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哈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里的他只有八歲,尚未被冊封為太子,只是赤沙國國王膝下一個普通的王子。一日,喜歡和宮女們廝混在一起的蒙哈又在和幾個宮女玩捉迷藏的游戲,他運氣不好,第一個就被當“鬼”的宮女抓到,成了下一個“鬼”。這一次,宮女們藏得極為隱蔽,任憑蒙哈怎么找,都找不到,于是,他便發(fā)起了脾氣,大吼著再不出來就要砍了他們的頭,可奇怪的是,還是沒有人主動站出來。氣急敗壞的蒙哈努力找呀找呀,終于聽到柜子里傳來細微的聲響,蒙哈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猛地拉開柜子的門,進入他眼簾的,是一個小男孩浮腫得看不出人形的臉,正咧著嘴對著他笑。
“啊——”
蒙哈驚醒過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不用摸,都能感受到后背匯聚成流往下滴的冷汗。
“醒啦?”
一道熟悉且討厭的男聲傳來,蒙哈毫不掩飾他的厭惡皺了皺眉。
“想不到南國的常樂王爺還有偷窺男子睡覺的癖好,難道,王爺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愛好?難怪,風度翩翩的常樂王爺身邊一個侍女都沒有?!泵晒乔恢醒a上一個哼聲。
雙手抱胸倚在墻邊的劉熙淮倒也不惱怒,只是勾起一邊嘴角壞笑道:“本王這還是第一次來守著一個大男人睡覺,要不是蒙哈王子叫得太凄慘,本王還不知道原來男人做夢的時候也能這般哭爹喊娘,今日還真是開了個眼界?!?p> 被劉熙淮反將一軍的蒙哈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他自覺剛剛的噩夢太真實,仿佛親眼見過那具尸體一般,不然也不會夢得那般真切,叫他喪失理智,從一個成年人的軀殼中脫離回到兒童的身體里,任憑自己反應出最原始最深處的恐懼。
“那個女人,在哪兒?”
蒙哈不打算回應劉熙淮有關自己失態(tài)那一段的敘述,而是岔開了話題。
“那個女人?”劉熙淮瞇了瞇眼睛,“子衿姑娘在東廂房,本王派嬤嬤守著的,有任何危險會有人來通知本王?!?p> “不是她!”蒙哈突然怒目圓睜,“是今日那個敢對本王出言不遜甚至敢踢本王的女人!南國蘇太傅的女兒,她在哪兒?”
劉熙淮瞳孔縮小,俊臉也變得有幾分陰沉:“蒙哈王子問她干什么?”
“哼,干什么,你問本王要干什么?本王恨不得立馬宰了她!不,宰了她都算便宜了她,她不是為那個風塵女打抱不平嘛,好,本王就讓赤沙國的最下等的將士們把她凌辱一遍,再丟進那最下等最臟的窯子里,讓她不停地接客,也淪為一個風塵女子。要是不聽話,或者想跑,就往死里打,把她的皮扒下來!”蒙哈雙手緊握成拳,紅著眼,盯著雙拳中間的空氣惡狠狠地說,仿佛正用手掐著蘇孟的脖子一樣。
不等他繼續(xù)說,劉熙淮一個跳躍上床將蒙哈壓在身下,右手拽住蒙哈的衣領拉進自己的目光掃射區(qū),冷著臉,一字一句地威脅道:“這是本王第一次聽你說這些話,也是最后一次,你要是膽敢再說一遍,本王會把你的舌頭剪下來,丟進裝滿老鼠的瓦罐里,讓你看著自己的舌頭被老鼠啃噬,后悔著自己曾經(jīng)說過一些不該說的話。你要是不信,可以試試?!?p> 許是被劉熙淮說的話嚇到了,同為皇子的蒙哈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氣勢上輸了劉熙淮一大截。等蒙哈回過神來,劉熙淮已經(jīng)從他身上起來,回到了原位站著。
“本王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常樂王爺竟然這般認真。”覺得剛才自己的表現(xiàn)有些丟臉,蒙哈給自己找了個臺階,悻悻說道。
劉熙淮頭微微仰起,看著窗外,并沒有要接話的意思。
“說起來,常樂王爺好似對那位蘇小姐很是上心。”清楚礙于自己是一國太子身份對方絕不敢傷害自己的蒙哈再次向劉熙淮挑釁道,“本王之前在常樂王爺面前不曉得詆毀過多少女子,王爺都毫不反應,今個兒不過才說了幾句,王爺就直接威脅本王了,還揚言要割了本王的舌頭,看來這位蘇小姐,很是不一般呀?!?p> 劉熙淮睥睨了蒙哈一眼,冷淡回他:“本王太傅的女兒,自是比起尋常女子會不一般,蒙哈王子當著本王的面說一些羞辱蘇小姐的話,這不相當于羞辱本王嗎?再說了,蒙哈王子詆毀任何一個南國女子,本王都極為不滿,不作回應只是本王看著你的身份在忍耐而已,現(xiàn)在,本王不想忍了,所以蒙哈王子若是再說出諸如此類的話語,本王無法保證不會真的動手。”
“你敢!”蒙哈一把掀開被子,站了起來,睡衣松松垮垮地披散著,露出肋骨緊貼著皮膚根根分明的腹部,儼然一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很難將這副瘦骨嶙峋的樣子和堂堂一國儲君的形象聯(lián)系到一起,“劉熙淮,不要把本王當成三歲孩子糊弄!你要是敢動手你早就動了,至于將本王好吃好喝地囚禁一個月?你還不是害怕赤沙國和南國真的打起來,害怕在國家外交上出問題。你也知道本王可是赤沙國的太子,在赤沙國是什么地位,回國的時候本王哪怕是掉了一根頭發(fā),兩國戰(zhàn)爭都在所難免,到時候,可都是你的錯!”
