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悠悠天漸黑,月盤冉冉霧正濃。
柳白站在洞穴口,張弓搭箭,箭頭所指卻是一片濃霧。
三丈開外,目不可視物,
于是,柳白便閉上了眼睛,聆聽遠處傳來的細微奔踏聲,聲音從四面八方環(huán)繞而來,雜亂不堪,逐漸靠近一段距離,便立刻停了下,似乎暗含某種規(guī)律。
若是不懂狩獵之人,只能判斷處,此乃走獸奔踏之聲,而柳白從小便跟隨父親狩獵,自然深諳其道。
通過這些微聲音,甚至可以判斷出是那種走獸。
狼,所有走獸中,最懂的圍追堵截,也是最擅長集體狩獵的走獸。
粗略估算,至少應(yīng)有六只成年公狼。
它們應(yīng)當(dāng)是順著洞穴內(nèi),熊尸體散發(fā)的血腥味,搜尋而來。
柳白心里清楚,這只是第一批前來的走獸。
隨著時間拉長,會有越來越多,饑不擇食的走獸,會被洞穴中血腥味吸引此處。而他身后的箭桶里,只剩下二十余支箭。每一次的出手,則尤為重要,若非必不得已,絕不能貿(mào)然出手。
霧色越來越重,范圍也越來越大,剛剛還有三丈距離,此時只剩不足兩丈。
而那六只公狼,更是趁著霧起,逐漸逼近洞穴。每當(dāng)萬不得已被迫出手時,柳白總會心想,若是飛禽走獸,能聽懂人語,那該多好。但可惜的是,人獸并不能溝通。
無奈之下,柳白只好拉弓射箭,三支竹箭瞬間而出,射向濃霧之中,三道痛苦的哀嚎聲,此起彼伏,緊接著便是一陣嘶吼。
這是在示威,也是在試探。
對于走獸來說,你比他強,他自然會臣服于你,但若是顯露怯懦,則會成其腹中肉食。
拉弓射箭,又是三只帶著紅色箭尾的竹箭,幾乎同時響起,幾乎同時射向未受傷的三只公狼身前。
三只公狼,先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利箭而后退,而后又小心翼翼向前,嗅著竹箭上的味道。
仔細嗅了片刻,便忽然向后退去。低聲吼叫著,似乎是在表示臣服。
夾著尾巴,帶著受傷的另外三只公狼,一溜煙遠走逃離。
聽聞越來越遠踏步聲,柳白松開手上弓箭,檢查箭桶內(nèi),剩下十八只箭,而其中只有一只紅色箭尾,面露難色,“還有一只浸泡大蟲尿液的箭,也不知道夠不夠用?!?p> 原來剛剛?cè)还牵⒎浅挤诹椎闹窦?,而是臣服于竹箭上大蟲的尿液。
這第一批走獸,算是有驚無險渡過。
只是不知接下來,會遇到何種走獸,是否還能如此幸運。
而此時的歐陽,絲毫不知洞穴外,竟然如此險象環(huán)生,他全部身心完完全全,投入到呼吸吐納之中。
一團微弱氣勁,一分為二,順著經(jīng)脈,分別向著任督二脈,分別而去。幾乎微弱不可見的氣勁,輕車熟路直至任督二脈。
進入兩處穴位一瞬間,甚至來不及思考,氣勁便順暢通過。
歐陽猛然睜開雙眼,眼中露出從未有過的狂喜,這一刻他甚至忍不住大聲狂呼,甚至忍不住,要將這個震驚整個江湖的發(fā)現(xiàn),告知天下練武之人。
但下一刻,便猛然驚醒,這個天下練武之人中,還有唐門,還有唐三,還有那段血海深仇。
想到此處,歐陽眼中狂喜的神色,漸漸消失,轉(zhuǎn)而恢復(fù)如初。一如既往的冷漠,重新覆蓋眼中。不過,心底那股炙熱的火焰,越發(fā)旺盛。
歐陽繼續(xù)閉眼凝神,呼吸吐納,每次只用一點的氣勁,通過任督二脈,每一次氣勁通過,堵塞的任督二脈,都會一絲無法察覺的松動。但卻可以清晰感覺到,任督二脈的變化。
一次次微小的松動,一次次微弱的變化。
歐陽就這樣重復(fù)不斷,洗練任督二脈,漸漸進入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狀態(tài)。
這種狀態(tài)中,無法感受到時間流失,身體仿佛置身于,一片廣袤無際的天地中,但是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卻置身其中。漫游于這片空間里,竟然體驗到從未有過的暢快。
突然間,遠處有兩道光芒亮起,歐陽便從這片天地中,幡然醒來。
緩緩張開雙眼,眼神格外明亮,似有光芒,仍有冷意,卻是極為內(nèi)斂。渾身流蕩的氣息,猶如一座古井,毫無波動。
歐陽只感覺眼前所視之物,格外清晰,地面泥土灰塵,粒粒在眼前,遠處洞穴外,柳白身穿本色抹布,脈絡(luò)清晰。
不止如此,耳力更是驚人,他甚至可以聽見柳白的心跳,嗅到洞穴外走獸尸體上的味道。
呼吸吐納,一口真氣直入丹田,眨眼之間,便變成一團濃霧一般的氣勁。
在看丹田之處,已經(jīng)是一片充盈猶如濃霧的氣勁。
氣勁大小,相比之前,簡直就是天差地別,“這便是傳說中的化境嗎?”
歐陽忍不住喃喃自語,隨手抓起地面上的一塊石子,一股真氣自丹田而起,途徑任脈出手。
石子破空而去,于空氣中,驚起一道漣漪。一道細微,卻十分尖銳的聲音,驟然響起,轉(zhuǎn)而消失于無影無蹤。
五個呼吸過后,洞穴外驟然響起一聲走獸痛苦哀嚎之聲。
柳白不明所以,根本無法想象,是何人用何種兵器,竟然一擊斃命,一只高達一丈大的巨型大蟲。
大蟲側(cè)臥悲鳴倒地,頭頂有一稚童拳頭大小血洞,向外涌流赤紅色血液。
不過幾個呼吸時間,起伏的腹部,便平靜下來。
柳白足足纏斗一夜的大蟲,幾個呼吸之間,便已經(jīng)命喪黃泉。
不知該慶幸,還是應(yīng)當(dāng)悲哀?;蛟S,應(yīng)該慶幸于虎口脫險,悲哀于又入龍?zhí)丁?p> 深吸一口氣,回復(fù)些許體力,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回頭望去,歐陽緩緩走出洞穴,出脫凡塵的面孔,配上冷若冰霜的眼神,讓人拒之千里,卻又寧愿萬里而來,只為一睹芳顏。
但如若知曉,此人僅憑一塊石子,便能一擊斃命,一只高達一丈大蟲,恐怕會毛骨悚然,后背發(fā)涼。
即便是相處過幾日的柳白,對與歐陽的看法,也不禁有些畏懼。
“你在害怕?”
柳白微微點點頭。
“為何害怕。”歐陽頓了頓接著問道,“怕我殺你?”
柳白搖了搖頭,十分肯定的說道,“你不想殺我。”
“那你為何害怕?”
“因為,知道了我與你的差距?!?p> “是何差距?”
“水滴與一座不見底的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