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單純地接收到這個信息,我甚至沒辦法在第一時間在腦子里構(gòu)造出一個概念。
但是從通訊器里傳來的喊聲轟的我耳鳴,我在混亂中,隱約從雜音中分辨出了關(guān)鍵字。
“魚”,“攻擊人”。
我渾身激靈,立刻聯(lián)想到了什么。魚加怪物,不就是我剛剛在縫隙里看到的那種怪魚嘛,看來那邊也遇到了這種魚,而且還遭到了魚的攻擊,聽聲音判斷情況恐怕很不樂觀。
糟糕,如果魚會攻擊人,那么剛才我已經(jīng)驚動魚群了,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思及此,我連忙回頭往那處縫隙看過去,看到那副畫面的時候心臟猛然一梗,只見那些怪魚從縫隙里密密麻麻地涌了出來,已經(jīng)逼近了我們身后。
那哥們也被嚇了一跳,慌亂里我們倆下意識往上面游,可人在這種環(huán)境下的移動速度根本不可能比魚快。眼看著一條比較大的怪魚追上來,一口咬在他的腿上?;蛟S是因為潛水服質(zhì)量不錯,我沒看到皮開肉綻的畫面,可那條魚緊緊咬住就是不松口,一絲血色飄散出來,后面的魚群似乎被血腥味刺激到了,一時間更加興奮起來。
那哥們也是能忍,他被咬住的時候,整個身體都繃緊了一瞬間,而后肌肉不住地想縮緊我知道那是身體的自我保護反應(yīng),但這樣一來他向上游的速度就一定會變慢。
可他硬生生止住了身體蜷縮的反應(yīng),先是用手往腿上被咬住的地方摸了一把,發(fā)現(xiàn)無法擺脫那條魚,然后就無視了疼痛繼續(xù)往上游。
收信器里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應(yīng)該是另一隊一邊應(yīng)付著怪魚,一邊按下了通訊器,我聽懂了隊長說的話,意思大致是他們那邊另一個人受了傷,應(yīng)該挺嚴(yán)重的,沒辦法游快,他已經(jīng)向上面求救了,讓我們這一隊的兩人先往上游。
這應(yīng)該是目前情況下的最佳方案了,我回頭看了眼如同一片銀色大網(wǎng)般的魚群,示意后勤的哥們需不需要幫助,他表示自己可以正常行動,不會被腿上那條魚影響,我就開始專注于逃命。
這個時候,我們大概在水下二十米的地方,快速上浮給身體造成了很大的負(fù)擔(dān),我感覺到耳鳴越來越嚴(yán)重,呼吸變得急促,眼球的脹痛尤為明顯,導(dǎo)致我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逃亡的過程持續(xù)了三分鐘,除了耳鳴的聲音我只能聽到呼吸聲和心跳聲,臨近水面的時候,零碎的光線照射在水中,我被晃了眼有了短暫的停頓,一道身影就越過我撞破了水面。
是后勤的哥們,這之前他一直在我后面一點,這段時間里我沒有看到過他的情況。
我眼睛的痛感越來越明顯,光線和水波糅合到一起,配合上眩暈,讓我沒辦法在第一時間對接收到的信息做出應(yīng)對,我看著他的身影,懸停在了水中,腦海里一片空白。
破水而出的聲音傳到水里變得沉悶且極不真實,他應(yīng)該是拿下了面罩,激動地朝岸上的人喊叫了幾聲,我聽不清他的聲音,只能看到他留在水里的肢體激動的撲騰著,隨之?dāng)[動的除了水流和光線,還有連在他身上的很多條扁而長的丑陋的魚,可他自己卻好像完全沒有感受到疼痛一樣。
我的身子麻了半邊,下意識想到,該不會我身上此刻也掛著幾條魚卻毫無感覺吧。在我要低下頭打量自己的前一秒,上方的人影猛地一抖,所有人和魚的接口突然綻開了紅色的血花,頃刻間染紅了一大片水面。
這一下,我的另一半身子也麻了。眼看著他緩緩地沉入水中,沒有帶著面罩,氣泡不停地從口鼻里冒出。他的身體傾倒,頭朝下腳朝上地從我面前沉下去,或許只是一瞬間的錯覺,我看到他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那時我的視線依舊是模糊的,后來回想,說不定是我被嚇到后擅自扭曲了他的表情,否則我實在想不出,他在那一刻盯著我咧著嘴笑的原因......
