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何出此言???”
蒙毅臉色一變,陛下的性格他很清楚,此時上諫陛下,恐將引起陛下不滿??!
“我大秦五萬鐵血將士,攻伐雒越,一年多來,戰(zhàn)死也不足千人??蓞s有八千眾死于疾病,猛獸毒蟲之口?!?p> “中南密林茂盛,雨水終年而不絕,潮濕之氣無處不存。軍中很多將士腳趾都潰爛了,皮膚起了水泡脫皮,慘不忍睹?!?p> 蒙恬臉色難看,憂慮不安道。
蒙毅聽聞不由動容,嘆了一口氣道:“兄長,皇命不可違??!”
“所以為兄才準(zhǔn)備上奏陛下,這不來找你商量來了?!?p> 蒙恬看著胞弟,意味深長道。
“兄長的意思,是想讓小弟聯(lián)名上奏嗎?”
蒙毅楞了楞,有些遲疑道。
“為兄掌兵,你主后勤,這中南地勢險惡比為兄更清楚其中之艱難。”
蒙恬有些惆悵道。
“不可……”
蒙毅搖了搖頭,當(dāng)即回絕道。
“為何?”
蒙恬疑問道。
“這中南百越之地皆在你我兄弟二人之手,若我們聯(lián)名上奏,恐有逼宮之嫌,若因此引起陛下猜忌,恐非蒙氏之幸?!?p> 蒙毅提醒道。
“所言有理?!?p> 蒙恬仔細(xì)思量一二,不可置否道。
“兄長,只是愛護(hù)手下將兵,心急懵智而已。”
蒙毅莞爾一笑道。
“那就由為兄獨自上奏陛下?”
蒙恬向蒙毅請教道,從小到大,自己這個弟弟都聰慧過人,在政治嗅覺上,遠(yuǎn)遠(yuǎn)超過自己。
“若兄長相信小弟,就不要上奏陛下?!?p> 蒙毅神色凝重,看著蒙恬苦口婆心勸解道。
“照這樣下去,不出幾年,這五萬大軍,恐怕就要消耗殆盡了?!?p> 蒙恬眼神露出哀傷之意,嘆了一口氣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自周王朝土崩瓦解,數(shù)百年來,神州大地,戰(zhàn)死的英靈不計其數(shù)也?!?p> 蒙毅安慰道。
“身為將士,戰(zhàn)死疆場,本無可厚非??蓻]有死在敵人手上,實在不值?。 ?p> “他們可都是上有高堂,下有妻兒,為帝國征戰(zhàn)八方,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無雙銳士??!”
蒙恬聲音悲戚,十分窩火道。
蒙毅心中也有些沉重,他了解兄長的秉性,雖然用兵如神,但也是至情至性之人。
素有愛兵如子的賢名,深受三軍將士愛戴。
“兄長,陛下曾言,我們這一代若不愿流血犧牲,那么后人也終究要流血奉獻(xiàn)。”
蒙毅實在不知道如何安慰兄長,只能借用了陛下之言,來勸導(dǎo)兄長。
“為兄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陛下高瞻遠(yuǎn)矚,胸懷天下。但眼睜睜看著身邊一個個熟悉年輕的面孔,不斷離去?!?p> “他們臨死前那不甘,不屈,不忿的眼神,日夜盤旋于為兄腦海,揮之不去。”
“吾心不安啊!”
蒙恬雙目通紅,似乎勾起了不堪回首的記憶,雙拳緊攥道。
“他們的血不會白流,他們的犧牲必然被后世之人永記,他們將成為帝國永不磨滅的豐碑,萬世崇敬而不朽?!?p> “這是前幾日陛下派人送來的密信?!?p> 蒙毅從袖中取出一張折疊工整的信件,遞給了蒙恬。
蒙恬看了一眼,蒙毅遞過來的信件,猶豫道:“合乎規(guī)制否?”
