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褚元勛在狩獵場遇襲傷了雙腿之后,他變得志氣消沉,大多時間都一個人待在華松院的書房里,閉不見人。就連大夫人和褚母來了,都不一定能見到他。
“世子爺他,唉......”小廝答道,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世子爺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里,除了每天喝藥的時候書房門才會打開?!?p> “我進去看看?!瘪颐髦橹坏?。
穿過一道長長的抄手走廊,到了后院書房,褚元勛的貼身小廝蒼術正在外守著,見褚明珠來了,忙行禮,道,“見過大小姐。”
“把門打開?!瘪颐髦榉愿赖馈?p> “這……”蒼術露出猶豫的表情來,為難道,“大小姐,不是小的不聽大小姐的吩咐,而是大少爺從里面把門鎖住了,他吩咐不準讓人進去……”
“那就把門撞開,一切有我擔著?!瘪颐髦閲@了一口氣,道。
“是。”說罷,蒼術正要去撞門,只見吱呀一聲,門開了,便見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錦袍少年面對著他們。褚元勛長袍似雪,身上飄散出淡淡的藥味,皮膚蒼白,身形消瘦,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他面上清瘦,一雙眼睛淡淡的看過來,見了褚明珠,嘴角扯出一絲笑容來,道,“妹妹,你來了。”
褚明珠一個人走了進去,關上門,留下其他人在外守著,她道,“哥哥,你不要總是把自己關起來?!?p> 褚明珠回想前世沒能在死前讓哥哥站起來,心中不免有些難過。
原本被父親和祖母寄予厚望的哥哥突然在秋狩受傷,被太醫(yī)宣布不能再站立起來行走。這件事給了大房一個沉重的打擊。當時大夫人哭暈了過去,而褚元勛自此一直意志消沉,整個人幾乎毫無斗志。
按照宗法,爵位不能由一個站不起來的人繼承,褚元勛的世子之位岌岌可危。前世段姨娘欺騙她,曾對褚明珠說,她求了褚母保住大少爺?shù)氖雷又唬夷敢泊饝?,說就算大少爺腿不好,將來府里的一切還是由大少爺繼承。
前世褚明珠信以為真,對段姨娘萬分感激,更加信任她??珊髞眈颐髦椴胖?,褚元勛的腿一直不見好就是段姨娘害得。等后來楮镕溺亡,二夫人白氏上躥下跳想要改立她的兒子來當世子,卻一直沒能得逞,是因為褚元勛曾是宮中十二皇子的伴讀,十二皇子在御前為他進言,順德帝下了口諭,說鎮(zhèn)國公府的世子之位不得輕易換動,這才使褚元勛的世子之位穩(wěn)固。
褚威朗沒有其他庶子,只有兩個嫡子,沒了楮镕便就剩下了一個兒子。比起隔房的侄子,他自然希望爵位由自己的兒子繼承,便也揣著明白裝糊涂,從不提改立世子的事。
“大哥,”褚明珠看著面前死一般寂靜的少年,眼中泛起淚意,輕聲喚道,“自出事你就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里,誰也不見。今天我若不來找你,你也會和平常一樣,把自己關在這里不出門吧。”
“呵……”褚元勛蒼白無血的臉上盡是頹廢,道,“妹妹,我已經(jīng)成了個廢人了。你說,我還出去晦人眼睛作甚?”
“誰說你是廢人!”褚明珠反駁道,她抑制不住心中的難過,臉上淌下熱淚來,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他,道,“給你看病的不過是個太醫(yī),他說的話算什么數(shù)!找遍齊朝,找遍天下,肯定能找到人治好你的腿,讓你站起來。你沒的說這些喪氣話,就不怕母親和祖母聽到了,傷了她們的心嗎?”
提及母親和祖母,褚元勛俊美蒼白的臉上扯出一抹苦笑,卻不再說話,只輕輕轉動輪椅轉了過去,背對著她,道,“妹妹,我這輩子算是廢了,以后大房的門戶就要靠你和三弟撐起來,母親和祖母那兒……你多多寬慰她們吧。至于父親,反正有三弟在,我當不了這個世子,就換了三弟來當吧?!?p> “古時有孫臏被人挖去膝蓋,永遠都不能站立,可他還是寫了孫子兵法名揚天下,受世人敬仰。哥哥你的腿,比起他來已經(jīng)好了太多,你的腿筋斷了,總能有接上去的那一天。你堂堂男兒,怎么能自暴自棄,認定自己是廢人呢?”
是啊,難道他腿廢了,再也站不起來了,就要廢人般的活下去嗎?聽了褚明珠的一番話,褚元勛心里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動了動嘴唇,卻什么也沒說。
見狀,褚明珠心知不可太過著急,只道,“妹妹言盡于此,希望哥哥能細想我說的話。哥哥的腿,我定會找遍天下名醫(yī)為哥哥診治,定會讓哥哥恢復如初的?!?p> 其實褚明珠沒有說的是,前世若不是有段氏母女從中作梗,她又早死,褚元勛的腿早就能夠完全恢復,行走如初。
前世為了治愈褚元勛的腿,她十三歲開始苦讀醫(yī)書,略通醫(yī)術。嫁給齊煊后她更是遇到了齊朝赫赫有名的神醫(yī)羅郢,這位神醫(yī)常年累月在外游歷,行蹤不定,前世碰到這位神醫(yī)實數(shù)機緣巧合。羅神醫(yī)曾在前世為褚元勛進行過多次診斷,在他的醫(yī)治下,褚元勛甚至能夠漸漸控制腿動彈,有次差一點就站起來了。
齊煊此人戒心極重,為了防止敵人在他生病時對他下手,每每身體不適時,無論是宮中太醫(yī),還是歸到他手下民間名醫(yī)為他看病,都有諸多防范,極為不便。她苦學醫(yī)術,除了是為了治好兄長的腿,也是為了幫到齊煊。
成為慎王妃后,為了讓齊煊安心養(yǎng)病,她堂堂一個王妃,拋卻王妃的尊嚴和體面,每天不辭辛勞跟著羅郢上山采藥,張羅醫(yī)館,任勞任怨照顧著醫(yī)館眾人的生活起居,只為能幫到自己的兄長和心愛之人,她吃了不少苦處。后來在她的努力下,羅郢終于被她的誠心所打動,收了她當關門弟子。從此她開始了更為辛苦的學醫(yī)經(jīng)歷,她也得以習得了一手醫(yī)術,為齊煊操勞著后宅,成為他的賢內助。
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直到死時才知道,他從來沒有感激她的付出,而是對她一顆真心視而不見,對她棄之如敝履,反而愛極了褚柔嘉的虛情假意,視她為心上人,掌中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