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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路支行

第一章 06 大案子

解放路支行 張正直 3139 2020-01-02 21:00:22

  蘇洋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想起了昨晚送尹文婷去分行的事,但他并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趕緊搖搖頭道:“怎么了?沒聽說啊,出啥事兒了?”

  秦銳把最后一口煎餅果子塞到嘴里,嚼了幾口咽下去,不緊不慢的低聲說道:“你不知道?出大事兒了!據說是涉及騙貸,牽扯到了很多人,聽說他們曲行長和范剛都被警察帶走了。”

  蘇洋嚇了一跳,如果定性為騙貸,那和一般的風險事件就是兩回事了。忙又問道:“是嗎!這么嚴重?哪個客戶?”

  “叫什么來著…什么星…”秦銳皺著眉頭眨巴了幾下眼睛,似乎在努力回憶,但只持續(xù)了三秒鐘便放棄了:“記不清了,反正就是一皮包公司,不過他們老板是個厲害角色,好像叫付全還是什么的。嗨,全他媽是騙子?!?p>  蘇洋將信將疑的應道:“哦,這個姓付的我也聽說過,好像很有實力吧?你說他們是皮包公司?”

  秦銳拿起白吉饃咬了一口,小心翼翼的不讓里面浸滿湯汁的碎肉從兩側漏出來:“反正沒啥正經業(yè)務,整天倒騰錢,做的都是些空手套白狼的買賣。聽說他從銀行騙出貸款去炒股票、炒期貨,前幾年玩的風生水起,掙了大錢,結果金融危機一來,資金鏈就斷了,玩了一陣拆東墻補西墻的把戲,這不也露餡了。”

  蘇洋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仰著頭想了想,問道:“這個客戶是范剛做的吧?我記得你不是說過他做的都是低風險的存單質押業(yè)務嗎?那怎么騙到的貸款呢?難道存單是假的?”

  秦銳“嗯哼”了一聲,端起剩下的半碗豆腐腦:“存單是真的,不過質押人都是不知情的第三方,包括湖山很多大型企業(yè)。那個姓付的先拉著那些企業(yè)去環(huán)山路支行存款,然后偽造了他們的印鑒,在企業(y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他們的存單質押給咱們行,為他自己的貸款提供擔保?!?p>  “這么…”蘇洋聽得目瞪口呆,一時想不出該用什么詞來形容,愣了半晌才喃喃說道:“這么牛逼嗎?騙了多少錢?”

  秦銳伸出右手,把五根指頭捏在一起,在蘇洋面前晃了晃。

  “七…千萬?”蘇洋試探著問。

  “七個億。”

  “這么多?!”蘇洋低聲驚呼。

  “不多不多?!鼻劁J搖搖頭,臉上表情十分少見的凝重起來:“聽說湖山很多家銀行都中招了,咱行這七個億估計連總涉案金額的零頭都不夠,只能算是跟著湊熱鬧的。”

  蘇洋倒抽了一口涼氣,心想這應該算得上是特大案件,環(huán)山路支行這回可是要倒大霉了。不過既然是騙貸,應該與尹文婷這個柜員關系不大,昨晚找她去最多是了解一下情況。

  想到這里,他感到稍微安心了一些,盯著秦銳看了半天,緩緩說道:“我說銳哥,你那張嘴開過光嗎?”

  “什么?”秦銳一怔。

  “你昨天下午剛說范剛的業(yè)務可能有問題,今天接著就出事兒了?”

  秦銳嘿嘿一笑,仰頭把碗里剩下的豆腐腦一口喝掉,擦了擦嘴,起身掏出十塊錢,喊道:“結賬!我倆的一起!”然后低頭看著蘇洋,狡黠的一笑:“不是今天,是昨天當天就出事兒了。”

  整整一上午,蘇洋一直心不在焉,一邊和秦銳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環(huán)山路支行的案子,一邊擔心尹文婷會不會受這件事的牽連。直到中午下班,恒遠煤業(yè)的調查報告才寫了不到三頁。

  鄭玉梅是下午剛上班時回到支行的,她連行長室都沒進,徑直走進了公司業(yè)務部。

  “先停一下手上的工作。”鄭玉梅把包放在旁邊的空桌上,又摘下圍巾搭在包上,屁股往桌沿上一靠,雙手抄兜,面色凝重的看著蘇洋和秦銳。

  “咱們分行有一個客戶出了問題,涉及多筆業(yè)務,金額很大,好在發(fā)現之后處理的十分果斷及時,目前來看損失應該可以控制。”鄭玉梅的語氣比較平靜。

  “是嗎?誰的客戶啊?”秦銳驚道,蘇洋偷眼看去,見他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只好也做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鄭玉梅將目光投向窗外,似乎有些不太自然,雙手從褲兜里抽出來抱在胸前,清了清嗓子道:“環(huán)山路支行,應該是曲行長的客戶吧。”

  “哦!那應該就是范剛做的那些業(yè)務了?!鼻劁J仿佛恍然大悟一般,頗有深意的緩緩點了點頭。

  鄭玉梅沒搭理秦銳,用手攏了攏頭發(fā),繼續(xù)說道:“今天上午分行召集各部門負責人開會,通報了一下案情,強調了幾件事情,一是要求所有經營單位立刻開展自查,主要檢查第三方存單質押業(yè)務的合規(guī)性,你們手頭有這類業(yè)務嗎?”

