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劉執(zhí)，眼角早已濕潤，可夢境依然在繼續(xù)。
只是現(xiàn)在，夢境換了場景，恰逢早春。
這是一處大院，樓閣聳立，卻全是素白，哭悼之音更是不絕。
大門前，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翁站立，他背脊躬著，手杵拐杖，滿面怒容卻又無可奈何。
老翁的身邊，站著一對男女，面色復(fù)雜，愛恨交織。
在老翁身前，跪著一個挺拔卻又蕭索的身影。
“孽子，你意欲何為？”
老翁怒聲呼喝，顫巍巍地指著跪在下方的身影。
跪立的身影聞聲昂起了頭，寂寥地道：
“孩兒不孝，致使家族遭此大禍，本應(yīng)自戧以贖罪?？芍勺訜o辜，還請族長交托于我?！?p> “妄想”
老翁怒聲回著，根本不可能答應(yīng)他的要求。
“同時，還請準允孩兒請出我兒靈位?！?p> “什么？”
老翁身體都搖擺了起來，明顯是壓抑不住身體內(nèi)的怒火了。
“大哥，你不能這么做?！?p> 那個站在老翁身側(cè)的婦人開口，請出靈位，那是要除籍的。
“我意已決”
跪立的男子堅定地說著，夢里的劉執(zhí)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這時，朱紅大門內(nèi)涌出了很多人影，全是婦孺。
她們目光泛起仇恨的刀鋒，要不是族長就立在身前，只怕已經(jīng)沖上前將跪立男子生撕掉了。
老翁身側(cè)的男女對視了一眼，神情有些無奈起來。
“孽子，這是不可能的，你趁早死心吧！”
老翁回過神，堅決拒絕他的無理要求。
“可族長，那是我的兒子。”
“我說不行，那就是不行，咳咳……”
老翁吼著，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爹”
老翁身側(cè)的婦人急忙扶住老翁，一邊給他輕拍著背。
“大哥，你怎能如此？父親年事已高，你如此逼迫，就不怕老人出現(xiàn)個萬一嗎？”
婦人急聲說著，目光間盡是失望之色。
跪立男子默然，雖不曾言語，但他還在堅持。
“父親，把那孩子交給他吧！”
老翁邊上的男子終于發(fā)聲，目光刻意避開了跪立男子感激的眼神。
婦人聽自家夫君這般說著，雖不解他的用意，卻也幫襯著說道：
“爹，大哥雖犯下大錯，卻還是那個孩子的祖父，他如今離去，以后總要有人照應(yīng)。”
老翁聽得他們夫妻開口，沉吟不絕起來。
“還有我兒靈位”
跪立在下的男子開口補充，很固執(zhí)。
上首的三人聞言，面色都是一沉，不明白他怎么還那么固執(zhí)，是付出的代價還不夠沉重嗎？
“孩子和靈位，二選一?！?p> 老翁決定了下來，給了男子選擇，同時補充道：
“否則，別怪為父心狠，將你趕出離去。”
……
虎妞抱著虎崽兒，在暖房玩得很開心。
自從尋到父親，重新回到家里后，她就一直擔(dān)負起照顧虎崽兒的重任。
虎崽兒很認生，除了她之外，不和任何人親近。
“小姐，太爺叫你抱著小少爺過去。”
門外，一個丫鬟走近，朝虎妞出聲。
“爺爺想虎崽兒了嗎？我這就去。”
虎妞說著，將虎崽兒抱起，便出了門去。
“虎崽兒，又要見到祖爺爺了，開不開心？”
虎妞一邊走著，一邊逗弄著虎崽兒。
只是虎妞很奇怪，為何丫鬟會領(lǐng)著她走向府外。
“爺爺”
她看到了老翁，腳步輕快地奔了過去。
老翁滿面溫情地轉(zhuǎn)過頭，朝她溺愛地笑著。
她沒發(fā)現(xiàn)，她的大伯正跪立在府門臺階之下。
“爺爺，您是想虎崽兒了嗎？”
她不知道長輩們?yōu)楹渭墼诖?，還一臉天真地將虎崽兒送近老翁的眼前。
嬰孩看到老翁，歡快地笑出了聲來。
“咯咯咯……”
老翁認真地看著，心都融化開了。
他目光泛著淚花，顫巍巍地伸出手，輕撫著嬰孩的面容。
“虎崽兒真乖”
老翁說著，笑著，淚珠卻掉落了下來。
“爺爺怎么啦？”
虎妞不解，出聲道：
“是虎崽兒不乖惹爺爺生氣了嗎？爺爺莫要生氣，虎妞會讓虎崽兒乖乖的。”
老翁不答，轉(zhuǎn)身走進了府門，背影蕭索而又憂傷。
“虎妞，將虎崽兒給你大伯?！?p> 一旁的婦人在此時出聲，輕輕撫摸著虎妞的額頭。
大伯回來了？
虎妞這才環(huán)視了四處一眼，看到了跪立在臺階下的大伯。
“大伯”
她驚喜地奔向臺階下的男子，很歡欣，還一邊對著懷里的嬰孩說道：
“虎崽兒，你爺爺回來了，你快看?！?p> 臺階上的婦人看著還一臉歡欣的女兒，心里酸酸的，很難過。
睡夢中的劉執(zhí)，這時終于看清了跪立的男子，這不是爺爺劉泰嗎？
那這個嬰孩，是我？
睡夢中的劉執(zhí)，開始下意識地掙扎起來，不想離開虎妞的懷抱，可爺爺那看著他，就像看到了全世界一般的目光，讓他沉默。
“大伯，我們進去，早春風(fēng)涼，別吹到虎崽兒?！?p> 虎妞說著，便挽住劉泰的胳膊，意欲將他拉起離開。
可她母親卻在這時走來，握住了她的手。
劉泰站起身，雙眼緊緊盯著他的孫兒，卻是轉(zhuǎn)身走向另一頭。
虎妞茫然地看著他的背影，手指著府門呼喝道：
“大伯，門在這邊?！?p> 可她大伯，卻是沒有掉頭。
她疑惑地抬頭看著母親，卻看到了母親面上的不忍和疼惜。
她低下頭，重新看著大伯離去的方向，生起了不好的預(yù)感。
她甩開她母親的手，抬步便追。
“大伯，你等等虎妞。”
“啪嗒”
她跑得急，重重摔倒在地，又快速爬起追上。
可她大伯，還是沒有回頭。
她眼淚滴落下來，真的意識到了什么。
“大伯，你把虎崽兒還給我”
她悲聲呼喊著，在后緊緊追著。
“虎崽兒”
她悲聲喊著，她大伯的身影卻在快速離去。
這個厚實而溫和的胸膛，讓虎崽兒很溫馨，很舒適，好似是聽到了虎妞的呼喚，他小腦袋順著他爺爺?shù)母熘C，看到了身后。
那是虎妞在追他，面色惶恐而悲傷。
她淚流滿面地跑著，不久又摔倒，破了頭皮都不肯停下。
虎崽兒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只是看著她凄楚而不舍的面容，她摔倒在地，小手朝前抓來，定格在了劉執(zhí)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