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一隊舞獅隊由東向西擁進(jìn)人群,把眾人擠散了,沈云飛趕忙行至白千千身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帶離人叢,一閃身隱入一株粗壯的柳樹旁邊。
“千千——”他喚了她一聲:“我有話同你說?!?p> 白千千抬頭望望沈云飛,他穿著一身極尋常的俠客衣裳,干干凈凈的束著冠,他身材挺拔、膚色光潔,眉毛濃濃的、長長的,鼻梁高高的、挺挺的,胸膛寬寬的、厚厚的,他的眼睛里閃著光、含著情,嘴角微微的向上翹著,他,真好看啊??墒?,也真叫人心意難平啊。
他是該同自己說些什么的,她早等著他說了,可不知為什么,當(dāng)他真的準(zhǔn)備說時,她卻沒有積極的回應(yīng)他。
“沈公子,你要說的話,我都已經(jīng)知道了。你無非是要告訴我,你同紫凡妹妹情同手足,方總鏢頭剛剛過世,她心緒不好,請我不要同她計較,是不是?”
他是要說這些嗎?是??墒?,又不全是,至少不是這樣的口氣,不是這樣的意境。那么他究竟想說什么呢?他在心里拼命的組織語言,卻無論如何不知該如何開口,不知該從哪里說起。
白千千靜靜的等著,她真想讓他再說點(diǎn)什么,什么都行,只要他說,她什么都信??伤皇侵敝钡耐?,一句話也沒有。
白千千一陣氣苦,簡直要流下淚來:“沈公子,其實(shí),你也不必向我解釋什么,不管你同方姑娘如何,那都是你們自己的事罷了?!?p> 不,這怎么會是他們自己的事呢?“千千——”沈云飛一邊喚她,一邊伸手去握她的手。
可她卻在他的指尖剛剛碰到她時,輕輕的躲開了。
“沈公子,有道是男女有別,還請你,不要失了分寸?!?p> 是,男女授受不親,他本不是輕浮之人,可是——他只好把手收回來,心中卻是驀地一痛,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白千千愈加心酸,她本不是這樣想的,可偏偏越說越多、越偏越遠(yuǎn)。
“沈公子,其實(shí),我也正有些話要同你講呢。昨日回京后,我聽母親說起,原來就在我入陳期間,父親他已經(jīng)替我訂下終身,想來這人生之事真是難料——”
什么?沈云飛聽了這話,心中好似挨一悶棍:“千千,你說,常伯伯他、他已經(jīng)——”
“可不是么,而且,對方家資豐厚,來頭還不小呢?!?p> 沈云飛只覺一陣眩暈。他早該想到了,她這么好,一定是千家登門百家求的,她連雷旭這樣前程似錦的青年才俊尚且不放在心上,更何況是自己這樣的草莽村夫。沈云飛啊沈云飛,虧你還要向她解釋自己與方紫凡的關(guān)系,那不是多此一舉、自不量力嗎?
“千千,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白千千存心要?dú)馑?,誰叫他一句暖心的話也不肯說呢?“我又有什么可想的?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更何況,對方家世人品皆屬上乘——”
是的,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伤?jīng)說過的,自己是家中獨(dú)女,父母對她寵愛有加,那么如果她反對這門親事,父母一定不會逼她的,可她卻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幌子,如此說來,她是贊同的了?
早起替李圣杰運(yùn)功療傷,后來又練劍出游,剛才不覺得怎樣,這會兒卻突然覺得身體搖搖欲墜,看來,是他太高估了自己,他的確是需要先休息一下的。沈云飛身子一歪,靠到樹干上去了。
白千千等了半晌,依舊不見沈云飛有何動靜。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他還不肯有所表示,那么他,當(dāng)真是未把自己放在心上了?虧了她還一門心思的想辦法想要回絕羽回的和親呢。
白千千心酸的想要掉淚,趕忙低頭掩?。骸八陨蚬樱窈竽阄叶?,還是以兄妹相稱好了。”
兄妹相稱,兄妹相稱,就像她和雷旭一樣。
沈云飛臉色煞白,額上的虛汗一層一層的冒出來。
可她還不肯善罷甘休:“沈公子若是沒有旁的事,咱們便回去吧,江大哥他們找不到我們,一定要著急了。”
她嘴上說著要走,腳下卻不肯移動分毫。她還在等他,只要他開口留她,哪怕他什么都不說,只拉一拉她的衣袖,她也會毫不顧忌的撲入他懷中??墒牵@會兒那還有一絲一毫的力氣做任何事呢?他腦袋里早就空空如也了呀。
江平等人確實(shí)在找他們了,而且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許捷來了:“大師兄,千千姑娘,到處找不到你們,原來被擠到這里來了?!P來儀’就在前面,咱們快走吧。”
白千千的最后一點(diǎn)希望破滅了。她心念一沉,臉上卻掛出一個甜甜的微笑:“沈公子,走吧?!?p> 她走了,腳步那么輕盈。他卻無論如何邁不動步子。
“大師兄,快走???”
“好,就來了?!?p> 沈云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著許捷走到“鳳來儀”酒樓的。等他走進(jìn)二樓的廂房時,酒菜已經(jīng)擺上桌了,他一眼望見了桌子上的“瓊花釀”,好酒!
這時候,眾人已經(jīng)坐定,只等他開席。
沈云飛環(huán)顧一周,舉起杯來:“雷大哥,諸位師弟,常言道’有緣千里來相會’,今日咱們兄弟齊聚于此,真乃人生一大快事。來,咱們一起滿飲此杯!”
“好!”眾人紛紛舉杯響應(yīng)。
沈云飛一仰頭,把酒喝干了:“小杯如何盡興?店家,換大碗來!”
“哎,來嘍!”店小二唱著喏,果然換上一只白瓷大碗。
沈云飛提起酒壇把酒倒?jié)M:“雷大哥,你我相識時間雖短,卻是一見如故,我?guī)熜值軒兹顺忻赡愕年P(guān)照,感激不盡,云飛先干為敬!”
“好說好說?!崩仔襁€在謙讓,沈云飛卻已端起酒碗,“咚咚咚”喝了個底朝天。
他又在碗中倒?jié)M了酒:“諸位師弟,咱們自幼相伴,情同手足,師父走后,咱們更要同舟共濟(jì)、相濡以沫才是。咱們干杯!”說著,又是滿滿的一碗見底。
他又提起酒壇準(zhǔn)備倒酒,雷旭見他神色有異,不解何故,忙伸手?jǐn)r住:“云飛,此酒入口綿柔,后勁卻大,咱們邊吃邊談,慢慢再喝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