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圣湖。
雪晴臉色蒼白，風吹過的時候，長發(fā)卷起。圣湖映出她的輪廓，一塊石子落下倩影粉碎。雪晴回頭，見天上的雪正對著她笑，那笑容溫暖極了，似冬季的一縷陽光。
“你把劍二十四給了南飛雁？”
天上的雪點點頭，走到湖邊，扔下一粒石子砸碎自己的影子而后把手伸進湖里。湖水很冰涼，太陽卻很大。
“想不到這片黃沙深處還有這樣的湖水吧？”雪晴說。
凌波漸靜，天上的雪的輪廓逐漸清晰，又一粒石子砸下。
雪晴接著說，“這片湖水是圣天門的圣湖，傳說是女神之淚所化，四季冰涼徹骨?！?p> “好美的故事，”天上的雪瞥了一眼一百全副武裝的護湖武士，他們?nèi)褙炞⒌囟⒅焐系难┖脱┣绲囊慌e一動，“只可惜我不再相信一切美麗的事物！”
雪晴欲言又止，最后終于沉默，連呼吸也得變得微小。
“或許是因為我這半生都在黑暗中度過的原因，”天上的雪看向遠方，那里有一只禿鷹在飛，禿鷹下方一隊駱駝正緩緩而行。“那只禿鷹本該自由自在的，現(xiàn)在不再是了?！?p> “為何你臉上永遠掛著一抹微笑，而內(nèi)心卻如此悲觀？”
駱駝隊消失在了黃沙背上，禿鷹的身影已變得模糊。天上的雪收回目光，一只蜥蜴又引起了他的注意，“你瞧那只蜥蜴，它長得多像沙石呀！”
風吹過，雪晴的白衣嗖嗖作響，蜥蜴慌忙鉆入沙石里，幾粒沙石滾落，天上的雪笑了，“你瞧那只蜥蜴是多么的像我呀?！?p> “說說你吧，”天上的雪注視著雪晴，“你知道我的全部，可我卻對你一知半解。”
“過去的我你不會喜歡的，”雪晴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她沒有看天上的雪。
天上的雪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事放在心底太久了會變成穿腸毒藥，或許我不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至少我是一個朋友，一個愿意傾聽的朋友，這還不夠嗎？”
雪晴扭頭看著天上的雪，他的年紀很輕，他的棱角分明，最引人入勝的是他嘴角的那么微笑，不代表快樂也不代表悲傷的微笑，那抹微笑已深入骨血成為了身體的一部分。
他是一個朋友，一個愿意傾聽的朋友。
雪晴滾落淚珠，連她自己也莫名其妙。
天上的雪伸手輕輕拭去臉頰上的淚珠，不言語。
有時語言是多余的。
“二十六年前有一位女子來到花滿樓，她的對自己的來歷只字不提，你知道的花滿樓本就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那女子身無分文又加之有幾分姿色，樓主夢癡癡見她可憐便收留了她。不久，花滿樓的女子最忌諱的事發(fā)生在了她身上——”
天上的雪皺皺眉頭，不言語。
“花滿樓的姐妹們都勸她別生下那沒有父親的孩子，”雪晴一步一步走向湖里，天上的雪看著不言語，也不阻止。
天上的雪知道雪晴需要發(fā)泄。
他懂她。
三名護湖武士從陡坡上沖下來，天上的雪扭了扭脖子，插在黃沙上的鐵片劍抖了抖，隨即躍上空中。天上的雪掠起接住鐵片劍，劍氣隨風以狂風之勢卷向那三名武士。
突然一道白影閃過，似雷電。
“南天，”天上的雪收劍，笑意更濃了。
那三名武士拱手道，“圣使，他們褻瀆圣湖?！?p> 南天瞥了一眼湖中的雪晴，摸了摸嘴唇，“你們先去吧，我來處理。”
“雪兄，褻瀆我圣湖可是死罪?！?p> “怎么？南天兄是要殺了我倆？”
雪晴只覺一股寒意游遍全身，心似萬蟻啃食。她的意識逐漸模糊，終于暈厥。雪晴失去重心緩緩下沉。
天上的雪身子一抖只見一道黑影掠過湖面，湖面卷起一個巨大的漩渦，天上的雪從漩渦中穿出，懷中緊抱雪晴。飛濺出的水滴似雨水般從天而降，南天輕笑，水珠在他眼前停滯，似明珠般玲瓏剔透。
天上的雪將外套脫下鋪在滾燙的沙石上，將雪晴輕放其上。雪晴白衣上滴落的水珠滾落沙石之上，發(fā)出嘶嘶聲而后蒸發(fā)，無蹤影。
百名護護武士已然被水珠淋成了落湯雞。
***
劍爐五里外，山洞。
夢筱蝶看得癡了，“如此精美的山洞是你修建的嗎？”
洞內(nèi)的情形豪奢至極，石壁嵌上了黃金，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閃爍著金燦燦的光芒。葡萄酒、夜光杯置于古青銅案上。嵌鉆的寶劍懸于翡翠架上。金壁上的名人字畫更是讓夢筱蝶拍案叫絕——東晉張愷之的《洛神賦》、唐代閻立本的《步輦圖》、東晉王羲之的《蘭亭集序》......
以花滿樓樓主的眼光不難看出所有這一切絕無半點虛假，不過夢筱蝶對這一切視如糞土，她真正關(guān)心的只有一事——重鑄無邪。
杜靈兒沉浸在自我陶醉中，不能自拔，他得意極了，“這些是我的一切，連老頭子都不知曉，”他回過頭來看著夢筱蝶，神情有些激動，“只有你......只有你知道......”
“錢財罷了，我不在乎，”夢筱蝶有些不悅，“我只關(guān)心你究竟能不能重鑄無邪?！?p> 杜靈兒輕蔑一笑，“別裝了，像你這樣裝清高的女人我見得多了，最后還是拜倒在了骯臟卻萬能的金錢腳下。”
“夠了，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到這些的，我也沒有興趣知道，收起你那副卑賤的面孔，”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夢筱蝶的臉色變得詭異，“你只需告訴我——你究竟能不能重鑄無邪？”
“無邪，”杜靈兒怪笑，“鑄劍師是世上最低劣的職務，我怎會學呢？”
“你騙我！”
夜明珠發(fā)出的光芒抖動得厲害，與此同時懸掛在金壁上鑲鉆的長劍嘶鳴狂躁不止。
“小姑娘別動氣，做了我的女人，這些都是你的?！倍澎`兒撕下了作為人的面具露出赤裸裸的獸性。他的眼神在時斷時續(xù)的夜明珠照耀下變得陰森恐怖。
夢筱蝶拔出長劍，就在這一瞬間一股強大的力似狂風掃落葉般將夢筱蝶手中的長劍吸走。夢筱蝶大吃一驚，定眼細看，原來是一塊巨大的磁鐵，就放在黑暗的角落。
夢筱蝶急中生智，使出看家本領(lǐng)，直逼金壁上的鑲鉆長劍。
杜靈兒狡黠一笑，瞪大了雙眼瞧著夢筱蝶渾身解數(shù)。
鑲鉆長劍一出，一股幽香撲面而來，夢筱蝶聞到了地獄般的氣息。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
她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