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笙從薛雪那接過,拿在手里一看,竟是一本記事本,邊角磨損,有些古舊。
她深吸一口氣,將這本記事本打開。
“我們最初的相識,是在杭城的千度會所里。那個時候,我正因為家里的原因,被周家兄弟逼著倒立。我永遠(yuǎn)忘不了被逼著倒立喝下他們會所里頭的烈酒,更永遠(yuǎn)忘不了那個姑娘的出現(xiàn)。她就像一道光,乍然點亮了我的世界。那個時候,沒有人幫我,只有她,作為陌生人的她?!?p> 這竟是日記本。
“我一直在找她的聯(lián)系方式。今天,我加上她了。我問她還記不記得我,也許她忘了我吧。但我一輩子記得她,我想,可能她就是我的心靈歸宿?!?p> “我進(jìn)娛樂圈了,剛剛跟經(jīng)紀(jì)人宋崇簽了協(xié)議。以后,我就更難跟三笙見面了。但是,我也并不為此后悔,這是我的選擇,我知道,娛樂圈是我的向往,那兒有我想要的東西。我想成為藝術(shù)家,一如笙笙想成為作家。她會理解的吧?”
“今天公司那邊讓我設(shè)計個個人簽名。兄弟們都有人幫忙,只有我一個不知道該怎么辦。不過還好,多虧了笙笙,她教我了一種簽名寫法。她果然是當(dāng)設(shè)計師的料?!?p> “笙笙今天跟我說,她喜歡上一個人了。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好痛。我愛她嗎?我捫心自問,是的吧?!?p>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笙笙竟然會誤會我是徐海宏,但我真的不是他,我無法接受笙笙的告白,因為劉玉瑩,因為我明星的身份,所以,對不起。笙笙!”
“我受不了笙笙看我的眼神,我知道我魯莽了,不應(yīng)該在霍蘭特洛唐突笙笙,是我的錯?!?p> “也許,我們真的不適合吧。有的時候,結(jié)婚并不表示兩個人深深相愛,可能,不過是適合。我知道笙笙不可能愛徐海宏。但是,她跟我更加沒有可能。我很害怕她隨我一道從云端跌落,粉身碎骨。很怕很怕!”
“笙笙,如果你今天結(jié)婚了,這一切將不再有任何意義,所以,我把這本日記本委托薛雪帶給你。薛雪是我的表姐,你不要誤會。我愛你,勝過愛世上所有。笙笙,我知道你要結(jié)婚了,選擇永遠(yuǎn)離開我。我也知道,可能我無法挽留回你。但我還是想試一試。祝賀的婚書我也寫了,字很爛,是因為我含著淚寫下的它。
笙笙,還記不記得,我們共同的愿望?一起成為文藝行業(yè)的先驅(qū)者。來我身邊吧,為了你的夢想,也因為我愛你!
還有,我是余晉!我是余晉!我是余晉!
我再不想騙你了。原諒我!”
這是一本萬字的日記本,三笙匆匆翻過,心中早已驚起了驚濤駭浪。原來余晉是這樣想的,他害怕一起從云端跌落,粉身碎骨,卻從未問過三笙,是不是甘之如飴。
三笙問薛雪:“余晉,在哪?我能去找余晉嗎?”
薛雪皺了皺眉頭:“你要逃婚?你確定了?像娛樂圈,這種像染缸一樣的地方,凡是進(jìn)去的,沒有一個能保持原樣的,紅黑黃白,會染上各種顏色?!毖ρ┫哪抗饪聪蛉?,“我是受余晉所托,才接近的你。但我對你并不看好,你太單純了!這很致命,你會拖垮余晉的!”
三笙沉默,半晌后:“我考慮一下?!?p> “呵,我就知道。貪心不足蛇吞象,你什么都想得到,最后只能一無所有!”
門外,敲門聲突然響起。
“三笙!”
是父親。
三笙幾步過去,給父親開了門。
父親拄著拐杖,神情復(fù)雜。
“爸!”
父親嘆了口氣:“女兒啊,我都聽到了。你何必勉強自己?!?p> “爸……”三笙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你走吧,我看得出來,你如果嫁給徐海宏不會幸福的,與其這樣,你不如一走了之?!?p> “爸!”三笙的眼淚頓時下來了。
“你也是個傻孩子,你既然不愿意,何苦為了我……算了,唉。你走吧。”
薛雪在一旁朝著三笙道:“走吧,我也算完成任務(wù)了?!?p> 三笙指了指頭上的簪花:“妝我就不洗了?!?p> 薛雪點頭:“我?guī)闳フ矣鄷x?!?p> 兩人出了化妝間的門,一道往外走。
“你這有后門嗎?”薛雪不免問三笙。
“沒的,就大門一個門?!?p> “這什么破屋子。”薛雪唾棄道。
正經(jīng)過大廳。
“站?。 毙旌:?!
“你們?nèi)ツ???p> 三笙深吸一口氣:“我去送一送薛姐姐,她有急事,但讓人家跑一趟飯也沒吃到,我不好意思,去送她一下,就來!”
徐海宏眼神中的懷疑顯而易見,但最后還是松了口:“行,早點回來?!?p> 三笙拉著薛雪,逃似的離開。
徐海宏看著薛雪跟三笙像做賊似得躲得飛快,心中疑惑更甚。
兩人出了屋子后,薛雪開車帶著三笙離開。
車子里,薛雪嘆氣:“你也是走了狗屎運,若不是余晉忘不了你,把你當(dāng)做白月光一樣的存在,他一個余家大少,還有周莉莉這樣的未婚妻,怎么可能還會想得起你來。你真的手段很厲害!”
