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樹偉嘴里塞著包子,驚訝地看著我和阿皮走進(jìn)餐館。
里面用餐的人很多,阿皮指著張樹偉旁邊的空位說:“我們坐那里,好不好?”
我看著張樹偉點點頭,我們走過去和他拼桌,他眼神幽怨地看著我和阿皮,嘴里的包子仿佛吃得很委屈似的。
“阿米,我們有多久沒在一起吃這里的早餐了?”阿皮問我。
“記不清了?!蔽一卮?。
三年或是兩年?
“明天我們也來這里吃早餐吧?”阿皮對我說。
“算了吧!她最煩起早床了。”張樹偉在一旁替我回答。
“是嗎?那我今天可真有福氣。”阿皮說。
“一天的福氣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張樹偉說。
“一天得意也是得意。”阿皮笑著說。
“得意什么?”
“一天的福氣??!”
張樹偉不再作聲,繼續(xù)喝店里的招牌海帶湯,吃肉包子。
我和阿皮的早餐也做好了,是我最喜歡的特色肉絲米粉。
“太好了?!蔽议_心地拿起筷子。
張樹偉將椅子挪動,離我近一點,被阿皮阻止。
“請保持紳士距離!”
張樹偉悶悶不樂地將椅子挪回去,我覺得這很有趣,有他們兩個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并不孤單。
吃完早餐,我打算在街上逛逛,有一家開了幾十年的老文具店,總能在那里淘到一些有趣的學(xué)習(xí)用品,與其說是文具店,不如說是學(xué)生們喜愛的雜貨鋪,店面不大,除了售賣各類文具,還有各種舊書,小玩具,到了年底,還兼賣春聯(lián)和門神,燈籠。
阿皮和張樹偉也跟著來了,小小的文具店因為我們?nèi)齻€人的到來顯得略為擁擠,老板還是原來的老板,一身灰色的樸素打扮,看起來和從前沒什么變化。
他都不會老的嗎?我驚訝地在心里想道。
“來了?”老板笑呵呵地對我說。
他記得我嗎?也許他并不是真正記得我,小鎮(zhèn)不大,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都是熟悉的面孔,他和我像熟人一樣打招呼,只不過是他的經(jīng)營之道,對待來店里的每一位顧客都像熟人一樣打招呼,這大概就是他看起來一點也沒變老的原因吧!
“是啊!”我笑著對老板說。
“自己慢慢挑?!?p> 老板說完,繼續(xù)忙自己的事。
阿皮和張樹偉對店里的玩具比較感興趣,兩人對著一堆玩具發(fā)表著各自的意見,差點吵起來,我勸他們小聲點,老板做著自己的事,對我們發(fā)出的動靜似乎漠不關(guān)心,來小店的顧客可以隨心地挑選自己心儀的商品,就算空手而去也沒關(guān)系,讓顧客感到一種放松和安心,這大概也是老板的經(jīng)營之道。
最后,我選了幾支好看的筆和一個日記本,阿皮和張樹偉爭著幫我付錢,老板直接收了我的錢。
“老板,為什么收她的錢?”張樹偉不服氣地問老板。
“你們男生現(xiàn)在都是這樣追女生的嗎?好像有點過時了?!崩习逍χf。
阿皮笑著退出文具店,張樹偉紅著臉出去問我:“你還寫日記嗎?”
