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入易家莊,荊鄴祖就感覺到周邊的一切似乎都變得很安靜,林瓏兒說這是因荊鄴祖失明,又加上易家莊被百年結(jié)界封住,與世隔絕,生活無異于世外桃源。
慢慢地,林瓏兒也好似是因為荊鄴祖失明的原因,話也多了起來,不管走到哪里,都會為他引路、為他解說。荊鄴祖便是在這失明之中嗅得她那一身如蘭般淡淡的香氣,只要她離自己三尺之遠,就覺得無依無靠,拼了命的伸手要去抓住她,但凡她靠近自己,哪怕只是五步之內(nèi),他都覺得安全無疑。只是七天過去了,荊鄴祖的眼睛仍舊沒有好轉(zhuǎn),他們開始懷疑白果子的藥效了。
林瓏兒只道:“你的雙眼已廢,需重新長出新肉、補好眼球方能重見光明?!痹掚m說如此,自從第三天開始,荊鄴祖的眼睛每天都會灼熱難耐,痛癢無比。林瓏兒說是新肉在長,勒令他切勿用手抓撓,但有兩次,荊鄴祖實在無法忍受,雙手撓去,雙眼突得鮮血淋漓、血肉模糊。易家莊中的大夫哇哇大叫,只得重新為他上藥包裝,而白果子的藥效并未就此消失,仍舊在每日每夜的痛癢長肉。為防他再次抓撓,易不易與左謙只好將荊鄴祖雙手綁縛于身后,如同無臂人一般,任由林瓏兒玩耍、照料。
荊鄴祖的痛癢持續(xù)了七天方才漸漸平復,但卻也改不了他那坐不住的性子,天天吼著七婆婆:“還以為白果子是什么神藥呢,原來還是要受此等痛苦,白果圣母你是在逗我玩吧?”
“啪”的一聲荊鄴祖感覺到臉上被書扇了一記掌,被綁在輪椅上的全身猛的一蹭,立道:“林瓏兒,你幾個意思?又打我!”輪椅被他蹭的到處轉(zhuǎn)悠。
“七婆婆不在,你要是再不安靜點兒,我毒啞你的喉嚨?!弊谝慌缘牧汁噧耗弥鴷琢怂谎郏^續(xù)看自己的書。
荊鄴祖感到滿身心的委屈,但也無處發(fā)泄,誰讓自己如今已是砧板上的菜,任人魚肉:“我很悶嘛,你在看書么,給我講講故事啦!”
林瓏兒收了自己的書,就推著荊鄴祖的輪椅道:“我?guī)愠鋈駮裉枺兄诨謴脱蹅??!?p> 二人到達院內(nèi),但林瓏兒卻無意停下,仍舊推著他往前走。
荊鄴祖只好央求:“好瓏兒,帶我去看易老莊主吧,他跟我一樣,兩個人在黑暗中說話有共同語言。”
“易老莊主已經(jīng)死了,七婆婆在家休養(yǎng)身子,再過三天,易不易即會帶我們?nèi)ふ移咝呛!绷汁噧旱馈?p> 荊鄴祖猛地一愣,立馬利用自己的內(nèi)力定住輪椅,冷笑一聲道:“你又是逗我玩的吧?瞎了眼睛的易老頭,種了三年的花兒,怎么可能會死?他昨天晚上不是還來我房間陪我說話了么,他還讓我猜猜他的蘭花什么時候開呢、還。。。。。?!鼻G鄴祖回憶起昨晚與易莊主的深夜笑談,嘎然止住。
林瓏見他的表情知他定是承認了易莊主已死的事實便道:“易莊主以性命為條件向寒潭圣明討了個請求,將剩下的人全部送到天心湖暫避一年”
“剩下的人?外面發(fā)生什么事情了?為什么我感覺易家莊的結(jié)界越來越弱?”荊鄴祖面朝上天皺眉直問。
這時,易不易與左謙以及左錦走了過來。
荊鄴祖此時集中精力冥想,突然看見洲媚一人深于火焰之中,妖嬈如一只即將涅磐的妖凰。而她的周邊皆燃燒著團團熊熊之火,火中明顯有無數(shù)的尸身在不停的跳躍,她的后面有三個影子,飄渺不定,但邪魅異常,而空中那盤如血的紅月剎是刺目不已,本是雙眼失明的他似是又受到了一沖重創(chuàng)。
林瓏兒立馬雙指定住他的眉心直達泥丸宮,喝道:“荊鄴祖,回來!”
