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芊毫無招架之力,她眼下既已被唐尋找到,便不大可能繼續(xù)流落在外,繼續(xù)跟著崔揚和霍天青闖蕩江湖。
唐芊垂頭喪氣跟著唐尋走了。
崔揚憂心忡忡地望著二人的背影,不由得為她捏了把汗。
唐易之聽到唐尋帶回唐芊時,驚得從太師椅上跳起,三步并做兩步,急步跑出,果真見著唐芊委委屈屈站在門前,低垂著頭,并不直視自己。
唐易之走上前去,瞪視唐芊良久。
他本來窩了一肚子火,直想伸手做打,好教她長長記性,但看到女兒瘦削的身影,登時沒了脾氣。
加之唐芊這些日子在外,不比從前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做千金小姐,時常跟著崔揚和霍天青奔波,體型也消瘦不少,膚色也曬得微微發(fā)黃了些。
唐易之最終也只是胡亂責備了她幾句,便放她回房。
直到唐芊走遠了,唐尋才踏步走入。
他一向很懂分寸,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該出現(xiàn),什么時候不該出現(xiàn)。
“掌門?!?p> 他彎腰,恭敬說道。
“在哪里找到她的?”
“一個廢棄的綢緞莊里?!?p> “她和何人在一起?”
“長街的人?!?p> 唐易之倏地轉(zhuǎn)過身來,目光如炬,怒道:“她怎么會和長街的人在一起?”
唐尋小心翼翼答道:“那日潛進唐門,被唐芊收做藥罐子,而后又逃跑的年輕人,正是長街來的?!?p> 唐易之更是不解,道:“我唐門行事素來低調(diào),門下的人也不和江湖中人結(jié)仇,怎么會惹上長街的人?”
唐尋搖搖頭,表示不解。
唐易之望著他卑順的模樣,心念一動,又想他做事踏實靠譜,忍不住心生憐愛,何況這次唐芊更是由他尋回,如此一想,更是對他滿意。
唐易之吩咐道:“你去查查芊兒是怎么和長街的人攪和在一起的,另外,這段時間看著她點,別讓她再跑出去惹出什么事端來?!?p> 他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容不得她出半分差錯。
唐尋點點頭,唐易之又拍了拍他肩膀,贊嘆道:“這件事你做得很好?!?p> 唐尋雙眼一亮,又鄭重地點點頭。
綢緞莊里一片愁云慘霧。
郭九很煩躁,雖然走了個唐芊,但還有三人賴在綢緞莊不走,尤其是柳白露每天至少有半天的時間要惡狠狠盯著自己。
崔揚也很不安,唐尋不懷好意的模樣總在他腦海中晃蕩,雖然唐門是唐芊的家,但他總覺得那里對唐芊來說,并不安全。
霍天青更是憤怒,明明知道殺死郭八的兇手就在自己面前,但礙于柳白霜無辜死去,他少說也要背負一半責任,正是這半份責任攪得他無法心安理得地向柳白露下手,完結(jié)這單任務。
四人整天大眼對小眼,盡是相顧無言。
柳白露記掛著唐門里柳融和柳白霖的安危,向郭九允諾若是二人能夠平安歸來,她保證絕不再找郭九麻煩。
這個允諾讓郭九如釋重負,卸下心頭大石,此后他便不時催促崔揚與霍天青去唐門打探消息,將二人救出。
崔揚記掛唐芊安危,霍天青一心想早點完結(jié)此事,無奈二人身上沒有唐芊的藥,進去也是死路一條。
唐芊已走了足足一天有余,崔揚和霍天青還是沒有半分動身的意思,尤其是崔揚,整日斜靠在門口曬太陽,懶得過分。
柳白露實在按捺不住,走到他里面,低聲怒道:“你到底什么時候去唐門?”
崔揚倒不是真悠閑至此,苦笑道:“唐門上下哪里沒毒?我和霍天青只怕一進去,就被毒死在里面了?!?p> 柳白露狐疑道:“你們上次不是還進去過?”
“那是唐芊給了解藥,”霍天青嘲諷道,“唐門之毒,只要唐門中人方可解?!?p> 他滿以為柳白露這種只知道狐媚男人、見識淺薄的人不會懂唐門之事,卻不料柳白露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子,問道:“是這種解藥么?”
崔揚驚訝地望著她,一把接過,倒出一粒,果然同唐芊給的解藥一模一樣。
崔揚吃驚地望著她,道:“你從哪里弄來的?”
“從客人那里套來的?!?p> “唐門的人進過柳園?”
柳白露點點頭。
崔揚追問道:“所以你給郭八下的毒,也是這樣來的?”
柳白露臉一紅,囁嚅道:“是的?!?p> 崔揚和霍天青對視一眼,二人全明白了。
整件事從頭到尾就與唐門無關。
霍天青氣得臉都白了,怒罵道:“你殺個人還要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真是陰險?!?p> 柳白露臉更紅了,她也知自己殺錯了人,后悔不已,此時又被霍天青傷口撒鹽,登時沒了話說,便只是扭過頭去,不再言語。
崔揚倒出一粒解藥遞給霍天青,勸阻道:“算了,事已至此,還是想想怎么救人吧?!?p> 霍天青冷哼一聲,吞下解藥,也不再為難她。
二人照例等到天黑過后,熟門熟路摸進唐門,短短幾天內(nèi),倆人已是二進唐門,有了上回的驚艷,這次進唐門便順暢得多。
柳融房間里亮著燈,崔揚和霍天青奇怪地對視一眼,只得耐心等候,足足一個時辰后,這門才打開,里面走出來一個女子,倆人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唐芊。
她早已回復原本的模樣,打扮得也像個真正的千金小姐,整個人明艷了不少,崔揚只覺得眼前一亮,想要再多看她幾眼時,霍天青輕輕推了推他。
他正疑惑著,霍天青眼睛往上指了指,崔揚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對面屋頂上立著一個人,身影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是誰。
霍天青悄聲道:“那人也是我長街中人?!?p> 崔揚大吃一驚,又仔仔細細瞧了下那人,只見他衣襟寬大,一頭長發(fā)并不高高束起,反倒是隨意綰在腦后,看身形是個男子,穿了一身白,在夜色中格外顯眼。
那人身上并沒有配刀劍,只執(zhí)了把折扇在手上,此時也入了秋,夜風已涼,他竟不急不緩扇著折扇,仰著頭望著月夜,姿態(tài)甚至風雅。
這人哪像是長街里的殺手,簡直是個飽讀詩書的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