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坐在冷巷子門口的臺階上,沒有一個人打擾我。轉(zhuǎn)眼間,夕陽如血一般地從云層里往外探,冷巷子的人慢慢都散了。
我估計冷巷子現(xiàn)在也沒多少人了,天已經(jīng)從墨藍色轉(zhuǎn)成黑色。牛老三的人蹲在我旁邊和我說話,我就當作沒聽見,最后他們也罵罵咧咧地走了。
最讓我想不到的時候,牛老三居然是最后一群人走的。讓我覺得有些諷刺,我不想當作他們是因為利益才一直杵在這里的。不過仔細想想,牛老三這種人做事情除了錢似乎也就沒有別的目的了,不過這倒似乎也是一種單純,俗的很簡單。
冷巷子恢復到了以往的平靜,我心想著,可以行動了。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就轉(zhuǎn)進冷巷子,心里想著我一定要做點什么。
賽掌柜已經(jīng)沒有哭了,而是有些憔悴地坐在一邊。我繞過她徑直去了后院,池哲還跪在地上燒火紙,他倒比我這個親侄子還孝順。
“在我們這里,只有兒子才燒火紙的。”我看著池哲,冷靜地說,池哲的臉在火光前閃爍。說實話,我不太喜歡自己這種冷血無情的樣子。
“小老板.......”池哲沒有看我,而是呆呆地望著火盆。我坐在他旁邊,拿起一碟火紙,放在火盆里。
“池哲,你去給大家做碗湯圓吧,折騰了一天,大家肯定都餓了。”池哲看著我,我點了點頭一臉不置可否,他也點了點頭就去廚房了。
我看著他進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見身影。掏出手機,走近棺材。我不太相信這是我叔,我一定要確認清楚。
白布把手機的光反了出來,慘白慘白的。拉開白布,我叔那張?zhí)焐狞S臉居然也有些慘白,看得我心里不由一顫,手機都險些掉出來了。
按照他們的說法,我叔是被蟲咬死的,那我一定要先確認傷口。我看見后脖子處已經(jīng)有一塊暗紅色的痕跡,那應該是尸斑。
我咽了咽口水,因為這代表著眼前的,是一具尸體無疑了。
我一直都抱著一絲僥幸,想著或許所有人都走了,這老不死的會跳起來和我解釋,這都是他的陰謀詭計。
或者,我能檢查出這不是我叔,又或者,棺材里根本不是一具尸體。
我把他的袖子翻了起來,看見手臂上有些尸斑。
尸體是今早被人抬到冷巷子,被昆發(fā)現(xiàn)的。如果死了兩三天的尸體,那今天算是第三天,尸體被平放尸斑一般會沉積到下部。沒有理由到處都有,除非尸體被人翻動過,可是,這又是為了什么呢?
我查看了肚子和四肢,因為不太敢搬動尸體,也不想吵到別人,引來麻煩。
尸斑很密集,并且顏色都很深。可是唯一讓我感到奇怪的事情就是,找不到傷口。
池哲說,有個師爺斷定人是被蟲子咬死的,被什么蟲子咬死的,怎么咬死的卻什么都沒有說。
如果說,被一只咬死那一定是毒液的問題,被一群咬死那就可能是活活疼死或者也可能是被毒死的。
但是一個傷口都沒見到,一點癥狀也沒有。那師爺怎么知道是被蟲子咬死的,一定要問清楚。
本來,我一直都抱有幻想,但眼前,這一具冰冷的尸體告訴我,我叔走了。
眼淚掉下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早就承認我叔死了,或許是看見第一塊尸斑的時候,或許是摸到冰冷的身體的時候......
不管怎么樣,他真的離開我了。我把叔的衣服整理好之后就一直盯著看??傁胫?,一定要查清死因。
突然,一只手打在我肩膀上,晚上月光慘白慘白照在棺材上,一具尸體就在我旁邊,我不由得被嚇得一激靈,叫了一聲。
后邊的人顯然也被我嚇一跳,縮了一下。
“你干嘛!”我一聽,是唐豆的聲音。畢竟端午那個飯局,一直是他幫我講話。他的聲音多少聽著還是比較熟悉的。
“想不到玨玉行小瓏爺膽子那么小......膽子那么小還一個人在這里?!?p> “你找我?”我把白布重新放在我叔臉上,強裝鎮(zhèn)定,整了整思緒。
“你不覺得這件事情有點奇怪嗎?”唐豆冷不丁冒一句,我不解,皺著眉看著他。
唐豆說道:“我說你叔這件事情,你見過哪里有死人放在大太陽底下曬啊?!?p> 他說著,我突然想到,好像我們這里人死后,都是放在大堂中間的,確實好像沒有放在院子的說法。
但我一想,人越來越不尊重傳統(tǒng)了?,F(xiàn)在,都已經(jīng)實行火葬了,我叔這里還可以土葬已經(jīng)不得了了。我把我的想法說給唐豆,唐豆搖搖頭。
“那么,這么熱的天,尸體都死了兩三天了怎么還沒有任何腐敗發(fā)臭的跡象呢?我其實對尸體死亡的事情持有懷疑,但既然師爺都說人死兩三天了我也不能多說什么了?!?p> “可是,都死了三天的人了,為什么不今天埋呢。放在這里一天,棺材還不完全蓋起來,似乎是,想讓人來確認玨玉行大東家確實死了一樣。”
我覺得唐豆說的很有道理。不管怎么說,棺材半開著,這一點就讓人覺得怪怪的。要么直接把尸體平躺著放在草席上,要么把尸體放在棺材里然后蓋好棺材蓋,這么處理確實很奇怪。
“萬一是合上的規(guī)矩呢?”
