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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的星河

第十章 心似雙絲網(wǎng)

洛水的星河 李芬芳 3151 2020-01-26 15:32:23

  燈火通明、龍吟細細,修長的翠竹披掛著一身霜衣,裊裊輕煙自煙囪冉冉升起。一排排的書架上擺滿了整整齊齊的書籍,地上一溜兒花盆,花盆里栽滿了盛開的臘梅花。旁邊的兩張幾案上也擺了幾盆鮮花,姹紫嫣紅煞是好看。鮮花前面托著腮坐著一位清麗大方、雅靜端莊的婦人,她拿著一本《詩經》,看得入神。

  這是修文館,花前讀書,幽香陣陣,細細品味書中的辭章妙句,令人樂而忘俗。

  “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余。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書。書中無別意,惟悵久離居?!眿D人輕啟朱唇,吟出幾句詩詞。她放下書,回身向著在書架前用熏香熏書的妙齡女孩道:“云若,我剛才的《彩書怨》,你看如何?”

  妙齡女孩明眸皓齒、一笑嫣然,道:“玉簪花神果然名不虛傳,您的詩作也如玉簪花一樣幽怨傷感,確是長期宮禁生活的哀吟。不如那首《駕幸新豐溫泉宮獻詩三首》其一才思鮮艷,筆氣舒爽,有名士之風:三冬季月景龍年,萬乘觀風出灞川。遙看電躍龍為馬,回矚霜原玉作田。此詩為絕句體,以遙看、回矚之‘龍為馬’、‘玉作田’的昂揚生氣與壯觀之景,襯托出圣駕出行的恢宏氣勢,可謂‘神老氣健’。

  而另外兩首及《駕幸三會寺應制》,也皆具壯大昂揚之勢。除了象《駕幸新豐溫泉宮獻詩三首》其三中的‘歲歲年年常扈蹕,長長久久樂升平’及《駕幸三會寺應制》中的‘太平詞藻盛,長愿紀鴻休’等幾句略帶歌功頌德之意外,已很難看出您這是一個宮廷詩人的奉和應制之作了?!?p>  婦人莞爾一笑,道:“真真你這云丫頭的嘴呀,像白雨跳珠,雖則亂了些,可也正中輻輳。婉兒姐姐喜歡你,特喜歡你!”

  妙齡少女深施一禮,“謝上官大人!”

  上官婉兒笑道:“修文館今天休假,沒外人,就我們兩人,你就別見外了。來姐姐身邊坐下,我們談一談《史記》如何?”

  云若放下熏香,笑道:“婉兒大人如此酷愛藏書,聽聞家中藏書萬余卷,所藏之書均以香薰之。只怕百年之后,其書流落民間,依然芳香撲鼻且無蟲蛀?!?p>  上官婉兒道:“我們女人自有女人的道理,我喜愛花前讀書,喜愛詩詞佳句,喜愛花香襲人,女人就應該始終香如故,不是嗎?”

  云若移步到上官婉兒身邊,道:“受教了!我情愿以后找一位香香的公子伴終生……”

  上官婉兒道:“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這是每一個年輕女子最美好的向往,最夢幻的追求??墒乾F(xiàn)實更多是你遇到了氓,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云若忽閃著迷人的眼睛,道:“婉兒姐,您說的我不是太明白?!?p>  上官婉兒笑著掐了一朵芍藥花,戴在云若的發(fā)間,“你還年輕,還可以做夢。祝愿你能找個好相公!”

  云若羞澀地低下了頭。

  上官婉兒翻開書,剛想指著《項羽本紀》問云若的想法,聽到“咚咚”叩門聲,還沒來及站起來。云若已經跑去打開了門,看到來人,馬上臉色不好看了。

  門外站著梁王府的管家,讓云若回去,說二小姐武洛安要去醫(yī)館探望一位重要客人,務必要云若作陪。

  上官婉兒起身笑道:“既如此,就回去吧。今兒天也不早了,早點回去才是正事?!?p>  云若戀戀不舍地告別上官婉兒,一步三回頭。上官婉兒則對管家說,如果梁王府急需人手,以后一段日子讓云若呆在府里,不用過來了。管家對上官婉兒的識大體顧大局,深表感謝。

  云若回到梁王府,看見武洛安焦躁不安地踱來踱去,頭上的發(fā)簪一搖一晃,忙表示歉意。武洛安白她一眼,“這些日子死在修文館了,也不知道回來,白領我們家的月俸了,真是的,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整天吟風弄月,也不知道干活。”

  云若挨了噼里啪啦的一通訓,也不敢做聲,只有低頭承受的份兒。

  忽聽一聲喊叫,“快走?。∷姥绢^!磨磨唧唧,光等你了!”于是,急忙追上去。

  一路上,武洛安一直在說道云若的各種不是。云若覺得耳邊有幾千只蚊蠅嗡嗡,可是又不能堵住耳朵,只好充耳不聞。

  終于到醫(yī)館了,是個老字號,據(jù)說里面的館長是位前朝御醫(yī),醫(yī)術了得。醫(yī)館外觀古雅氣派,三層小樓,陳設古色古香,藥品一應俱全,所治費用昂貴。云若猜想一定是某位達官貴人,不然,一般人住不起這么天價的醫(yī)館。

