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槍聲
松井一生警惕,對士兵要求很嚴(yán)格,即使在睡覺的時候眼睛也是睜著,這一次出城,他再三命令,不能擅自行動,但士兵們實在口渴得緊,他只得背靠一棵大樹,稍作休息,叫幾個士兵在巡邏。這時,一線天峽谷的關(guān)隘,楊佳銘正在注視著入口,耐心等待敵人進(jìn)入他們的射擊范圍。
一線天峽谷的清泉甘甜可口,日本兵喝了又想喝,豎起大拇指紛紛贊嘆,而松井卻在認(rèn)真撫摸他的心愛之物,一把長達(dá)八十厘米的東洋軍刀。
由于一直佩戴,在明亮的陽光的照耀下,軍刀明晃晃,卻透出深寒的光,給人一種悚然的感覺。
打水的士兵邁開羅圈腿匆匆跑來,把水壺遞給松井,咕咚咕咚地一眨眼便喝個精光。松井來了精神,立即命令隊伍集合,繼續(xù)往一線天峽谷深處走去。
一線天峽谷被當(dāng)?shù)厝朔Q之為“十里長峽”,可見其多么的險峻,多么的難以穿越。松井抬頭仰望,好似一只青蛙坐在井底,看見的是像小河一樣的白色天空。他躊躇著,嘴里似乎在說些什么,但是又不是很大聲,環(huán)顧了四周,又繼續(xù)前行。
松井在想:管他娘的,老子從來沒知道輸字怎么寫,想打掉我,恐怕那個中國人還沒生出來。
一線天峽谷越來越暗,懸崖邊上的水滴滴滴答答地流下來,松井大隊覺得太愜意了,完全沒有覺得危險在一步一步靠近。
看著松井大隊越來越近,楊佳銘端起槍,叫五弟楊松泉點燃火銃,同時喊道:“打?。。 ?p> 隨著火銃的巨大響聲,清江游擊隊員們有的砸石頭,有的滾巨木,頓時一線天峽谷底下的日本鬼子哇哩哇啦叫聲一片,慌忙之中朝上亂打槍,可是都放了空槍。
松井見勢不妙,趕緊撤退,右手握住東洋軍刀:“遭埋伏了,先撤退?!?p> “大佐,這是什么軍隊,敢在此處敲我們的腦袋,黔軍恐怕沒這個膽量?”身邊的一個小隊長不服氣地來到松井面前,一邊撤退,一邊發(fā)出質(zhì)疑的聲音。
“怎么就在此地出現(xiàn)如此大膽的軍隊,聽出來這槍聲不是正規(guī)軍,反而是我們國家許多年前使用的火銃,我今天竟然栽在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一小股敵人手里,真是粗心大意失荊州啊?!彼删钕矚g看的是中國古典小說三國演義,不知道翻了多少遍,話語里總會帶著三國演義里的詞語。
“我早前聽說,清水江這一帶有一支少數(shù)民族武裝,但是一直盤旋在白巖塘城周邊,以打擊土豪劣紳為主,純屬小打小鬧,沒想到今天卻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毙£犻L似乎想起了一個專門在貴州做生意的日本僑民所說過的話,只是沒當(dāng)回事,今天慘遭失敗才想起來。
楊佳銘長這么大,還沒有帶領(lǐng)大家打擊過日本鬼子,今天真是大開眼界,看到松井丟下十幾具尸體,逃出了一線天峽谷,內(nèi)心開始膨脹起來:“小日本也不過如此,人家稱他們?yōu)楣碜樱铱茨鞘歉吖懒怂麄?。?p> 在一旁的老孫頭,臉色凝重,聽了楊佳銘的這番話,搖搖頭說:“大隊長,你真有所不知,在我國的大片淪陷區(qū)中,日本人用槍殺死我們手無寸鐵的男同胞,凌辱我們的女同胞,光是南京大屠殺就有幾十萬人死于他們的刀槍下,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完全沒有人道,完全是一群畜生?!?p> 在清水江沿岸還沒有出現(xiàn)過像老孫頭所敘述的悲慘場景,楊佳銘意識到自己的失誤,不再言語。
“楊大隊長,你的榆木腦子也是進(jìn)過幾滴墨水,咋個就如井底之蛙呢。”郝靜奚落道。
“大教育家孔老夫子都還不知道怎么拿鋤頭把把,更加不曉得太陽剛出來的時候離人近一些,中午的時候離人遠(yuǎn)一些?我一個才讀了幾年書的鄉(xiāng)野村夫,怎么知道日本鬼子如此兇殘。”楊佳銘是一個愛詭辯的人,尤其是聽到郝靜說話,覺得自己理虧了,也要說上兩句,已經(jīng)快成改不掉的習(xí)慣了,“不過,經(jīng)過老孫同志的提醒,我們以后要一萬個小心為妙?!?p> 他的語氣只是著重在老孫頭身上,接著只對郝靜嬉笑一下,鼻子別到另一邊,不以為然地走開了。
郝靜的目光,掃過清江游擊隊的隊員們,每個人也默默地跟隨楊佳銘而去。大家的心情,郝靜非常理解,遲疑了片刻,也跟隨大隊伍返回白巖塘城的江岸。
一個頭戴血布的人跑過來,兩眼通紅,污垢覆蓋整個臉,很多人完全認(rèn)不出來,仔細(xì)瞧原來是一個偵察隊員,他前幾天奉命前往丹蘭縣偵察日軍動向,是他前幾天托人送情報過來,楊佳銘設(shè)好埋伏圈,先下手為強(qiáng),在一線天峽谷挫敗了松井大隊。
“你頭上為啥子有血?”楊佳銘問了話,那人卻笑著露出幾瓣潔白牙齒,活像一個黑猩猩在笑,模樣極其滑稽。
見此情景,大家伙都笑了。
那人往河邊扔掉血布,指著頭說:“我也是在一線天峽谷的另一邊,殺了一個鬼子,當(dāng)時你們喊殺聲已響,我本想爬也要爬到你們的埋伏地點,來不及了,看到混亂中有個鬼子暈頭轉(zhuǎn)向,便順手結(jié)果了他,也算是殺過鬼子。”
小寶高高興興地跑過來,給那人一個擁抱,輕聲喊了一聲:“阿爸?!?p> 可以說,此人長得也算英俊瀟灑,不過為了革命被郝靜悄悄地培養(yǎng)成為偵察兵,為了不讓人察覺,特意隱去姓名,很少與小寶見面,今天總算熬出頭了,和小寶見面那叫一個暖意融融,兩人不禁熱淚盈眶。
楊佳銘看著自己的隊伍逐漸變成正規(guī)部隊,戰(zhàn)斗力比先前增強(qiáng)不少,打心眼里高興得像吃了蜜一樣,忍不住說了一句:“小寶,你長大了要像你阿爸一樣勇敢!”
“難道說,我現(xiàn)在不勇敢嗎?”小寶撅了噘嘴,然后裝得像個大人一樣走開了。
頓時,小寶的話引起一陣笑聲,想不到大隊長也有被小寶開涮的時候,這笑聲是毫無惡意的笑,是釋放壓力的笑。楊佳銘稍微搖了搖頭,內(nèi)心是充滿喜悅的,表面上卻正色道:“在小孩子當(dāng)中你是最勇敢的游擊隊員,在清江游擊隊中,你是最小的游擊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