“很久沒寫了。”我回答。
日記本是淡淡的藍(lán)色封面,我覺得很適合薛玉,如果送給她,她一定會喜歡的,我充滿喜悅地將日記本緊緊抱在胸前。
回到家里,我找出裝著薛玉的日記本的袋子,將新買的日記本放進(jìn)去,再放進(jìn)柜子里,小心藏好,我沒有看完她寫的日記,也決定不再打開那本日記。
薛玉,你喜歡我送你的新日記本嗎?如果你收到我買的新日記本,請一定要用這個日記本記錄下你現(xiàn)在每一天的生活,我想知道你現(xiàn)在過得好不好。
我趴在窗口看著外面的月亮,今晚是初五,一彎新月安靜地掛在夜空中。
“你知道薛玉在哪里嗎?”我問它。
它沒有回答我,我難過地流下眼淚,關(guān)上窗子,躺在床上淚濕了枕頭,過了一會兒,我迷迷糊糊的似乎聽見外面?zhèn)鱽碛曷暋?p> 早上,果然空氣濕潤,院子里的樹上有雨留下來的痕跡。
“昨晚下雨了?!蓖夤f。
“可我看見有月亮?!蔽胰嘀劬φf。
“是嗎?最近的天氣越來越古怪了?!蓖夤f完,嘆息一聲。
吃完早飯,阿皮過來了,穿得很整齊。
“我們要去走親戚了,可能吃完晚飯才會回來?!?p> “我們哪里也不去?!逼鋵嵨矣悬c羨慕阿皮,自從薛玉離開以后,走親訪友的過場,我再也沒體會過了。
“跟我們一起去嗎?”
“不去?!蔽覔u搖頭。
“一起去吧?”
“可以嗎?”我有點想去,看看別人一家團(tuán)聚的熱鬧。
“跟著去玩一天吧!”外公也勸我去。
我答應(yīng)了,上樓換衣服,我并沒有什么漂亮的衣服可以換,脫掉厚睡衣,穿上棉衣,系了條圍巾就下樓。
“這樣可以嗎?”我問阿皮。
“很可愛啊!”阿皮夸得我很不好意思,我長得并不漂亮,身高還可以。
“阿米,你緊張嗎?”阿皮問我。
我看著窗外,表情很平靜,其實內(nèi)心還是有點緊張,車子在鄉(xiāng)間公路上飛馳,風(fēng)景真好??!
“別緊張?!弊谖疑砼缘陌⑵つ棠涛兆∥业氖帧?p> 我轉(zhuǎn)頭對她笑一下,我不緊張,卻有點失落,我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在我的記憶里,和父母一起走親訪友的畫面幾乎沒有。
“如果親戚們問起,就說你是阿皮的妹妹,可以吧?”坐在副駕駛位置的阿皮爸爸問阿皮的意見。
“可以??!”阿皮回答。
“不能說是阿皮的女朋友嗎?”阿皮奶奶說。
“可以嗎?”阿皮爸爸回頭沖我笑。
我尷尬地臉發(fā)熱。
“我哪來的妹妹?就說是女朋友吧!”阿皮說。
“好?!卑⑵つ棠绦χ次摇?p> 我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假裝繼續(xù)看外面的風(fēng)景。
早知道是阿皮女朋友的設(shè)定,我一定不來。
晶晶姐要是能來就好了,這個身份的設(shè)定,她肯定很喜歡。
車子行駛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到達(dá)目的地,主人一家熱情地出來迎接我們,我跟在阿皮奶奶身邊,面帶微笑,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唯恐出錯。
我盡量表現(xiàn)得放松點,但內(nèi)心的拘謹(jǐn)仍然讓我坐立不安,我像是跟著來蹭吃蹭喝的閑人,喝茶的時候,我這樣想,吃飯的時候,我這樣想。
和他們告別的時候,我也這樣想。
“阿米,今天玩得開心嗎?”阿皮問我。
“嗯?!?p> “不太習(xí)慣吧?”
“當(dāng)然。”
“你這個假女朋友要是變成真的話,就會習(xí)慣了?!?p> “咦?”
“阿米,做我的女朋友吧!”
“奶奶他們怎么還不來?”我回頭張望。
“他們也有一年沒見面,肯定有講不完的話,為什么不回答我?”
“什么?”