  武洛安在前面急急走著,黃色裘皮大衣閃亮耀眼。

  云若素衣淡衫步履輕盈地跟著,心想一定是某位非常重要的客人,不然,武二小姐不會這樣心急火燎愁眉不展,自己倒是希望武二小姐的客人一直住在醫(yī)館才好,這樣她的心思就不會在自己身上了,也省得整天挨罵。

  正想著,抬眼一看,已經進了一間房,病人側身面朝里躺著,看不清面容。

  武二小姐一下?lián)溥^去,撲到病人身上,“你這挨千刀的,你這該千刀萬剮的,你這闖禍精,怎么又惹事生非了,這才幾天啊,你這……天天讓人牽腸掛肚的……”邊罵邊醞釀感情,嚶嚶哭了起來。

  “夠了!”病人一下翻身坐起,“別假仁假義了!”

  武二小姐被唬了一大跳,身子一顫,道:“你說我假仁假義?你憑什么說我假仁假義?這么多年了,我對你的感情是假是真,你難道不清楚?要不要我掏心掏肺給你看,薛崇簡,你這沒良心的!”說著,竟又哭了起來。一旁的香兒、小蒙爭先恐后,趕忙遞上手帕。

  云若看到翻身坐起的病人,心里一驚,“竟然是他!怎么會是他?!”她看見了他眼里的詫異,看見了他眼中的欣喜,看出了他的渴望,看到了他的幽怨,看破了他的猶豫。

  她就那樣呆呆的,不知所措,直到武洛安一聲大喝,“云若,你留下!你負責照顧病人,如有任何閃失,我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云若慌忙答應。

  武洛安一邊向外走,一邊罵罵咧咧,“死丫頭,光想偷懶,啥活不干,凈往外跑,不干粗活……”

  這邊,薛崇簡已經悄悄遣送走了他的兩位貼身奴仆。

  房間里只剩他們兩個人了,一位是美貌少女云若,一位是白衣公子薛崇簡。

  薛崇簡不說話,一直用眼神上下打量云若。云若被看得兩腮通紅、周身發(fā)燙。薛崇簡許久不見云若,見她越發(fā)白皙可人嬌艷柔媚,眼波流轉間讓人浮想聯(lián)翩。云若帶著兩頰桃花一樣的紅云,硬著頭皮,走上前去,躬身施禮,道:“公子萬福金安!”

  薛崇簡沒有回答,還是含情脈脈。

  云若自己起身,避開他的眼睛,轉頭道:“呃——那個——公子需要換藥嗎?”

  薛崇簡依舊不說話,依舊盯著她看。

  云若的身上、臉上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在撕咬,她覺得很癢很癢,又不能抓不能撓,不由得緊張不安,又“呃——”了半天,也沒說出什么來,最后,迎著他灼熱的目光,捏住了被角,輕輕掀開。

  忽然,自己的手被一只溫熱勁健的大手握住了。云若的手心倏然傳過一陣熱流,流過身體的五臟六腑,瞬間每個毛孔都熨帖無比。

  只聽他笑道:“掀我被子干什么?”云若不知所措地低頭,然后羞道:“我……我只是想看看公子的傷?!?p>  薛崇簡握住云若柔弱無骨的女孩之手,覺得滑潤甜香,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奇妙的感應傳遍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活躍起來,開始狂歌勁舞,像一畦干涸的麥苗遇雨瘋長。

  兩人的手心慢慢開始出汗,汗珠溶合交匯,溫度漸漸冷卻。

  薛崇簡放開云若的手,撩一下她額前的秀發(fā),柔聲道:“這段日子,你去哪兒了?”

  云若心有靈犀道:“我去幫上官婉兒大人修書寫字……”

  薛崇簡笑道:“我送你的錦帕,你不要再還我。”

  云若點頭,道:“我知道?!?p>  薛崇簡俯身趴下,“要不要看一下我背上的傷,看了,你不要害怕。我從被鞭打,早已經習慣了?!?p>  云若輕輕掀起被子,看到紗布層層包扎處滲出的一片片殷紅的血漬已經干透,眼里不禁泛起了淚花。薛崇簡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笑道:“傻丫頭,不要哭!不幾天就好了?!痹迫舸箢w大顆的淚落到他的紗布上,激得他傷口生疼。

  薛崇簡慢慢側過身,用手為她輕柔拭淚,“別哭,再哭,我會心疼?!痹迫袈兆I,收住顫抖的身軀。這是人生當中第一次為除了父親之外的男人哭泣,他的傷口長在了她的心上,不知道為什么,面前的這個人能給她如此感同身受的情愫。

  薛崇簡看她水汪汪的眼睛澄澈哀怨,身如弱柳扶風嬌花照水,不由一陣疼惜,伸手把那嬌軀攬入懷中。她身體散發(fā)出處子的淡淡幽香,發(fā)絲如水柔滑細膩。

  云若靠在他的肩上,嗅著他男性軀體里的荷爾蒙,濃烈甘醇,如飲烈酒,不由深深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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