  蘇洋和秦銳搖了搖頭,鄭玉梅接著說:“另外還要檢查所有授信業(yè)務辦理過程中客戶所提供印鑒的真實性。具體的自查要求可能會在下午下發(fā)正式通知,之后分行風險管理部馬上要展開全面檢查,估計很快總行和銀監(jiān)局也會來檢查。你們在自查中發(fā)現任何問題,都要立刻向我匯報,及時整改?!?p>  兩人答應一聲,鄭玉梅走到蘇洋的座位后面,憂心忡忡的看著窗外的馬路,“還有,總行成立了一個調查組,已經到湖山了,分行要求與此案無關的員工對案件信息注意保密,從各種渠道聽說的與案件有關的任何信息,都不要私自向外界透露或者討論,記住,任何人?!?p>  “包括總行調查組嗎?”秦銳插嘴問道。

  鄭玉梅點點頭:“包括。”說完又有些不耐煩的解釋道:“不是有什么要瞞著總行,而是要以事實為準,別亂傳小道消息。”

  屋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幾秒種后,秦銳沖鄭玉梅笑了笑:“玉梅姐,我昨天說啥來著——你看,不是我心理陰暗吧?”

  鄭玉梅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懟了一句:“是,是,你不陰暗,你水平高!你來當行長,指揮我干活,行了吧?”說罷一把拎起包向外走去。

  秦銳沖蘇洋做了個鬼臉,蘇洋目送著鄭玉梅的背影,直到她走進對面行長室關上門,才回頭對秦銳無奈的笑了笑:“你看,你又把她氣著了?!?p>  秦銳點上一顆煙夾在手里,拿起手機一邊劃拉屏幕一邊不屑的回答道:“氣著她?不可能,她才不會生我的氣。”

  升騰的煙霧熏到了他的眼睛,秦銳伸手揉了兩下,咧嘴解釋道:“她這會兒心情正好,沒功夫和我生氣,我說什么她都不會在乎的?!?p>  “心情好?”蘇洋奇道,“為什么?就因為環(huán)山路支行出事兒了?我覺得鄭行長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吧!”

  秦銳彈了彈煙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翹起二郎腿不緊不慢的回答:“當然啦,鄭行長肯定不會因為環(huán)山路出事兒而高興,她們出事兒對咱們又沒啥好處,退一步說,她和曲行長也沒有什么仇,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嘛。不過,”秦銳深深吸了一口煙,悠悠的說道:“曲行長這兩年的風頭出的太多了,大家都等著看出頭鳥被打呢。”

  蘇洋默默聽著,一言不發(fā),心中有些不以為然。只聽秦銳還在侃侃而談:“你看,整個湖山分行下面這么多支行,就她們兩個女行長,女人嘛,暗地里較勁是免不了的。何況曲行長一直是分行宋行長眼前的大紅人,分行的很多資源都優(yōu)先分配給環(huán)山路支行,各個管理部門更是不敢得罪曲行長,想方設法為她的業(yè)務開綠燈;而咱們鄭行長一直是不太受待見的,不說苦大仇深吧,起碼也是在忍氣吞聲。照現在這意思來看,曲行長這一盤兒恐怕是翻不了身了,眼看形勢就要大變,更別說宋行長……”

  說到這里,秦銳突然停下了話頭,嘿嘿一笑:“算了,以后的事兒誰知道呢,和咱沒啥關系,在一邊看看熱鬧就行了?!?p>  蘇洋點了點頭,秦銳這番話倒是有些道理,環(huán)山路支行這幾年隱隱給人感覺比別的支行高了半頭,其他支行私下里對此都頗有微詞。盡管如此,他還是覺得秦銳對這件事的分析惡意十足。

  秦銳比蘇洋大三歲,也就早三年入行,蘇洋剛參加工作時就和他認識了,二人比較投緣,工作之余經常一起打打球,玩玩游戲,喝喝酒,算得上是關系比較密切的同事。

  一年前,解放路支行前任行長帶著幾個對公客戶經理集體跳槽,整個支行對公條線只剩下副行長陳亮和秦銳兩個人,一時間支行業(yè)務堆積如山,忙的秦銳暈頭轉向。

  匆匆上任的鄭玉梅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果斷提出讓蘇洋從會計柜員轉崗為對公客戶經理,這正合蘇洋的心意,畢竟會計工作太枯燥了,而客戶經理崗位看起來有著更廣闊的未來。

  所以對蘇洋來說,鄭玉梅對他是有知遇之恩的,她作風潑辣,膽大心細,不拘小節(jié),是個靠譜的好領導;而秦銳是個挺簡單的人,喜歡仗義執(zhí)言,討厭形式主義,樂于抨擊自己看不慣的人和事,但有時說話不留口德,容易得罪人。

  按說他倆不應該有什么矛盾,為什么秦銳總是對鄭玉梅隱隱抱有敵意呢?蘇洋晃了晃腦袋,要做的事情很多,沒工夫琢磨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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