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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川秋水

第十六章 上元節(jié)1

一川秋水 天木大道 4121 2020-01-19 09:45:24

 ?。v使相逢應(yīng)不識,難抑一念花滿天)

  南云胡這種滋潤的日子一直過到了上元節(jié)。

  金喜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南云胡做的花燈可漂亮了,非要讓她做一個,估計是遠聆風(fēng)告訴她的,想必語句十分夸張、神態(tài)十分倨傲。金喜難得夸她是心靈手巧的典型,一下子滿足了南云胡作為姐姐的虛榮心,心情不自如的飄擺起來,很是受用。

  南云胡本來不想去過節(jié)的,她好多年都不期待這種熱鬧的節(jié)日了。大冬天的,在有爐火的屋子里,躲在被窩里睡大覺才是人生一大快事。但耐不住金喜和遠聆風(fēng)的軟磨硬泡,他們覺得南云胡這么多年都沒去,今年非去不可,何況還有叢夕一起過節(jié),就應(yīng)該熱鬧熱鬧。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以南云胡的敏銳直覺很快發(fā)現(xiàn)這個上元節(jié)和往年不同,今年的比燈大會推出了很多獎項,比如“上元節(jié)最佳繪畫燈籠獎”、“奇特?zé)艋\特別獎”、“最佳燈謎猜測獎”等。

  那天得獎的燈籠可以掛在最顯眼的位置,以此來映襯美好的燈節(jié)。今年的活躍程度比怡林軒各種表演還要積極,熱情活力四射、激情魅力無限,她本來以為怡林軒已經(jīng)是奇葩商業(yè)存在模式了,現(xiàn)在居然還有更奇怪的。

  果然國家富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各種有趣玩樂的游戲、節(jié)目接踵而至啊。最重要的是每個獎項的第一名都可以得到資助,有個免費的洛陽三日游!所以,大家都是踴躍參與的,得到名額則可以去洛陽玩,得不到又沒有什么可悲的,重在參與嘛。南云胡對游玩不感興趣,只被免費二字吸引了過去,于是決定好好做幾個花燈出來,愉快地參加上元節(jié)比燈大會。

  花燈做好后,叢夕發(fā)出了由衷的贊美:“真漂亮!”南云胡的信心一時增加了很多。

  遠聆風(fēng)也畫了好幾幅燈籠的繪畫,信心滿滿地參加。周由和辛影對燈謎感興趣,也忙活了一陣子,希望能得獎。

  他們早早地準(zhǔn)備好了,在上元節(jié)那天歡快地逛了一圈,最后等到宣布結(jié)果。

  “比燈大會,上元節(jié)最佳繪畫燈籠獎——時非忍!”、“奇特?zé)艋\特別獎——南云胡!”、“最佳燈謎猜測者——雁南飛!”會場上一一報出得獎名單,金喜大叫起來:“得了!得了!真厲害!”她的手拍在遠聆風(fēng)身上,拍的他疼痛難忍,越來越往下躲,時不時哎呦一聲,說道:“你高興別拍我啊!疼!”

  南云胡心想遠聆風(fēng)真是越來越矯情了,這是美男子的風(fēng)范么?直到金喜的手拍在南云胡身上,南云胡瞬間同情遠聆風(fēng),她幾乎是要立馬噴出眼淚來。金喜,真是個不知輕重的丫頭!

  辛影早就看不下去了,本來她就因為沒有得到最佳燈謎猜測獎而郁悶,又看到遠聆風(fēng)被金喜打,趕緊擠到遠聆風(fēng)旁邊,把周由拽過去挨打。自己愛慕的美男居然被同是女人的金喜打,著實不能忍!

  遠聆風(fēng)逃脫拍打,松了口氣。

  周由被拍打著,看著辛影憤憤道:“你心疼你的遠聆風(fēng),卻把你表哥我來受罪!”

  “胡說八道些什么!”辛影瞪了他一眼。內(nèi)心想到周由怎么把實話講出來了?遠聆風(fēng)聽到多不好呀。

  可惜她高估了遠聆風(fēng)的情感領(lǐng)悟能力,他壓根就沒什么反應(yīng)。

  周由不說話了,認命道:“哎呦,哎呦……”叫得比遠聆風(fēng)還慘烈。

  南云胡看著美女救美男,著實羨慕。好在金喜興奮過了,也不拍了。

  周由對金喜說道:“你可是嫁不出去了,太可怕了?!彼麡O度夸張的語氣和哀怨的神情非但沒有讓人有半分同情,反而多了幾分戲謔。

  “不用你操心,反正又不會嫁給你!”金喜氣定神閑道。

  周由趕緊摟上遠聆風(fēng),“聆風(fēng),你受苦了,她太兇殘了!”說著作勢咳了幾聲,還沒多說幾句就被辛影毫不客氣地拉開了。

  遠聆風(fēng)被他這么一摟,皺了眉頭,怎么總是覺得我苦,我有那么弱么?!

