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一件東西。”
沉默了一會兒,江舟說,淡淡的口氣里似乎帶著濃濃的感傷。
“她今年已經十八歲了……”他的眼光從我身上移開,投向別處?!八凶约旱乃枷?,自己的意志,也會……也會選擇自己喜歡的人……”
“她已經過了需要我保護的年紀了!”對面?zhèn)鱽硭囊宦曒p嘆。
“只要她快樂,我尊重她的一切選擇?!?p> 我忍不住偷偷轉回頭看他。
他沒有在看我,也沒有在看克里斯,微仰著頭,望著從灰蒙蒙的天空中飄落而下的雪花,眉宇間有一抹若有似無的憂傷和美好。
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沒有一絲喜悅之氣。仿佛一個遲暮之年的老人發(fā)出的感慨。這份悲涼和滄桑,哪里該出現在一個風華正茂的十八歲少年身上?
明明拒絕我的人是他!不給我選擇的余地的是他!為什么我在別人懷抱里,他卻如此悲傷?
到底那一張冰冷的面孔下,掩藏著什么樣的真實表情?
愣神間,克里斯柔和的眼光看了過來。
“你是說——這樣也沒關系咯?”
克里斯臉上掠過一抹羞澀,微紅著臉,俯身吻了下來。
我以驚惶而乞求的眼神望著他。
“不要……不要……不要……求你不要……因為……江舟正在看著呢……”
心里這樣想著,嘴里卻喊不出口。
霎時間,他的吻已停在額頭。
克里斯的吻帶著暖暖的溫度,淡淡的清新,和陽光的味道……和江舟的吻完全不同……江舟的吻像白酒——水與火的交融!
對面沉默了許久,傳來的聲音暗啞而壓抑。
“如果這是海露的選擇,我祝福你們……!”
丟下這句話,他轉身就走。
“等等!”
克里斯揚聲喊住他。
“你真能做的到?”
“你還想怎么樣?”江舟的話里已然動了怒。
“明年六月過后,念完大三,我會回法國?!彼┵┒?,我和江舟不約而同地投去驚異的眼光。雖然我們每天在一起嘻嘻哈哈吵吵鬧鬧,其實他極少提自己的事。突然這么說,不由讓人覺得突兀。
“如果海露愿意,我會帶她回法國?!?p> “什……什么……?”我驚叫:“我……我……我……我哪有……”
“答應你”三個字還沒說出口,話已被他截住。
“親愛的,你不是總說你想去國外學繪畫么?”他微笑著看著我:“到了法國,我會幫你轉去最有名的大學,你可以學到世界一流的技巧,可以在巴黎的林蔭大道寫生,可以畫埃菲爾鐵塔,薰衣草盛開的季節(jié),我會帶你去普羅旺斯,你可以盡情地畫,無憂無慮地畫,快樂地畫……”
我又愣住。
這些話,是他今天一時起意,隨口說出的……還是,他藏在心底已久,從未敢說出口的?
“哦,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渴望這一天!”他的目光純凈:“我和你一起站在巴黎的街頭天馬行空地畫畫!”
我張了張嘴,竟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
誰也無法忍心傷害一個目光如此純凈不帶一絲雜質的人吧?
他的目光正如他的心。
“哈哈!”他撓了撓頭,笑了:“不過,在回法國前,我還有個心愿?!?p> “我希望我心愛的人,還有最好的兄弟陪我一起實現?!?p> “這學期結束,考完試,我們一起去C城的白云山,怎么樣?”
我微微一怔。
C城的白云山是附近出了名的旅游勝地。半山以下平坦易行,有許多秀麗的湖泊。半山之上卻險峻陡峭,常有超越九十度的山坡。據說山頂有一家旅社,夏日爬滿了玫瑰,冬季披上白雪的銀裝,一年四季供應玫瑰與草葉制成的花茶,遠近聞名。旅社后方還有一個溫泉,吸引了許多游客??上?,能攀爬到山頂之人,并不在多數。
“我和海露,你帶上袁月月,咱們來一個四人之旅!”
克里斯笑嘻嘻地說。
江舟聞言臉色一沉。我相信,我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可克里斯似乎不打算給我們拒絕的權利。
“就這樣說定了,時間定在考完試后一個星期!”
我的眼光無意觸到江舟的眼光??諝夥滤扑查g凝結。
天地間惟有潔白晶瑩的雪花靜靜地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