值得慶幸的是,我的腦子總算是清醒了過來,一把抓住了他,把人在水里上下倒騰了個面,拖著腋下努力把他往水面上送?;蛟S是運氣吧,這里離岸邊不算太遠,他剛剛喊的時候已經(jīng)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我用盡力氣把他托出水面的時候,救援的筏子已經(jīng)到了,上面的人搭了把手,把人接了上去。
可運氣是他的,卻不是我的。
從我拉住他到他被救援的人拉上去,總共用了一分鐘,這一分鐘在平時或許很短,但在我的處境下卻很漫長。這漫長的一分鐘里一切都太平靜,于是等上面的人向我伸出手的時候,一股巨大的力扯住了我的腳,我被拉回了水里,鋪天蓋地的銀色包圍上來。
我一下失去了平衡,在魚群的包圍里被搞得分不清上下左右,只感到自己被來自四面八方的力裹挾著。我揮動四肢想要掙扎,腳偶爾還能踢到兩條魚,可雙手打出去的觸感卻格外奇怪。
如果要形容那時候的感覺,就像被丟進了滾筒洗衣機里,眩暈感和水壓變化帶來的胸悶差點讓我吐出來,我?guī)е嬲譀]辦法捂住嘴,就狠心咬著牙把嗓子里的反感咽了下去。
恍惚里我的腰似乎撞到了一塊石頭,火辣辣的感覺讓我清醒了一些,我意識到這些魚在把我往水深處帶,目的地可能就是之前它們分食動物的那個地方。
我一點也不想成為一堆散亂的分不清物種的皮毛,于是在我心想“要不就和這些魚同歸于盡吧”的時候,那些力突然都消失了,頭戴式的電筒還在頑強地工作著,我看到自己腳上并沒有像那哥們之前一樣粘著條魚,傷口玩外滲著血,紅色飄了一段距離卻沒有被湖水稀釋,反而折返回了我的身周。
我打量著自己,發(fā)現(xiàn)那些血飄到我手部的潛水服處就像被吸收一樣消失不見了。我仔細去看,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層薄薄的黑色的泥已經(jīng)覆蓋了我的整只手臂,吸收了血后還在不斷地擴大覆蓋的范圍。
我總算明白了裴佐生說這種土要用尸體養(yǎng)著是什么意思了,我環(huán)顧了周圍的環(huán)境,似乎是水下斜坡的一段,我剛剛撞到的石頭現(xiàn)在就在我身后,那些魚似乎在忌憚著什么,依舊圍繞在我附近沒有遠離,但也不敢靠近。
我在那塊突出的石頭四周找了找,果然看到了普通的淤泥里有一大塊黑色的沉金土,似乎是從那些石縫里長出來的觸手,把不小心靠近的怪魚“抓住”,以極微小的頻率蠕動著,包裹,吞噬。我突然明白為什么之前用手亂揮時觸感很奇怪了,因為它們在躲,我的手根本沒打到魚。
我在腦海里設(shè)想了幾種擺脫困境的辦法。
一,穩(wěn)妥地等待救援,以目前的情況看,只要我待在這片沉金土的附近就是比較安全的,可以等岸上的人想辦法來救我,前提是他們能有對抗幾百上千條食人魚的能力。二,在這個安全區(qū)域附近找找其他出路,雖然機會不大,但說不定老天就是想在這種地方補償我一下呢?三,我那這條小命和它們搏一搏,伸手抹一把沉金土涂身上,然后沖進魚群里和它們硬剛,當(dāng)然,這樣做既可能直接被沉金土吞進去,也可能沒沖出去然后被耗死。
每一個辦法都有風(fēng)險,這很符合一個冒險者在絕境里的設(shè)定。我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斟酌一下,盤算了一下身上還有多少裝備能派的上用場,然而低頭一看,氧氣只夠我再耗二十分鐘的了。
最穩(wěn)妥的方案一不行了。我來不及唏噓命運,看著電筒光下迷離且密集的銀光,果斷地選擇了方案三。
我靠近那塊黑色的區(qū)域,試探性的用手抹了一把黑泥。
我只敢拿手抹了一點,并沒有像我想象中那么有粘性,但在接觸到我手的一瞬間,可以感受到那些土開始往我身上爬,要是不及時把手收回來,我就會像魚一樣被包裹住。
把沉金土往身上各個部位勻了勻,我像魚群游了過去,它們明顯有些騷亂,躲開了我。
我知道有戲,硬著頭皮往上方的包圍圈沖了過去。
撥開魚群回到可見度很低,昏暗的環(huán)境里時,我第一次這么想擁抱這片黑暗。被裹挾著帶走的這段時間里我無從判斷時間和方向,魚游得比人快多了,看水壓表,我現(xiàn)在的位置和之前下潛最深處差不多。我選擇往上游,但之前上浮過快和魚群漂流對我身體造成的影響還沒有消失,我不敢再一次快速向上。
通訊器不知道什么時候壞了,我浮在水中,身后是些心懷不軌的魚,游快了身體就要炸了,游慢了身體說不定就沒了,我盡量保持著一定的速度上升,呼吸卻依舊越來越困難。
我不確定這個速度能不能在氧氣用光前達到水面,低頭再次查看氧氣表。
說不定下水前我最該做的事,不是讓裴佐生去挖土看風(fēng)水,而是讓他給我算個命?肺里好像淤了口老血,剛才那一撞說不定受了內(nèi)傷,我腦子一昏,身體開始往下沉......不知道過了多久,迷糊中有一道暗流沖擊在我身上,身體就被卷進去,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