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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過的戀人心

釋懷告別 15歲的自己

錯過的戀人心 瀟曉澤 15587 2023-05-08 17:08:49

  深秋的咖啡館飄著肉桂香,我攪著杯熱可可,看奶泡上的拉花慢慢化開——像極了徐子敬最初給的那些承諾。

  他追我的時候,總說“等我設(shè)計出能跑贏距離的車,就天天載你”。那時他會蹲在圖書館幫我撿掉落的筆,會把熱干面里的芝麻醬拌得勻勻的,會在跨年夜舉著支褪色的玫瑰,說“以后每年都給你帶新的”。我把這些碎片拼起來,以為就是愛情該有的模樣。

  轉(zhuǎn)折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或許是他說“這周末陪你去看古箏展”,卻在當(dāng)天失聯(lián),深夜才發(fā)來句“臨時加班”;或許是他錢包里那張宜昌到武漢的高鐵票根,日期是他說“在工作室趕稿”的那天;又或許,是朋友發(fā)來的派對照片——他站在霓虹里,手搭在一個陌生女孩的肩上,笑的弧度和當(dāng)初對我許諾時,一模一樣。

  我拿著照片去問他,他正對著電腦改設(shè)計稿,頭也沒抬:“都是朋友,你別多想?!辨I盤敲得噠噠響,像在敲碎我手里那些沒說出口的質(zhì)問。我盯著他頸間那枚小熊項鏈——是我送的,此刻在燈光下泛著冷光,突然覺得刺眼睛。

  真正死心,是在那個雨夜。我發(fā)著燒給他打電話,聽筒里只有忙音。裹著毯子坐在沙發(fā)上,聽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突然想起高三那年,我淋了雨發(fā)燒,他冒雨跑了三條街買退燒藥,回來時渾身濕透,卻把藥揣在懷里捂得暖暖的。

  手機在這時震動,是泰雷。他的聲音帶著柏林的冷意,卻很穩(wěn):“聽秀蕓說你不舒服?我剛從德國回來,在你家樓下,給你帶了點藥。”

  我趴在陽臺上往下看,他撐著把黑傘,站在路燈下,像座不會塌的橋。他沒多問什么,只把藥和一碗熱湯遞上來:“是上饒爺爺教我燉的,說治感冒管用?!睖镲h著片銀杏葉,是他從富爾達(dá)撿的,說“比柏林的更像心形”。

  后來的日子,泰雷就像杯溫水,慢慢熨帖了那些灼人的傷口。我加班晚了,他會算好時間出現(xiàn)在公司樓下,手里拎著份熱乎的餛飩;我對著德語合同皺眉,他會逐字逐句幫我標(biāo)上注釋,說“這個詞的發(fā)音,像你彈古箏時的顫音”;甚至在我對著徐子敬的舊物發(fā)呆時,他也只是遞來杯茶,說“想扔就扔,想留就留,都隨你”。

  上周在畫廊看展,撞見徐子敬和那個派對上的女孩。他看見我,眼里閃過絲慌亂,想說什么,我卻笑著朝他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挽住泰雷的胳膊。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jìn)來,泰雷的手很暖,掌心的溫度熨帖了我指尖的涼。

  走在回家的路上,泰雷突然說:“其實在柏林時,我就知道你心里有別人。”他頓了頓,握緊我的手,“但我想等你,等你愿意回頭看看?!?p>  我望著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富爾達(dá)高速路上的“Ausfahrt”——原來出口從來都在,只是我總盯著岔路發(fā)呆。那些關(guān)于徐子敬的記憶,像褪色的老照片,還在相冊里,卻再不會讓心起波瀾。

  路過一家花店,泰雷停下來買了束向日葵?!澳阈ζ饋淼臅r候,”他把花遞給我,耳尖有點紅,“比馬德里的陽光還亮?!?p>  我抱著花往前走,風(fēng)卷著落葉打旋,像在說“都過去了”。是啊,都過去了。那些撕心裂肺的夜,那些輾轉(zhuǎn)難眠的念,終究抵不過有人在雨天撐傘等你,在寒夜遞碗熱湯,在你終于愿意放下時,笑著說“我在”。

