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情,但它真的發(fā)生了!
這一覺我睡得很沉,沉到有些不適宜出現(xiàn)在眼下這個情境下,可到了后半夜,就像是深陷泥潭之中被一把薅了起來,我毫無征兆地驚醒了。
我的心跳有些混亂,腦子卻很快清醒過來。此刻天還沒亮,昏暗的房間里混雜了幾種不同的呼吸與心跳,我察覺到了異樣,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來。
有一個心跳聲離我很近,非常近,可謂是貼著我的身體在跳動!我感覺到一雙手環(huán)住了我的腰,什么東西一整個貼在我身上,我的身體下意識僵直,有個人此刻正躲在我的被子里!
我還是被嚇到遲疑了兩秒,沒第一時間回過神來。這屋子里總共就那么幾個人,我覺得自己雖然醒過來了但全身上下都帶著一個字——“懵”。
沒等我用尖叫解決問題,被子里的人察覺到我動了,發(fā)出了一聲細微的,奶萌奶萌的聲音:“咦?”
我一時間百感交集,緩了口氣一把拉開被子看去,只見裴佐生一雙小短手環(huán)住我的腰,伸著脖子,提溜著眼睛,驚訝地看著我。
我長出了口氣,剛想說什么,他一見我拉開了被子,就以十分靈敏的動作一把將被子捂了回去。這一次連同我也被一起罩了進去。
雖在一片昏暗中,我卻依舊能分辨出他此刻的樣子。裴佐生將小小的身體縮成了一團,明明是個挺可愛的姿勢,但臉上卻是一副大人般深沉的表情。用身子壓住被子的一角,對著我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你能看清我的樣子?”大概是發(fā)現(xiàn)了我盯著他看,他問道。
我眨了眨眼,雖然依舊沒弄懂是個什么情況,但還是接了茬:“是啊,看得清怎么了?!?p> 他沉默了幾秒,用手扯了扯我的衣角,聲音還是那種可愛的軟腔,語氣卻強裝著成熟:“我在屋子里放了特制的迷煙,可以讓那兩個人一覺睡到天亮。這煙還能擋人視線,加上光線這么暗,平常人會變得和瞎子一樣。而你,不僅能清醒過來,而且還能看得清楚......”他看著我笑容更深了,“只能說不愧是你......不虧是那雙眼睛嗎?!?p> 我下意識緊繃起身體,看著這個孩子,心里默默猜想著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用一只手悄悄抓住被子的一角,確保隨時可以掀開被子把這臭小子裹起來從窗戶丟出去。我多了幾分底氣,維持住剛才那種懵懵的狀態(tài),看著他眨了眨眼睛:“什么眼睛?”
裴佐生似乎覺得好笑,小手在我面前搖了搖,一張臉湊到我近前來,指著我的一只眼睛,笑道:“我知道的哦,那個人告訴我了。他還讓我多注意些,你睡覺的時候記得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不然對眼睛不好哦?!?p> 我皺了下眉,我平時當然不會戴著那東西睡覺,要不是洪少德安排這么多人住一起,以防被發(fā)現(xiàn)才沒拿出來的。“你果然是我哥安排的。”我說。
他還是嘻嘻笑兩聲,說:“我可不服那個人管,我只是在村里遇見他了,互惠互利而已。”
我心里松了口氣。這世上了解我能力的人除了家人,就只有顧靈和翟厲厲。他這一把迷煙放得直接排除了翟厲厲和顧靈的“嫌疑”,加上他手上那顆鮫血珠,我哪還能猜不出來是誰安排好的。
不過,這孩子到底是個什么品種?這么大點人,心眼怎么這么多。
我探究地打量著他,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想法,哼唧兩聲,說:“我是個尋魂人,靈智早開怎么了,說不定上一世就活了百八十歲呢!”
