真的跟他計較,畢竟這事關(guān)系重大,可不能瞎說。
于是胡扯道:“我遠遠的看見那邊有棵梨樹,便想著,這個時節(jié)該是梨子又大又甜的時候,所以這才跑到那里”
兩人邊走邊說,抬眼已經(jīng)能看到慈寧宮的牌匾。
海全停下腳步,微笑著拱手做禮到:“奴才就送到這里了,顧小姐慢走”
顧四季沖他擺了擺手。
海全心想,總算是看見她有了小女孩的姿態(tài),這一路上她和自己談花談草,若不是自己看她還得微微低下頭去,還以為身邊站了個成熟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