  真正的放下,大抵就是這樣——再提起他的名字,心里像掠過一陣風(fēng),無痕,也無波瀾。而身邊人的溫度,才是此刻最真切的答案。

  晨光剛爬上窗簾時,我已經(jīng)摸過手機三次了。屏幕亮起來的瞬間,泰雷的消息像顆糖滾進(jìn)來:“樓下的梧桐落了好多葉,你上班路上當(dāng)心滑?!?p>  指尖劃過屏幕,突然想起從前等徐子敬消息的日子——總在對話框里刪刪改改,發(fā)出去的“早安”要斟酌半小時,收到的回復(fù)卻常常是“剛看到”。而現(xiàn)在,泰雷的消息永遠(yuǎn)帶著點煙火氣:“今天的豆?jié){加了糖”“地鐵上看到個穿紅風(fēng)衣的,差點認(rèn)成你”,連標(biāo)點符號都透著踏實。

  上周整理書架,翻出本舊筆記本,里面夾著張徐子敬畫的設(shè)計稿——是他說要給我做的古箏譜架,畫了七版還不滿意。那時覺得,這種“不將就”就是愛了??涩F(xiàn)在看著泰雷在廚房忙碌的背影,突然懂了:真正的在意,從不是畫多少張設(shè)計稿,是他記得我不愛吃蔥,每次切菜都把蔥段挑得干干凈凈;是他發(fā)現(xiàn)我看書時總?cè)嘌劬?,默默把臺燈換成暖光;是我做噩夢驚醒時,他不用睜眼,也能準(zhǔn)確地把我往懷里帶,嘟囔著“別怕,我在”。

  有次跟他去逛超市,他推著購物車,我在后面念清單:“牛奶要全脂的,面包得是全麥……”他突然停下,從口袋里摸出個小本子,翻到某頁給我看——上面記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如玉愛喝加兩勺糖的咖啡,吃餃子要蘸醋,冬天手腳容易涼,睡前得泡熱水腳……”字跡歪歪扭扭,像他在德國教我德語時寫的注釋。

  “什么時候記的?”我笑著搶過本子,指尖劃過那些字,突然有點鼻酸。

  “從你說‘德國黑面包太硬’那天開始?!彼麚蠐项^,耳尖紅了,“怕記不住,就每天寫一點?!?p>  原來愛真的會藏在瑣碎里。他不會說“以后每年都給你帶玫瑰”,卻會在路過花店時,順手買支向日葵,說“這個像你笑起來的樣子”;他不懂設(shè)計稿上的線條,卻會在我熬夜改報告時,把熱可可吹涼了再遞給我;甚至連我隨口說“蘇州的海棠糕好吃”,他都會記在本子上,周末悄悄訂了去蘇州的高鐵票。

  那天在平江路,他舉著剛買的海棠糕,燙得直甩手,卻還是先遞到我嘴邊:“快嘗嘗,是不是這個味?!碧撬丛谒羌?,像極了初三時徐子敬給我遞橘子糖,糖粒掉在衣襟上的模樣??尚木吃缫巡煌獜那笆谴е臍g喜,現(xiàn)在是捧著安穩(wěn)的溫暖。

  晚上躺在民宿的床上,聽著窗外的雨打芭蕉,突然想起朋友說的“放不下,其實是不愿意放下”。是啊,曾經(jīng)總覺得徐子敬是心口的朱砂痣,可當(dāng)泰雷在雨天撐傘等我,在寒夜煮熱湯,在我終于愿意回頭時笑著說“我在”,那些朱砂痣也就慢慢淡成了墻上的畫——還在,卻不再刺心。

  泰雷翻了個身,把我往懷里摟了摟,迷迷糊糊地說:“明天去吃松鼠桂魚好不好?”呼吸拂過耳畔,帶著點淡淡的雪松味——是他慣用的須后水,也是我在悉尼醫(yī)院聞到的味道,那時他蹲在床邊給我削蘋果,說“等你好起來,帶你去吃遍澳洲的中餐廳”。

  原來緣分真的很奇妙。繞了那么多彎,錯過了錯的人,才遇到那個會把你的喜好記在本子上,把你的不安揉進(jìn)懷里,讓你覺得“有他在,什么都不怕”的人。

  晨光漫進(jìn)窗戶時,手機又震了震。泰雷的消息帶著剛醒的鼻音:“早餐想吃甜豆?jié){還是咸豆?jié){?”

  我笑著回他:“要你喂的那種?!?p>  屏幕那頭很快發(fā)來個臉紅的表情包,像極了初見時,他在馬德里的公園遞給我草莓糖的樣子。

  原來最好的時光,從來不是“錯過了才遇到”,是遇到了之后,才明白從前的錯過,都是為了把心騰出來,裝下眼前這份剛好的溫暖。

  手機屏幕亮得刺眼,群名是“初三(3)班永不散”,當(dāng)年吵著要當(dāng)群主的徐子敬,頭像是片空白。我劃開消息時,指尖涼得像揣了塊冰。

  “子敬要結(jié)婚了?!”班長李梅的消息跳在最前面,后面跟著一連串驚嘆號,“秀蕓剛發(fā)了請柬,8月1號,在武漢國際會展中心!”

