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是個好主意。眾所周知,長寧公主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向來古靈精怪,時不時便要生出些不合常理的鬼點(diǎn)子,如今為了逃婚離家出走,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讓她遠(yuǎn)赴陳朝,身邊只帶雷旭一人隨行保護(hù),白梓宏未免有些擔(dān)心,但事已至此,也實(shí)在別無他法了。
所以,白千千到南陳來了,而且此時此刻,是萬萬不可回大燕的。
不能回去,就只好繼續(xù)留在南陳。
白千千等了半晌,不見雷旭動靜,便轉(zhuǎn)轉(zhuǎn)眼珠,試探著道:“雷將軍,我聽說,離此不遠(yuǎn)的石門鎮(zhèn),是南陳境內(nèi)有名的兵器城,戰(zhàn)場上十之八九的箭矢都出自那里,不如咱們?nèi)ツ抢锟纯?,結(jié)交的事兒辦不成,順道刺探刺探軍情也是好的。你說是不是?”
誰知雷旭卻不上她的當(dāng):“公主,恐怕刺探軍情是假,等沈少俠才是真吧?你也聽到了,沈少俠出發(fā)前,說他會去石門請赤血劍的掌門人前來助拳,你一定是想先他一步到達(dá)石門,好在那里與鏢隊(duì)匯合,是不是?公主,屬下說過,我們不宜再參與此事了?!?p> 白千千被他點(diǎn)中心事,面上不覺一窘,只得硬著口道:“我哪有想這些,你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雷旭聽她把自己比作小人,知她惱了,他心中一苦,只得再勸道:“公主,屬下也是為你的安全著想,所以——”
可是白千千不等他說完,就將轎簾一放,賭氣縮回馬車中去了:“好了好了,聽你的就是了,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p> “公主,我——”雷旭隔著轎簾,欲言又止。他不愿惹她生氣,可若要他眼睜睜的看著她以身犯險,卻又恕難從命。
隔了半晌,車轎里一點(diǎn)動靜也沒有,雷旭道:“公主,咱們再往南走,到梁郡去如何,那里是南陳的鹽業(yè)重鎮(zhèn),商賈云集,準(zhǔn)有好吃的好玩的?!?p> 白千千不做聲。
雷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再問:“公主?”
白千千便沒好氣的道:“我說不行有用嗎?這會兒你就是把我送到羽回去,我也只得俯首聽命?!?p> 雷旭被她噎的神色一滯,一張臉漲的通紅,他覺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仿佛有很多話想說,可偏偏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又過了良久,轎子里忽然傳出一聲輕嘆,白千千軟下語氣來道:“雷將軍,我說錯了,聽你的就是了?!?p> 雷旭聽了這話,立刻眼神一亮,松了口氣道:“好,公主,那咱們即刻出發(fā)。”
馬車隆隆的啟程了。白千千愣怔著坐在車轎中,一語不發(fā)。她心里想著:可能有些人,注定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匆匆一瞥過后,就得揮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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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郡距離澤州不遠(yuǎn),不過小半天的路程,天剛擦黑時他們就到了。
雷旭知道白千千心緒不佳,進(jìn)城后只趕著馬車往市井喧鬧處走,他心里想著,公主少女心性,一旦對旁的事起了興致,就會把鎮(zhèn)遠(yuǎn)鏢局拋諸腦后了。
馬車緩步穿過大街小巷,最后停在一座燈火輝煌的酒樓前。
“公主,趕了大半天的路,下來吃點(diǎn)東西吧,聽說這悅來居是梁郡最有名的酒樓,菜肴地道的很?!?p> 白千千不置可否,只順從的掀開轎簾,依著雷旭說的走下馬車。
她找了一間干凈的客房,梳洗打扮,恢復(fù)了女兒裝,然后就回到大廳與雷旭匯合。這時候,雷旭已喚來店小二,呼呼啦啦的點(diǎn)了一桌子菜。
“公主,這是剛上的新茶,味不重,潤潤嗓子倒好。這道風(fēng)味雞,還有那個鮮汁脆筍,都是他們店里的招牌,你嘗嘗?!?p> 白千千不緊不慢的拾起筷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
此時正是掌燈時分,店中客人絡(luò)繹不絕,店小二忙的不亦樂乎,高聲吆喝著迎來送往。白千千百無聊賴,一雙眼睛便隨著他的腳步在大堂中來回游弋。
“這位客官好走!”
“呦,兩位官爺,里面請!”
“哎呦,不巧了,二位客官,這會兒沒位子了,還請您二位在這邊稍等片刻!”
白千千尋聲望去,見被店小二阻住的是兩個江湖中人。左邊一個年紀(jì)稍長,看起來三十歲上下,蓄著須,穿一身暗紅色綢布長袍。右邊一個二十出頭,腰間別著寶劍,還是少年人打扮。
二人并未理會迎上來的店小二,反將目光向著白千千鄰桌的方向一望,年長的那個朝著桌上獨(dú)坐獨(dú)飲的客人努了努嘴,示意旁邊的少年。
少年會意,亮著嗓子開腔道:“許四哥!呀,果然是你!你說巧不巧?這真是他鄉(xiāng)遇故知了!”他一邊高聲打招呼,一邊供著手迎上來。
白千千瞧見他們打招呼前互遞眼色的表情,心中想著:他們哪里是巧遇,分明是故意尋來的,不知暗地里計劃了什么事。
那個鄰桌的客人,被稱作“許四哥”的年輕人顯然毫不知情:“哦,原來是徐二哥,唐俊兄弟!想不到在這里遇到你們,怎么有空到梁郡來?快坐快坐!小二,添兩副碗筷!”
三人彼此見禮,相攜著一同落了座,熱鬧的寒暄起來。
白千千與他們坐的很近,三個人談天的內(nèi)容就一字不漏的飄進(jìn)她的耳朵里:
只聽許四哥道:“自去年中秋節(jié)一別,咱們兄弟大半年都沒照面了。我?guī)煾赋D钸吨グ萃麑O掌門和尹幫主,偏事情多的抽不開身,不知二位世伯這一向可好?”
徐二哥道:“好說好說。誰不知道鎮(zhèn)遠(yuǎn)鏢局乃天下第一鏢,生意興隆嘛,方世叔事務(wù)繁雜在所難免,不過也要多注意身體才是。對了,許捷兄弟此番到梁郡來,是為了?”
哦,原來這年輕人是鎮(zhèn)遠(yuǎn)鏢局的弟子——許捷。
白千千不覺心中一動,想不到在這里也能遇到鎮(zhèn)遠(yuǎn)鏢局的人,這不是天大的緣分嗎?
她心中暗喜,抬眼望了望鄰座的三個人。余光中,雷旭卻是面色一滯。他不動聲色的舉起筷子來,假意要替白千千布菜,卻被她抬手一攔,這會兒她哪還有興趣吃菜,倒是更加留神的側(cè)耳細(xì)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