“陛下給小弟的私信,無關(guān)國事?!?p> 蒙毅笑了笑道。
蒙恬點了點頭,然后接過信件,看了起來。
“陛下已下詔讓太學(xué)院纂書,為帝國犧牲之銳士,立傳歌功。并下令工部于帝國名山大川鑄造石牌,銘刻為帝國捐軀之英魂,豐碑頌德?!?p> “并昭告天下臣民,將每歲二月二定位英靈祭日,舉國共哀。祭祀為泱泱華夏戰(zhàn)死之英靈,祭拜為巍巍大秦捐軀之功勛?!?p> 蒙毅滿臉笑意,對于陛下更加敬佩無比。
“哈!哈!哈!”
蒙恬看完,大笑起來,雙目之中淚光閃閃。
站了起來,面朝西方一拜道:“天降雄主,佑吾大秦。憐吾將士,慰吾之心。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蒙毅見狀也面朝西方一拜,神色莊重道:“陛下萬年,大秦萬年?!?p> 兄弟二人再次促膝長談,惺惺相惜。
“兄長,小弟倒有一個建議?!?p> 蒙毅神色嚴(yán)肅,一本正經(jīng)道。
“你?。〈蛐【凸碇饕舛啵煺f來聽聽?!?p> 蒙恬臉上掛著笑意,調(diào)侃道。
“咳……”
蒙毅有些尷尬,輕咳一聲,然后道:“兄長可為陛下寫一封私信,在信中婉轉(zhuǎn)表述中南前線三軍將士之艱辛?!?p> “這私信與奏書有何區(qū)別啊?”
蒙恬甚是費解,有些狐疑道。
“奏書先由尚書臺批注,再送至丞相府復(fù)審,之后方能轉(zhuǎn)呈陛下之手?!?p> “而私信可發(fā)回蒙府,讓勛兒直接轉(zhuǎn)呈陛下?!?p> 蒙毅逐條剖析,為兄長解惑道。
“就別打啞謎了,直言吧!”蒙恬心急如焚,雖已經(jīng)有所明悟,但還是想要看看是否如此。
“兄長,直接上奏,請求陛下止兵戈,弄得朝野盡知。無異于讓陛下陷入兩難之境,攻打中南乃陛下親自下詔,若貿(mào)然止兵戈,恐遭天下恥笑?!?p> “若陛下不聽兄長之諫言,執(zhí)意攻打中南,又會落個不恤三軍將士之惡名。甚至陛下還會猜忌兄長,是否故意讓自己出丑。”
“若是私信,陛下無論同意還是否決兄長之諫言,便不會有這么多顧慮?!?p> 蒙毅十分理智的講解其中利弊,對著蒙恬道。
蒙恬頓時恍然大悟,苦笑道:“還是二弟心細(xì)。”
“兄長只是心急如焚,軍務(wù)繁忙,所以才考慮不周?!?p> 蒙毅不以為然道。
“我立刻修書兩封,讓人送到蒙府給勛兒?!?p> 蒙恬拿起桌案上的毛筆,然后便在木案前,執(zhí)筆書寫。
大約半個時辰后,蒙恬反復(fù)看了看自己的行文,確認(rèn)無誤后,又遞給了蒙毅道:“你也幫為兄看一看,善否?”
蒙毅笑了笑,然后接了過來,仔細(xì)逐句斟酌起來,看完之后,他立刻道:“論書法文采,兄長不輸于當(dāng)世任何宗師名仕也,此書大善也?!?p> “行了,少貧嘴,為兄聽說陛下發(fā)兵夜郎,拜了一個小將軍?”
蒙恬將書信折疊工整,不緊不慢的裝進(jìn)了信封,然后用蠟封口。
“撫夷大將軍韓信,二十有三,淮陰人士,年輕有為?!?p> 蒙毅笑了笑,如數(shù)家珍道。
“夕年李信三十有二拜將,已是舉世震驚,歲月催人老,此子未來不可限量啊!”
蒙恬捋了捋胡須,唏噓不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