  “真是可憐,想我玉樹臨風(fēng)、英勇果斷,竟被你們這群人排擠,就連兒時一起長大的聆風(fēng)也如此對我,我傷心了,我徑自哭泣去吧”。周由作勢就要傷心欲絕狀離開,遠聆風(fēng)把他的手拉過來,“這還演上戲了,走了走了?!?p>  在這說話間,叢夕和南云胡已經(jīng)高高興興地把獎品領(lǐng)回來了,洛陽三日游。

  遠聆風(fēng)的繪畫表現(xiàn)形式有點模糊,入不了評定人的眼,毫無意外地落選了,好在他也不是很傷心。反倒是周由和辛影十分在意,覺得評定人水平不行,不懂得欣賞繪畫的抽象美。于是二人一人要了一幅燈籠圖來表示非常支持遠聆風(fēng)的繪畫天分。而喜歡抱遠聆風(fēng)大腿的伊撿,更是對遠聆風(fēng)的繪畫喜歡的不得了,簡直能夸到天上去。遠聆風(fēng)便畫了倩倩水中游樂的圖送給他,這樣想念倩倩又沒辦法出來的時候就可以看看紙上的倩倩。周由和辛影覺得,伊撿這孩子果然不簡單,夸獎天賦這一點比他們兩個人都厲害,忍不住讓人嫉妒。

  回到院內(nèi)的金喜最是歡喜了,“這次運氣真好!可以去洛陽了呀!”

  而周由和辛影就再次不開心了。

  “我要去的話,居然要額外補錢?還是算了吧,反正我也要回家一趟。”周由也想去,但想了想還是賺錢娶老婆比較重要,再加上想到辛影也不能回家,很是幸災(zāi)樂禍。

  “我本來就在洛陽,這次卻要因為親戚在這里過節(jié),真的不開心?!毙劣坝行┍г埂5窍氲剿麄?nèi)蘸缶突貋?,此事就完全拋諸腦后了。她決定用心去研究那些燈謎,爭取下次得獎。

  叢夕因為怡林軒有事情要忙也沒有去,正好可以多陪陪伊撿,歡樂得很。

  于是金喜三人便歡歡喜喜地去洛陽了。

  洛陽不愧是都城,建筑氣勢恢宏,街道人來人往,街區(qū)鱗次櫛比,郊區(qū)屋舍儼然,好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金喜對著遠聆風(fēng)和南云胡說:“這次就放心吃喝吧,我?guī)Я撕枚噱X出來?!?p>  南云胡納悶道,金喜這是轉(zhuǎn)性了么?平常把錢看得死死的,今天倒是活潑的很?。∵h聆風(fēng)聽著金喜嚷,也想著要好好看看這洛陽城。

  南云胡開心地晃著她的花燈,簡直想要告訴所有人這是她做的花燈,超漂亮的!上元節(jié)過了也沒關(guān)系,反正就是要帶燈啊。

  遠聆風(fēng)在閑逛的過程中,直覺有人看他,但回過頭去又什么都沒有,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而不遠處一輛華貴的馬車的簾子隨意地動了動。

  南云胡覺得洛陽的俊男美女,太多太多了啊,看都看不過來。

  他們開心地看著洛陽城,覺得一定要多吃多玩才能不虛此行。

  第二天晚上,他們隨意閑逛的時候,看到了一個聚集好多人的地方,熱鬧非常。

  于是,他們也擠了過去。

  “敢問公子,這里是在做什么呀?怎么如此熱鬧?”南云胡上前熱切地問道。

  “這是表演歌舞、擲錢玩樂的地方,近來有很多特色節(jié)目讓人觀賞,五花八門,美人尤其多呀?!币蝗舜鸬?。

  跟怡林軒差不多,但是規(guī)模比怡林軒大得不是一點半點啊。果然是都城,上元節(jié)前后都這么的大氣磅礴、別具一格。南云胡內(nèi)心忍不住贊嘆道。

  南云胡順著人群望去,在一個略顯朦朧的屏風(fēng)后面,有人正在跳舞。她看著前方衣袖旋轉(zhuǎn)的人,有一陣恍惚。那搖曳的身姿,美麗的容顏,至死也不會忘記的人,不敢相信般地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

  南云胡手里的吃食立刻停在了半空中,隨即全部掉了下去。她甚至來不及去擦嘴角邊的油漬,只是突然變得無法動彈,全身瞬間毫無力氣,不敢呼吸。

  這份她以為早已隱藏不見的情感,在見到秦玉的那一刻洶涌而出、潰敗不堪,血液瞬時涌上頭頂,使得她的臉色極其通紅,緊接著又覺得渾身顫抖,如墜冰窟,一時間冷熱難挨、無法冷靜。

  對她而言,這次見到秦玉無異于是千載難逢的稀世之珍,確如空谷足音讓她興奮不已卻也害怕不已。她以為兩人縱然都活在這世上,可是天地如此之大,大概再也不會相見,卻忘了這里是洛陽——匯聚世間萬千幸運的都城,這份運氣也帶給她了么?