“做我的女朋友?!?p> 我急了,差點踩空摔倒,阿皮扶住我,囑咐我一定要小心,天色不早了。
回到家,天已黑,外公外婆問我玩得可好,我說好。
“外公外婆,我上去睡了?!蔽矣X得很疲倦。
“好,晚安?!?p> 躺在床上,我的腦海里不停地回放今天一整天的畫面,慢慢的,畫面變成薛玉,周米和我在一起的畫面,我們開心地走在一起,有說有笑。。。。。。
原來只是一個夢。
醒來后,我覺得自己很可笑,為什么要做這么奇怪的夢???
薛玉,你也做過同樣的夢嗎?
起床后,和外公外婆一起去祭祖。
“你媽她。。。。。。”外婆忍不住聲音哽咽了。
“外婆放心,我經(jīng)常去看我媽,她應(yīng)該過得不錯,你不用擔(dān)心她?!蔽野参客馄耪f。
“我們也想去看看她的。”外公哽著聲音說。
“好啊!清明節(jié)一起去看她。”我說,我想哭,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我們的祖先們,為什么沒有好好保佑薛玉長命百歲呢?
“就這么決定吧!”外婆抹去臉上的淚水,虔誠地朝著祖墳磕頭。
回到家里,我和外婆一起做中飯吃,剛吃完飯,阿皮來了,說是家里來了很多客人,忙著招待,才送走一撥客人。
“鄉(xiāng)下過春節(jié)就是氣氛好?!卑⑵ふf。
“家里人多,氣氛當(dāng)然好?!蔽一氐每炝?,尷尬地看看外公外婆,幸虧他們泡的泡茶,端的端點心,可能沒聽清我說什么。
阿皮給我一個溫暖的笑容,但這并不能減輕我心里的罪惡感,我怎么能這么頭腦發(fā)熱?我最親愛的外公外婆,我并不想傷害他們。
喝了點茶,又吃了一塊小點心,阿皮匆匆離去,因為家里還有客人,他要回去幫忙準(zhǔn)備晚餐了。
“阿皮是個好孩子,孝順又有禮貌?!蓖馄耪f。
“是啊!聽說他媽媽到現(xiàn)在還不肯見他,真是可惜?。 蓖夤f。
阿皮的媽媽為什么不肯見他呢?因為自己過得不好?因為覺得虧欠他?在我看來,那些所謂的理由都很荒唐,擁有的時候不珍惜,一定要等到失去才后悔莫及,愚蠢的人類啊!
我祈求阿皮的媽媽快點醒悟吧!
送走最后一撥客人,月亮已經(jīng)悄悄爬上枝頭,我和阿皮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舍不得回省城了。”我說。
“想留下來了?”阿皮問我。
“現(xiàn)在不可能,我要賺錢啊!賺很多很多的錢,孝敬外公外婆?!?p> “你覺得他們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不是?!蔽耶?dāng)然明白,他們需要什么,可惜我永遠(yuǎn)辦不到。
“阿米,如果工作得不開心,你可以換工作。”
“晶晶姐開的工資很不錯呢!目前我不會考慮換工作。”
“你真是迷上錢了。”
“對,錢是我目前最喜歡最愛的東西。”
“也看看我吧?”
“你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明星?!?p> “我以前在舞臺上表演的時候,很帥吧?”
“嗯,喜歡你的女生一定很多。”
“那時候我常常想,你會不會為了得到我的簽名照片而瘋狂攢零花錢?!?p> “哈哈,我沒有。讓你失望了。”
阿皮笑了,我也笑了。
青春期的瘋狂與叛逆,是不會發(fā)生在我身上的,想到這里,我難過了,看著月亮,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薛玉,算你幸運,沒有見識過我的瘋狂和叛逆,可是,那樣的幸運,卻是我的不幸。
“阿米,假期只剩下幾天時間了,要珍惜哦!”阿皮對我說。
我站起身。
“沒錯,要珍惜,所以你快回家,我要去休息了,好好睡覺吧!”
“好,晚安。”
我想做夢了,有薛玉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