我心說也是,不過再早也沒見過這么“熟”的啊。
我又盯著他仔細看,突然覺得被子里悶得慌,就想掀了被子換口氣,我動作太快他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直到外面的空氣鉆進來了點,他見鬼似的連忙扯住我的手。
我問他怎么了。
他一撇嘴,還略帶些羞意地說:“我剛放煙的時候量沒把控好,現(xiàn)在出去了我也要暈的?!?p> 一時間我竟無言以對,“也就是說,剛才你原本要連我一起迷倒的?”
裴佐生扒拉兩下手指,就嘿嘿地傻笑,“剛沒想那么多,失誤,失誤?!?p> 我沒輕易相信他,他根本沒想到我會醒過來,量沒掌控好可以躲在自己被子里等煙散,所以他鉆進我被子里一定是有目的的。我意識到這一點,于是問:“你放迷煙是想做什么?跑到我被子里總不會是想和麻麻一起睡吧?!?p> 他的腮幫子鼓起來,支支吾吾不肯說,我長出了一口氣,我們倆相對無言了一番,看他是真的不打算說,我最終還是換了個問題:“我哥讓你在這里等我,是為了什么?”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直接切換到正題里,于是好好思考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他讓我把我知道的情報都告訴你,幫你進祭骨殿?!?p> “情報?難不成你就是要告訴我,你其實是我兒子?”我回想起了白天,因為這個好大兒引起的那些尷尬瞬間。
裴佐生噎了一下,嘿嘿兩下突然撒嬌道:“別生氣嘛,麻麻!”
我本來也沒打算和他生氣,就聽他繼續(xù)說:“不過有一點我沒有騙人哦,我的確算是靈火三的小輩,我家太奶奶叫做劉翠......”
裴佐生把自己的身世和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打了個包,囫圇幾下講述了一遍,我也大概理清了頭緒。
他這個太奶奶劉翠,按照我琢磨出的結論來看,八九不離十,應該就是當年靈火三心心念念的“隔壁山村里的村花小翠”。
命運是如何糊弄人的呢?這話得從靈火三的師承——魘人奘說起了。
這位流浪的XJ道人論出生,比起靈火三這種沒爹沒娘,在山溝溝里撿的還少個出處。因為根本沒有任何人知曉他來自哪里,真名為何,只是憑借著個道號“魘人奘”就開始走南闖北。
這人也是個奇人,窮富不分,男女不論,只算有緣人的卦,也只救有緣人的命,連渴了喝哪條河的水都要看緣分??善鹊娜硕嗔?,人品又好,名氣便慢慢傳開了。
與靈火三這種勇敢追愛,不忌酒肉的純“俗家道士”不太一樣,他老人家戒了葷,戒了色,戒了一切其他外欲,唯獨留下了個飲酒的習慣。而他這輩子雖然沒有子嗣,卻收了很多個徒弟。
靈火三算是他的最后一個徒弟,之所以名字里帶“三”,不是因為排名第三,而是魘人奘為了紀念死去的三徒弟才取的,真要算起來,恐怕連靈火三自己都不知道該排第幾,反正至少二十開外了。
這老道一生,很多徒弟都走在了他前面,他自己卻活得逍遙又漫長。
而靈火三作為關門弟子,也沒剩下幾個師兄了。按照裴佐生的講述,其實當年就已經(jīng)有人猜測出是靈火三和楊保和一起制造了飲骨鬼山案。那個人,就是裴佐生這一脈的祖師爺——靈火三的大師兄——裴道人。這一點,我哥在信中也提到過。
在靈火三失蹤后的幾年里,裴道人四處打探消息,終是在秦嶺的山中找到了劉翠,以及她的孩子。
劉翠與靈火三的故事更多是偏向一個單純地相信著愛情,癡心相待的女子,和一個心中有愛又被自由所累的男人,之間產生的那種既無可奈何又刻骨癡纏的感情。
裴道人接走了這對母子,并將畢生所學都傳給了那個孩子,讓他改了名字,從此叫做——“裴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