  她年少時初次見到秦玉,已經(jīng)花光了她今生所有的運氣。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她虔誠地感謝上蒼讓彼此相遇,見識了美麗,得到了友情。只是如今相見,不識彼此,不念曾經(jīng)。

  她覺得秦玉是美麗、溫柔、善良的化身。如果可以,南云胡愿意把所有美好的詞匯都加在秦玉身上。

  “快看,扔彩帶的游戲到來了!”人群喧鬧起來。

  南云胡卻什么都聽不見,手足無措,略顯呆滯。

  金喜也開心地看著人群,轉(zhuǎn)過頭來發(fā)現(xiàn)南云胡情緒不對,就一直注意著南云胡,因為她的神情像是激動、又像是痛苦,好像她的靈魂陷入了某種空白,獨自游蕩,不問出路。

  遠聆風(fēng)饒有趣味地靜靜欣賞著,一同感受人群的歡樂,還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奇怪。

  那彩帶任人爭奪,卻像命運般地停在了南云胡的身上,人群停止了騷動。

  “既然這位拿到了彩帶,那么便來提問題吧?!鼻懊嬗腥苏f道。

  南云胡還是靜靜的,沒有反應(yīng)。

  “這怕不是個傻子吧,看起來有些呆呆的。”人群中有人說道。

  “要錯過機會了,我們可是求之不得呢。”一人羨慕道。

  “不過就是問個問題,順便交些文錢,沒錢可以不問的?!绷硪粋€聲音說道。

  金喜看著南云胡,又向著來聲處瞥了一眼,便把身上所有的錢財全部投入了前面的錢池盒中。這時的遠聆風(fēng)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他覺得金喜放的文錢太多了,往常才不會這樣,便轉(zhuǎn)過頭來略有疑惑地看著。

  “秦家不缺錢的?!币蝗擞终f道。

  “圖個樂趣,圖個吉利嘛?!庇腥死^續(xù)道。

  “做善事而已?!庇腥搜a充。

  旁邊有人實在忍不住發(fā)出起哄的笑聲。

  南云胡在夢中幻想了無數(shù)次再次相見的場景,沒想到今日卻意外地實現(xiàn)了,縱然十分突然,卻也萬分感激上蒼。她的吃食早已經(jīng)掉了下去,來不及撿。瞬間又如同永久,南云胡像是發(fā)現(xiàn)這不是夢,終于回到了現(xiàn)實中,她用手胡亂地擦著嘴角,努力地想要把嘴巴揉平,卻因為太過用力使嘴巴看起來有點腫。她慌亂地整理著衣襟,想到自己昨日沒有沐浴,沒有去買一件絲綢的衣服,沒有纏上最好看的發(fā)帶,整個人不是最佳狀態(tài),一時間猶如芒刺在背,六神無主,渾身的血液都因為難堪而再次沸騰起來,使得她的臉色持續(xù)通紅。這樣的猝不及防,她倍覺惶恐不安,驚慌失措。

  南云胡想問“你好嗎”,卻發(fā)現(xiàn)沒有資格,更說不出“我很好”。

  回不到年少,說不出你好。就連現(xiàn)在癡癡的凝望也感覺是在偷偷摸摸。

  這不是舊友相見的時刻,這是路人問答的瞬間。

  “就是提幾個問題,沒什么好怕的?!笨此樕缓?,有人善意地出聲提醒道。

  “今日心情好。姑娘既然不語,那便由我來問吧?!鼻赜褚娝徽f話,便先出聲。

  南云胡聽到了秦玉的聲音,除了有些變細以外,跟以前一樣是甜甜的,禮貌、親和到足以魅人心魄,她想溺死在這聲音中。

  “不如你猜猜我是哪里生人?”秦玉又說道。

  “大概是西北人士?!蹦显坪_口說話了。

  “算是吧。那你猜猜我年方幾何?”秦玉再問道。

  “二十多歲吧,應(yīng)該是泰始六年生人?!蹦显坪p輕地說道。

  “這你猜得也不算錯。那你可知道我的生辰是何時?”秦玉饒有興趣,再問道。

  “可能是秋天十月份吧,可以十全十美?!蹦显坪溜L(fēng)里的人說道。

  “這個說法,我倒是很喜歡。還是對的,怕是你認得我?”秦玉打趣道。

  “不是,我只是——我只是路過的?!蹦显坪杆俜裾J,接著像是沉悶了好久,又像是在巨大的慌亂中重新鼓起勇氣,南云胡緩慢地回答道,比起剛才慢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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