荊鄴祖這才深喝一口氣回過神來。
“荊少俠怎么了?”易不易沖上前急問道,且將他雙縛于后的雙手解脫開來。
林瓏兒道:“他的神靈出竅,感知到了一切。”
“為什么月亮是血紅色的?”荊鄴祖掙扎了幾下終是騰出雙手即刻抓住易不易的手直問。
易不易嘆了一口氣道:“家父臨死之前告知我等,此乃血月祭天?!?p> “這不是上古時期就已封禁的邪咒么?”荊鄴祖道。
易不易點點頭道:“不錯,上古時期,便是天煞三星為毀掉昆侖山脈而不讓人類繁衍,以血月祭天,吞噬陽光,讓大地永遠處于黑暗之中。寒潭圣明為救人間,吞掉血月,左眼化作明月、右眼滑落人間變?yōu)橐煌艉?,因而造就了天生就擁有龍眼的易家莊一族,而寒潭圣明的巫童白果為守護主人的眼睛甘愿降落凡間化作白果圣樹繁衍于寒潭周圍,南山一族便由此而生。天地為之震撼,由上而下封禁血月祭天這種邪術(shù),天煞三星自此被罰到荒蕪穹宇之中漂泊?!?p> “可是他們被赤山龍王給召喚回來了?!鼻G鄴祖知道那三個鬼魅的影子就是三煞星:七煞、破軍、貪狼。他們果然是沖著荊鄴祖來的。“真是罪孽深重!”
“他們的目標是我!”荊鄴祖自知自己如何都擺脫不了赤山龍王,便道:“把我放出去吧。如果被抓住了,正好可以見到赤山龍王,不管那時是夢是醒,皆可來個了斷,就不用時時找尋?!?p> “你現(xiàn)今雙目失明如何見得了赤山龍王?”林瓏兒道:“把你手中的竹簡給我。既然是無相士所贈,必然無所不記?!?p> 荊鄴祖“哦”的一聲,即道:“是呀是呀,怎的把這個法寶給忘記了呢?!闭f著伸出了手,凝神從神識之中喚出無相士贈予的竹簡,很快一道彩光之后,手中兀的出現(xiàn)了一卷竹簡,看得易不易與左謙兄妹雙目直瞪。
林瓏兒慢慢地翻開竹簡,左錦移步到她身后,卻什么也看不到即道:“這竹簡上可是什么都沒有啊?!?p> 林瓏兒疑惑地望了左錦一眼即道:“明明有字記載。”
左錦一愣茫然不知。拉來哥哥左謙與易不易,他二人也面面相覷直言竹簡上根本是一字未載。林瓏兒卻看得專注不已。莫非這就是傳說的中的無字天書么?
爾后,荊鄴祖問:“可有方法破解?”
林瓏兒點點頭道:“當然。不過,不用破解,血月祭天早已被禁錮,無論三煞星如何幫助洲媚,都是功虧一簣。待到第三日,風火雷電四神受天之命擊毀祭壇,最終受反噬的只有洲湄一人,死后必墜入十八層地獄,永受無輪之苦。明日便是第三天。但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南山族人注定要被滅族,但幸而易老莊主以性命祈求寒潭圣明開啟天心湖之門,剩下的人或許還有生還之望。”林瓏兒合上竹簡道:“易先生,趕緊進入天心湖吧。不要負了易老莊主的性命?!?p> 易不易點點頭,想起父親的義舉,心中又是一動,語有梗咽地道:“嗯?!北惴愿雷笾t開始將剩下的人趕緊帶入天心湖。
左謙領(lǐng)命急退。
左錦抓住易不易的手,以示安慰他今日的喪父之痛。易不易閉目片刻,便問:“七婆婆可好?”
左錦道:“七婆婆仍舊還在老莊主的靈柩前吹著紫佛玉嗚?!?p> “為何聽不到聲音?”荊鄴祖問。
易不易道:“時至今日,原來七婆婆才是父親當日要迎娶的新娘,只是雙方并不知曉,當年父親在山中聽到的嗚聲便是七婆婆,于是上門提親,卻娶了七婆婆婆的姐姐。直到父親終于有一日看到七婆婆吹奏的紫佛玉嗚,才知當年聽到的嗚聲乃紫佛玉嗚。雖然父親心有悵然,但母親的賢惠卻讓父親心中甚是寬慰。便問出一句:‘聽聞紫佛玉嗚一出,魂飛魄散;但又聽聞紫佛玉嗚其實是地藏菩薩的樂器,只有天姥上仙能懂其意’,這一句話便讓七婆婆銘記于心,想著若有一日可奏出一曲,最先聽到的便是父親。今日七婆婆吹動紫佛玉嗚,不知父親可否聽得到?”
