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無心眠。
昨夜歸來之后,柳白在床上整夜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直至天亮仍然未有困意。
從目前所得到的信息來看,冒險救下之人,乃是采花大盜,阻礙之人,卻又是殺人弒師的兇犯,理應將二人,送進官府。
若是如此想,倒也沒什么擔憂,只要想法子,將二人都抓起來便可。
但柳白心底有一分猶疑,此事并非表面看上去,這樣簡單。只是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出真相。
如果柳白內(nèi)想法,歐陽能聽見的話,恐怕又會大肆嘲笑一番。在這個江湖里,真相從來都無關(guān)緊要,利益遠比真相更重要。
柳白自然無法得知他人想法,此時此刻心煩意亂,無心睡眠。
眼見天有些微亮便拿著弓,起身練弓。直至日上三竿,方才結(jié)束。
前胸后背,已然浸濕一大片。走出房門準備洗漱時,恰好遇見歐陽與四十早食。
白米稀粥,炊餅青菜。與昨日的大魚大肉相比,這些飯菜更家常,更溫馨。
“白米稀粥,炊餅青菜。”柳白臉上忍不住笑了起來,“有些像是家中早食?!?p> 四十七夾菜的筷子,愣在空中,雖然很明顯,但也只是一瞬間,便被掩飾過去,歐陽同樣也有一絲的錯愕,但卻無人發(fā)現(xiàn)。
柳白腹內(nèi)開始咕咕亂叫,便顧不得洗漱,上桌開始吃飯。這一場無聲的早食,在四十七與歐陽心底,發(fā)出溫熱聲響。
餐食過后,歐陽開口說道,“今日宅內(nèi)無仆人,四十七需時刻照看慶豐田傷情,你去買些外傷藥回來?!闭f完之后,伸手遞出一張紙條,“這便是需要購買的藥材。”
柳白接過紙條,“那你做何事?”
“飲茶?!?p> 柳白竟一時無語凝噎,擦了擦嘴,拿著紙條走出門外。
四十七眼中閃過一絲猶疑,恰好被歐陽捕捉到,或者可以說,他一直等待著,期待著四十七會作出何種反應。
不得不說,四十七的表現(xiàn),歐陽很是滿意。待到柳白出門口,低聲說道,“將附近居住平民百姓,清一清。”
四十七躬身領(lǐng)命,向外走去。
“你不好奇為何如此?”
“大人自有大人考慮,屬下無需多問,只管做事?!?p> 歐陽嘴角有些笑意,“那你可有疑問?”
四十七看著歐陽的笑意,有些摸不清頭腦,不知該作何回答。
他只是一名排在四十七位的低級刺客,而面前這位,則是已經(jīng)排進前十的頂級刺客,若是有什么閃失,恐怕以后前程,便會晦暗無光。
“但說無妨?!笨粗氖撸q如一只驚弓之鳥,臉上笑容逐漸淡了下來,“我做了這一局,若只有我一人看穿,甚是無聊?!?p> “屬下不敢與大人對弈。”
“你當然不配與我對弈。”歐陽驟然聲音,眼前閃過那道熟悉的身影,一股殺意,若有若無,時隱時現(xiàn)。
四十七本想試試歐陽殺氣,但其實力遠遠超出想象,竟然根本無法抵擋,不由得后退幾步。心底暗想著,哪怕是經(jīng)過千挑萬選的刺客,面對實力差距,這無法逾越的鴻溝時,再多花哨技巧,也是徒勞無功。
約過了五個呼吸之后,歐陽毒漸漸平靜,神色冷漠的看著四十七,“說?!?p> “大人想要陳天生的命?!?p> “有何依據(jù)?”
“先前大人暗中出手,救下慶豐田,卻不救治,想必只需慶豐田多活幾日。”
“往下說?!?p> 四十七看了看歐陽面色神情,接著說道:“依慶豐田的傷勢,恐怕必死無疑。但大人出手相助,讓他活下來。必是另有目的。”
“讓他活下來,與我何益?”歐陽嘴角略顯笑意,顯然對四十七的猜測,十分滿意。
“讓一必死之人,多活幾日,如此大費周折,此人自然是有活著的價值?!彼氖哳D了頓看向歐陽,繼續(xù)說道:“慶豐田的價值,除了官府懸賞之外,便在于他知曉陳天生的秘密?!?p> “不錯?!?p> “所以,讓陳天生知曉慶豐田還活著,他必會前來殺死慶豐田以絕后患,以保他斧頭幫幫主之位。”
“若是如此,為何當日我沒有殺他。”
“因為大人還沒有準備好?!?p> “嗯?”歐陽臉上滿是疑惑,“為何要做準備,當日我取他性命,易如反掌?!?p> “取他性命,自然是易如反掌?!彼氖哌B忙認同,“但一幫之主死于城外,則會引起無端麻煩?!?p> “接著說?!?p> “為了不引起無端麻煩,最好的做法,便是將陳天生引來此處,大人出手將他重傷?!?p> 歐陽瞇著眼睛,看著四十七,眼神中說不來是欣賞,還是警惕。
“不出十日,斧頭幫便會對外宣稱。陳幫主身染重病,不治而亡。而接替他的人,便是大人的人?!?p> 歐陽沉默不語。
四十七看著歐陽問道,“大人,還需要屬下繼續(xù)說嗎?”
“說。”
“如此一來,大人便掌握了九幫之中的一幫?!?p> “我為何要掌握一幫?”
“屬下不知?!?p> “是確實不知,還是不敢說?”
四十七沉默片刻,“屬下確實不知?!?p> 歐陽臉上露出一抹意味難明的笑容,“待到陳天生身死,你便會知曉?!?p> 四十七躬身行禮,退去。
“看來是我看低了你。”
四十七離去的身影頓了頓,心底一陣悵然,也不知道這樣顯露,是好是壞。
另外一邊,柳白拿著歐陽的藥單,反復仔細確認多次,藥材并無任何疑點,五味藥草,也是尋常醫(yī)治外傷草藥。
可恰恰是這種“平常”,反而給柳白,帶來一絲疑惑。
印象中歐陽,并不是一個愿意出手助人的俠客,他更像是一名玩弄人心,善使陰謀的權(quán)臣。
一路上左思右想,仍然不得其解,心里想著,與其如此亂想,不如快點回去,當面問個清楚。
不知不覺間,抬頭望去便看到一間藥鋪,名為回生堂,心想這家藥鋪口氣還真不下。竟然取起死回生后兩個字當作店名。心生好奇,便進入藥鋪之中,一股濃厚的草藥味,彌漫其中,左面一排深色紅木柜子有些念頭,一些地方,磨損十分嚴重。
木柜里站著一位白發(fā)胡須的老者,緩慢翻著書本。一旁的伙計,整理著身后的藥柜。
柳白上前詢問,“掌柜,可有馬錢子,當歸,杏花草,狗尾草,白露花,這幾味草藥?”
老者停下手中翻動的書頁,盯著柳白,過了片刻,方才回答道,“敢問客官,可是治外傷?”
柳白抱拳行禮,說道,“路遇一人,身受重傷,俠義為本,不得不救?!?p> 老者聽聞后,略有一絲嘆息,“當歸可換離岸草,效果尤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