“合上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碧贫购車烂C的看著我。我看了眼棺材,又看了唐豆問道:“那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我估計,這是個局。是想讓別人知道大東家真的死了??墒?.....我說不清為什么,總覺得這,有點刻意?!蔽尹c了點頭,確實是這樣。
人死為什么還要想著要讓別人確定一下這人確實死了,就算要確定,也不用刻意這么做的。畢竟,死者為大。
可是這里的行為,反而倒有種是以活著人的為主了。
“哦!對了,那師爺為什么說有傷口呢?”
“你沒看見嗎?“說完,就把尸體的衣服掀開。我把手機的電筒照了上去,還是和我剛剛看見的一樣,除了尸斑什么都沒有。
我抬頭看了看唐豆,他明顯不想看尸體第二次,把我的頭壓了下去,突然我整個人離尸體只有六七厘米的距離。
然后我整個人頭皮一麻,什么恐懼都沒了,第一個反應是想吐。我分明看見我叔一肚皮的小孔,毛孔就像是被什么東西撐大了一樣,看見一片就越看越多,密密麻麻的,慢慢發(fā)現(xiàn)整個皮膚都是這樣,有些毛孔還有被撕扯過的痕跡,毛孔被拉的很大很長,還有很多抓痕,一條一條的口子。
“這是什么蟲子!”我緩了半天,身體不由地癢了起來,覺得渾身不自在。嘴巴打結(jié)半天才說出來。
“師爺說這是冥蠱。一種蠱蟲弄的。但具體,我也不明白。”唐豆皺著眉,臉都縮在了一起。
“你知道負子蟾嗎?”我點了點頭,那種以惡心而臭名昭著的動物。
“師爺形容的就和那個東西差不多,只不過冥盅的子在舌頭上。只要它往人身上一舔,舌頭上所有的幼蟲就會往里鉆,然后就開始往里咬?!?p> “從尸斑來確定,他們不是吸血的,不然你叔不可能有這么多尸斑并且這么密集。尸斑密集而多,一定是死的很快的?!?p> “我估計,那種蟲子的幼蟲還在你叔叔體內(nèi),因為蟲把自己幼蟲送到身體里面,絕不是沒有理由的?;蛘攥F(xiàn)在每一個毛孔里都住滿了幼蟲,它們在吸食不是血的別的東西?!?p> 一想到我就覺得更加惡心,摸了摸鼻子說道:“那我叔是因為什么死的?毒還是?”
唐豆嘆了口氣,然后也打開了自己手機的手電,拉著我來到棺材正面,然后扒開叔的頭發(fā),說道:“你看這個傷口,然后再去看指甲?!?p> 我看到頭部有很細的傷口,還有血痂在上面。然后,又去看我叔的指甲,他的手上沒有多少指甲短短的,但里面好像嵌著東西,紅紅的,好像還有皮。
“我估計是痛死的?!逼鋵?,看到這里不用唐豆解釋我也明白了。
或許這個叫冥蠱的幼蟲在毛孔中撕咬,每一寸皮膚都如針扎,而他身上那一條條的口子,就是他自己撓的,所以是活活痛死的。聽見唐豆說完,我心里如刀絞一樣,更加不明白,為什么我叔要去這么危險的地方。
廚房里突然有了動靜,我和唐豆很默契地關了手電??匆姵卣茏叱鰜恚疽鉁珗A煮好了。我轉(zhuǎn)身拉著唐豆出去準備叫人來吃湯圓。
一出去我就看見阿尤在和賽掌柜講話。我第一個反應是,他來多久了?
看見我,阿尤的表情似乎在閃躲,說道:“小東家?!弊屛蚁肫饋硭谝淮慰匆娢业臅r候,那眼神也是在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