左錦聽后黯然落淚。
林瓏兒與荊鄴祖皆默然不語。
“等等!”荊鄴祖突然又抓住林瓏兒的手,腦海中似乎出現(xiàn)了一面銅鏡,鏡內(nèi)居然反射出眾多冤魂在飄蕩漂泊。似是林瓏兒也感知到了一般。
“寒潭之底!”林瓏兒將荊鄴祖拉回現(xiàn)實,道:“寒潭圣明也走了,只留下一面鏡子?!?p> 忽而一陣急促且散亂的腳步聲傳來。左謙直道:“莊主,巫術(shù)族長遺孀谷氏急急求見!”說著,后面也跟來了七婆婆與言族長等眾人。
“易莊主!”來者正是洲湄的母親谷氏,拉著五歲的孩子直哭向易不易,忽而跪倒在地,將五歲孩童推于向前,那五歲孩童怯生生地攤出雙手,繼而手中出現(xiàn)了一面銅鏡,那銅鏡如同一汪綠眼,直直的透出光茫,散發(fā)出七彩羽光。很快,那銅鏡越來越大,直直的站立于孩童身邊,待周邊皆被此光芒照耀之處,從銅鏡中走出三名老者,皆白發(fā)蒼蒼,一名老者手持桂樹仗,發(fā)白如絲卻冠以黑帶纏以綠滕,七婆婆立馬跪下直言:“巫術(shù)族徐氏叩拜祖上桂七婆婆!”爾后巫術(shù)族人皆伏地跪拜,無一敢抬頭仰望。
第二名老者手持長骨大刀,赤面怒目,尤其雙目之間寶石如柱,燃燒如一團火焰。言族長與瞎眼的言翟修及眾戰(zhàn)族中人立馬顫顫巍巍地跪下直呼:“戰(zhàn)神琰將,佑我戰(zhàn)族!”
與此同時,易不易的雙眼頓時被第三人望斷,如同一條猛龍呼嘯在眼前,誠然向那人噗通跪下即道:“易家莊第六代傳人跪拜易家始祖”此人便是易龍嶓。爾后,易不易手中的弩弦立馬被收入他的手中,化作一道蛇身纏于他的左手臂。原來此弩弦乃易家莊始祖易龍嶓的兵器。
“此靈鏡乃寒潭圣明的右眼法力所化。我等三人皆為靈鏡護法。歷來南山中冤魂皆被鎖于潭底,我等三人負責超渡亡靈。如今南山族居然有人召喚三煞星妄圖重啟血月祭天的邪咒?!币垗笸V共徽Z,便去撫摸左手臂上的弩弦。
桂七婆婆卻接著道:“寒潭圣明派這個孩子將靈鏡從潭底撈出,指派我等三人護好南山族人。”說完指著孩子身旁的靈鏡,眾人不由自主地抬頭去看,那鏡內(nèi)竟是眾多南山族人,有死去的人也有活著的人。在一個深遠的角落中,眾人似乎看到了洲媚與艷娜伏倒在地的身影。
“南山族所有魂魄皆收于此地。其他的只剩驅(qū)殼在外受三煞星的指使。真是可憐又可悲?!睉?zhàn)神琰神嘆了口氣,他那額頭上的火焰似是也跟著燃動了起來。
“巫術(shù)族中人聽令!”桂七婆婆道:“我巫術(shù)族人進入天心湖后,必定要每日超渡亡靈,否則縱使身處天心湖境,百年后必定滅族,無一幸免!”
“謹記祖上真言!”
琰將與易龍嶓也望向族人,族人似是也感知一般,都低頭應(yīng)諾:“謹遵祖上真言!”
“南山族太過貪婪,如今血月祭天又再一次發(fā)生。寒潭圣明被上天召回,我等三人將會緊隨圣明。今后南山族是福是禍便是爾等造化!”易龍嶓望向眾易家莊人悲憐地道。
爾后易龍嶓走向荊鄴祖在他耳邊輕語了幾句,荊鄴衣立馬道了聲:“多謝前輩”
易龍嶓回到琰將之旁,三神皆微笑示向荊鄴祖與林瓏兒,便轉(zhuǎn)身走向靈鏡內(nèi)。
“哎,你們?nèi)齻€人就這么急著上天嗎?”荊鄴祖不知怎的就站起身撲了過去。哪知腳下一空,“嘭”地摔得一臉灰。
林瓏兒趕緊將他扶起,道:“急什么?他上天與你何干?”
“娘親,我也走了!”五歲的孩童將靈鏡交于谷氏,只一個閃光便也鉆入了靈鏡之內(nèi)。驚得谷氏又一聲嘶心裂肺的痛哭。原來她的五歲孩童早就夭折,只是由于易老莊主以命向寒譚圣換此機會,所以才會被選中跟著三神在此時出現(xiàn)來搭救族人而已。
很快,南山族人進入了天心湖境內(nèi)。雖然只有不到百人,但能在如此世外桃源的境地活下來,也算是險象環(huán)生。天心湖境內(nèi)與南山族無異,族人也似是回到的自己家中,雖然有些物是人非的觸感,但都強忍不語,各自回家靜默為族中之人超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