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方定山該死,鎮(zhèn)遠鏢局的所有人全都該死?!?p> “那河南屠龍幫之禍,荊楚武陵門慘案,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哈哈哈哈,是又如何?這些武林敗類,早就不配活在這世界上了?!彼辉冈偻蛟骑w廢話,呵呵冷笑兩聲,便又揮刀直奔方紫凡。
沈云飛只好盡全力招架。若在平時,二人或許還可以斗上一斗,可今日沈云飛實在不在狀態(tài),只是空有一顆求死之心而已。
如今回想起來,也怪他太過輕敵。那時若他用鋼刀對付沈云飛,一定可以取其性命??伤圬撋蛟骑w精力不濟,又加上方紫凡從旁助攻,所以他一面揮刀應付方紫凡,一面向沈云飛揮出一掌。
按理說,以他的內力,以沈云飛當時的實力,這一掌足以令其斃命??墒谴颐﹂g,沈云飛運起周身僅存的一點內力舉掌迎擊。就是這一點點微薄的力量,觸動了他的內傷。筋骨間要命的疼痛迫使他停下來,及至后來雷旭返回廂房,他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翻窗而逃,若是再晚一會兒,死的人也許就是他自己了。
他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也許再過一兩個月,自己就會離開人世。他不能再把有限的精力放在不重要的人和事上。反正方定山已經死了,方紫凡殺與不殺,也只好就此作罷。他的生命中,還剩下最后一個最難對付的敵人,他必須在僅存的有限時間里,完成他畢生的使命:消滅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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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飛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房中。他剛剛運功療傷,又經過短暫的休息,精神已恢復了大半。酒已經醒了,準確的說,是欲醉而未醉,他的頭腦重新清醒起來,開始仔細的回想在“鳳來儀”酒樓發(fā)生的事。
那個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誰呢?他利用五色錦的傳言,一手炮制了那么多江湖慘案,引起一陣陣腥風血雨,他的目的是什么?
沈云飛絕不相信天底下真的有五色錦這樣的寶貝,但從沈君浩到方定山,乃至十余年間陸續(xù)枉死的江湖中人,全都因五色錦的傳說而慘遭橫禍,這背后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
方定山曾經說過,十幾年前他們伏擊沈君浩前,曾在酒館中偶遇一個神秘的客人,是他向他們透露出了沈君浩的行蹤,這才讓他們有機可乘。難道今日的黑衣人,便是當日的神秘客?
也不對,那日在將軍廟,黑衣人曾經因為一句話就要替齊肩王打抱不平,言語間對沈君浩極為尊重,試問,他又怎么可能鼓動旁人去圍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呢?
想起將軍廟,沈云飛就想起白千千。那時他為她徒手接擋飛來的石子,受傷后,她曾握著他的手臂替他上藥。她的手軟軟的、柔柔的、涼絲絲的,讓他情不自禁的心念一動。
想起白千千,他便又想起與她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他替她找林震洪討解藥,她一夜狂奔到石門勸他不要冒險,她用九轉回心丹救下他的性命,又與他同回澤州與四大門派周旋,她曾經待他那么好,可如今,這一切都要結束了嗎?
他不愿再想下去,眼前卻總是浮現(xiàn)出她美麗的倩影,他只好一遍一遍的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沈公子,你醒了?”房門被“吱呦”一聲推開,呀,是她進來了。
她手上端著一個紅木托盤,驚喜的走到他面前:“沈公子,你覺得好些了嗎?我熬了百合蓮子粥給你,快趁熱喝一點吧?!?p> 她一邊說,一邊把托盤放在桌子上,又親手把碗端起來,送到他面前。
她這樣關心自己,是出于朋友間的友誼,還是兄妹間的情義?沈云飛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眼前這只冒著熱氣的白玉碗。
這碗本來也不大,她兩只手端著,中間留出的空隙就更小了。他若伸手去接,一定會與她有所接觸。他想起她在長街上說過要他往后“注意分寸”的話,心中忍不住一陣刺痛。
“千千姑娘,多謝你。你把碗放在桌子上吧,我自己來?!?p> 白千千聞言一愣,但緊接著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把碗重新放回托盤里,隨即彎下腰,伸手握住了沈云飛的手掌:“沈公子,你生我的氣了嗎?”
她怎么?沈云飛沒料到她會如此,不禁呆住了。她的手小小的、軟軟的,放在他的手心里,就像兩朵潔白的水蓮。他怎么會生她的氣?他喜歡她還來不及呢。
他正有些不知所措,忽聽白千千又道:“沈公子,你還記得明??蜅5氖聠??咱們兩個一報還一報,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明??蜅!K钦f自己以方紫凡為借口而拒絕她的事嗎?那時他是騙她的,如此說來,她在長街上說的那些話也是騙他的了?
沈云飛呆呆的望著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理解她話中的深意。
白千千看看他,輕輕的把手抽出來,隨即背過身去:“沈公子,我對你說那些話,是故意氣你的。你打量我為什么跑到南陳去,不過是為了逃婚罷了。所以,你往后究竟打算如何待我呢?你若一直這樣不睬我,我便順了父母的意思,隨便嫁了也就是了。”
原來如此,原來那些話只是她的激將法?沈云飛恍然,他情不自禁的站起來,一把握住白千千的手:“千千,我——”他很想說些肺腑之言,卻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說起,甜言蜜語似乎并不是他的專長。
“千千,你知道嗎?其實從我第一眼見到你起,就——只是那時鏢局大敵當前,我什么也不敢對你說。如今來了大燕,我——”
他胡亂組織著語言,說著說著就說到了現(xiàn)狀,轉念想起黑衣人的事,由不得又將眼色一暗,拉著白千千的手也松開了:“如今來了大燕,我沒家沒業(yè)、沒錢沒勢,鏢局的事總也沒個了局,跟我在一起的人,只會跟著我擔驚受怕、吃苦受累。我——是不應該這樣自私的?!?p> 他痛苦的閉了閉眼睛,隨即轉過身去。心中卻似堵了一塊千斤重的巨石,直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也許這一生,終究是與她無緣了。
他正不知該如何排解心中的苦悶,身后一個柔軟的身軀卻已輕輕靠在了他的脊背上,是她伸開手臂把他的腰環(huán)住了:“沈公子,如果這樣也算自私,那我情愿你自私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