三笙氣悶:“這不是我厲害,緣分這東西本就這樣?!?p> “但在我看來,你跟余晉本就沒緣分,強求不會有好結(jié)果。你看,你落下后頭一眾趕來祝福你的親人,讓你父親一個人面對這樣尷尬的境地。如果是我,我代入你父親,我就絕不會原諒你?!?p> “薛姐姐。”三笙有了幾分火氣,“但如果是你,讓你跟一個攜恩以報的人生活一輩子,綁在一起一輩子。把這些熬成親情,你就會愿意了嗎?”
薛雪抿了抿嘴,一時無言了。
車子很快駛離了杭城,往郊區(qū)去了,停在了一棟老舊的舊屋前。
屋子墻上大塊的白墻粉掉落后,斑駁點點。
低矮陳舊的房屋一片連著一片,綠色的藤蔓纏繞在銹跡斑斑的鐵柵欄上肆意生長。
微涼的晨風(fēng)里,混合著泥土的潮濕味道。
橫亙在半空的電線交叉著散開,像一張零亂的網(wǎng),將天空切割成規(guī)則不一的形狀。
零次櫛比的廠房陳列在荒野間,荒野上有建筑垃圾堆,一堆堆堆在那,幾朵小花寂靜孤廖地開著。
三笙下了車,剛想問薛雪,這是哪,就見薛雪翻了個白眼,揚長而去。
三笙一下子慌了,追著薛雪的車子一路小跑過去。
“笙笙!”
有人在喊三笙,就在身后幾米的地方。
三笙腳步停下,竟然一下子不敢去面對。
“你來了!”
是余晉的聲音。
三笙喘了口氣,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她跟余晉的愛情就像這荒野郊外的野花,無人承認(rèn),無人認(rèn)可,也無人知曉。來到這,腳踏上靠近余晉的地方,她的勇氣也就用盡了。
余晉看著三笙背著他,穿著一身的婚紗,頭上是雪白的簪花,應(yīng)和著天空的蔚藍(lán)和荒野的一片綠,光一個背影便美得有如在畫中。
余晉一步步走過去,緩慢且堅定,終于來到三笙的身后。
他伸手握住三笙的肩膀,感覺到三笙的肩膀正微微顫抖,這才發(fā)現(xiàn)三笙她哭了。
余晉頓時慌了,繞到三笙眼前:“你怎么哭了?沒事,不怕!”余晉手足無措。
三笙一把抱住余晉:“你終于愿意面對我了,我還以為你要躲我一輩子!”三笙一把鼻涕一把淚,“若不是我要結(jié)婚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騙我?一直騙下去?”
“笙笙,你聽我說!”余晉急了,“對不起,我只是很怕,你不知道,我很怕我跟你一起從云端跌入到谷底,你明白嗎?網(wǎng)絡(luò)上那么多噴子,我護(hù)不住你啊,笙笙!對不起,現(xiàn)在才來找你?!?p> 三笙含著恨意:“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你怎么這么肯定我不愿意陪你一起跌入谷底?噴子多又怎么樣,網(wǎng)絡(luò)暴力又怎么樣?我還有你,你還有我??!”
余晉握住三笙的肩膀,一下子把她攬進(jìn)了懷里:“好,那就讓我們一起面對!不管窮富貴賤,不管好與壞,不管天堂還是地獄,我們一起去闖。”
“認(rèn)識你這么久,你終于說了一句人話。”三笙噗嗤笑了出來。
“哭哭笑笑,你都要成小花貓了!”余晉心疼得用手抹去三笙臉上的淚水。
三笙問余晉:“你為什么讓薛雪帶我來這?”
“這是我母親生前住的地方?!庇鄷x嘆了口氣。
“這樣??!”三笙看著爬滿爬山虎的圍墻,墻上還有“危房”兩個字。
“這里,已經(jīng)沒有人來了,那邊是廢棄的廠房?!庇鄷x手指了指遠(yuǎn)處,“小的時候,我就跟著母親在廠房那生活,那原先是家燈具廠的倉庫。母親打包、工作,我就在旁邊玩。如今想起來,那已是最美好的時光了?!?p> “怎么會?”三笙有些詫異,“你不是余家的大少嗎?”
“這話也沒錯?!庇鄷x自嘲一笑,“你隨我去看看吧,我想去廠房那看看?!?p> 三笙點了點頭。
破舊的廠房,早已不是幾年前的模樣,廠房上天窗打開,房頂上漏洞一個接一個,光線就從漏洞上射入里面。這場景頹敗、傷情。
余晉道:“我沒被接回余家那會,跟母親一直生活在這?!?p> 他道:“我沒跟你說起過,我的童年?!鳖D了頓,他道,“還記得千度嗎?那個私人會所。你那里救過我?!?p> 三笙心緒復(fù)雜:“記得?!?p> “杭城是我母親的城市,京城是我父親的地盤。”他道,“母親這一輩子都沒得到父親的認(rèn)可,倒是我,成了余家的獨苗苗。那是我剛被父親找到那會了,周家請我去千度,我以為我是被承認(rèn)的,去了才知道……我不過被當(dāng)成了小丑。”
“余晉!”余晉看起來很傷感,三笙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但我會陪著你。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余晉踩在地上枝丫上的腳一頓,嘆了口氣,笑開了:“對,我還有你!”他轉(zhuǎn)身面對三笙,眼里有著星辰大海,“謝謝你,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