“蒙哈王子說得很對,你可是赤沙國的太子,地位不一般,所以,到時候本王會親自送您回國,順便,本王還會給柴拉姆國王講一件有趣的事兒,這件事,和赤沙國十三年前無故溺亡的小王子有關……”劉熙淮沖蒙哈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說來也奇怪,本王之前聽說這小王子是自己貪玩不小心掉進湖里溺亡的,可是剛剛有一只小鳥嘰嘰喳喳來本王耳邊吵吵,本王竟獲知了一些從未聽過的信息,也許本王順著這些話去查,會查到有關小王子死因不一樣的線索。蒙哈王子,你感興趣嗎,要不然,咱倆聊聊?”
劉熙淮說話的語氣非常淡然,好像只是在陳述一件極為普通的事一樣,但是這些詞句傳入蒙哈的耳中,仿佛魔咒一般叫他呼吸紊亂、汗如雨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小王子雷納的真正死因。
所有人都說,蒙哈是太子的最佳的人選,不過有個前提,是他的胞弟雷納自愿放棄皇位。所有王子中,雷納是長得最像國王的一個王子,而且,也是最聰明的那一個,由此,便是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的一個。蒙哈每日看著他的胞弟在眾人的夸贊和祝福中長大,長得越發(fā)優(yōu)秀,長得越發(fā)像國王,他開始慌了。憑心而論,他也想成為太子,可是他知道,不管他多么努力,多么籠絡朝臣,在他的弟弟面前,他所做的一切都顯得極為微不足道,在日積月累的被比下去的無奈中,他萌發(fā)了對胞弟的憎恨,當他一次又一次試圖給雷納洗腦當國王有諸多不好卻被雷納看出他的真實含義后,他心中有了殺意。
于是,年僅八歲的蒙哈布了一個完美的局,將六歲的雷納誘拐到河邊,將其溺死推入河內(nèi),再回到自己寢宮,等待雷納溺亡的消息傳到自己的宮殿,再裝作大驚失色的模樣和眾人一起去河邊。
整個過程蒙哈只讓他的心腹參與,而且事后他們?nèi)甲圆帽WC此事不會被其他人所知,自以為萬無一失的蒙哈,到底還是敗給了自己的心魔,在做噩夢的時候不小心說漏了嘴,又被劉熙淮這個極為聰穎的人截獲只言片語,在夢里套出了他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
看著面前這個勾起一邊嘴角看著自己的男人,蒙哈知道,這個把柄落入他人手中,他接下來的人生,就不會那么容易了。
從蒙哈的房間出來,已是三更天。劉熙淮睡意全無,想起某個人同在這個鎮(zhèn)上,便喚來一直守在自己身邊暗處的黑衛(wèi)。
“白天交代你的事兒可打聽清楚啦?”
“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蘇小姐來關山鎮(zhèn)的原因是這個……”黑衛(wèi)將蘇孟來關山鎮(zhèn)開設分店一事告知劉熙淮,同時也說明了春困一家的事。
“噢,原來是這樣。她身邊的侍衛(wèi)你可有看過,武功高強嗎?要不然,派幾個人過去守著?”劉熙淮在心里盤算要派哪幾個黑衛(wèi)過去保護蘇孟。
說話的黑衛(wèi)撓了撓后腦勺,有些遲疑地說:“王爺,屬下看,應該不需要派黑衛(wèi)去保護蘇小姐?!?p> “為何?”
“因為,會有旁的人來關山鎮(zhèn)。”黑衛(wèi)恭敬回道,“明日李一諾李少將一行會抵達關山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