  緊接著是張張的截圖——朱秀蕓的朋友圈,九宮格全是婚紗照。第一張開著香檳,她穿著魚尾裙靠在徐子敬懷里,肚子微微隆起;最后一張是請柬設(shè)計稿,燙金字體寫著“徐子敬朱秀蕓新婚之喜”,背景是片銀杏林,像極了當(dāng)年子敬給我畫的掛畫。

  群里炸開了鍋。“從初中就看你們倆有戲,終于成了!”“子敬可是咱們班的校草,秀蕓好福氣!”“到時候一定到,要看看新郎官現(xiàn)在啥樣!”

  沒人提起我。就像當(dāng)年畢業(yè)照里,我站在子敬斜后方,后來被同學(xué)P成表情包,說“陳如玉眼里的光快把子敬燒穿了”,可現(xiàn)在,那束光早被雨打濕,成了沒人記得的水漬。

  “嗡”的一聲,泰雷發(fā)來消息:“下班了沒?給你帶了海棠糕,剛出爐的?!?p>  我盯著屏幕,眼淚突然砸在“發(fā)送”鍵上。原來有些痛,不是大喊大叫,是連哭都不敢出聲,怕驚擾了別人的幸福。

  婚紗店的風(fēng)鈴響時,泰雷正蹲在柜臺前,把海棠糕擺成小太陽的形狀?!翱矗癫幌窀粻栠_(dá)的向日葵?”他抬頭時,額前的碎發(fā)蹭到鏡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我沒加秀蕓微信,就是怕你不舒服?!?p>  我沒說話,抓起塊海棠糕往嘴里塞,甜得齁人,卻壓不住喉嚨里的澀。泰雷突然拽住我的手腕,把我往試衣間拉:“別在這兒待著了,我?guī)闳€地方?!?p>  車開上長江大橋時,晚風(fēng)卷著江水的腥氣撲進(jìn)來。泰雷指著江面的貨輪:“你看,它們從來不會回頭,因為前面有港口?!彼D了頓,把車窗搖開條縫,“子敬就像你坐過的船,靠過岸,但不是你的終點。”

  我望著遠(yuǎn)處的燈塔,突然想起15歲那年,子敬騎自行車載我過橋,說“等我考了駕照,就開船帶你游長江”。那時他的白襯衫被風(fēng)吹得鼓起,像只振翅的鳥,可現(xiàn)在,這只鳥早換了方向,落在別人的枝頭。

  “其實……”泰雷的聲音很輕,“我早就知道你愛他,從在柏林圖書館,你對著他的照片發(fā)呆時就知道。”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但我還是想等,等你愿意看看身邊的人?!?p>  車停在江灘公園時,銀杏葉正落得滿地都是。泰雷從后備箱拖出個畫板,上面貼著我撿的落葉——悉尼的貝殼、柏林的菩提、馬德里的橄欖,最底下是片武漢的銀杏,旁邊寫著“2024.7.15,如玉說這里的秋天最暖”。

  “我畫了三個月,”他撓撓頭,耳尖紅得像被夕陽燒過,“想告訴你,你走過的路,都有人記得?!?p>  我摸著那片銀杏葉,突然想起子敬婚禮的請柬背景。原來有些風(fēng)景,你以為是獨屬于你的,其實早就被別人復(fù)刻,成了新的故事。

  手機在這時震動,是秀蕓的消息:“下周來取最終版婚紗哦,子敬說想讓你也看看?!?p>  我望著江面的月亮,突然笑了。回了個“好”,然后把手機揣進(jìn)兜里,轉(zhuǎn)身抱住泰雷。他的懷抱很暖,帶著海棠糕的甜,像這個秋天該有的溫度。

  “泰雷,”我把臉埋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明天陪我去買條新裙子吧,參加婚禮穿的?!?p>  他愣了愣,然后使勁點頭,下巴磕在我發(fā)頂:“買最亮的那種,比新娘還好看。”

  晚風(fēng)卷著銀杏葉打旋,像在說“都過去了”。是啊,14年的愛,像場漫長的雨,終于停了。而晴天里,有人撐著傘,等我一起走接下來的路。

  至于那場婚禮,我會笑著去的。不是為了徐子敬,是為了告訴15歲的自己:你愛的少年長大了,你也該長大了。往后的日子,要為值得的人,笑得更甜。

  

瀟曉澤

欺騙的時候,咋釋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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