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笙生氣了,余晉很清楚明白這一點,他把手收了回來,卻又無措得不知該將雙手放在哪里好,像是丟了倚靠的孩子。
余晉遠離了三笙,三笙才終于感覺能透過氣來了。就像一條瀕死的魚,一頭扎進了深海里,她固執(zhí)得認為,余晉是在輕薄。她可以解釋為情難自矜被蠱惑,難道他也是不成?她可什么也沒做,沒有過任何誘惑的姿態(tài)。還是對他來說,是誰都可以,是誰都無所謂?明星就這么賤嗎?
當(dāng)然,三笙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對于余晉來說,就是一塊行走的蛋糕,隨時都可以想要啃一口。
她喘著粗氣,口唇濕潤著,是方才的余溫:“不是說不熟嗎?還是說,是誰都可以?”
三笙眼中迸濺著憤怒的星火,不單單是因為他強吻的草率,更是因為他的不自愛。
她看著他衣衫不整,他看著她發(fā)絲凌亂。
彼此都是一個鬼樣子,卻偏偏要計較,這是一場失誤,還是一場蓄謀已久。一邊恨鐵不成鋼著,一邊卻希望能繼續(xù)維持這樣黑暗的關(guān)系。
就算如此,也沒人肯提前攤牌,更沒人愿意搶先說出那三個字。
我愛你,便是禁忌,永遠無法訴諸于口的愛戀。
所以,有人說,互相暗戀是最苦的。因為先告白的那個人,會承受著忐忑、承受著不安,因而不敢告白,往往,也就這樣錯過了。余晉跟三笙不單單是這樣復(fù)雜的關(guān)系,他們之間還隔著一整個骯臟的世界。愛情就在這樣骯臟的世界邊緣迸發(fā)出來,隨時,搖搖欲墜。
“不是說不熟嗎?”
三笙固執(zhí)地詰問,余晉卻沒有勇氣回答了。
他顫著唇瓣,能敏銳察覺到三笙滔天的怒意,不明白三笙無緣無故的怒意,也讓自己的勇敢同時龜縮了起來。
于是,一切只能歸咎于意外和他的輕浮。
他裝作了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舌尖舔過唇瓣,露骨的撩撥:“寶貝兒,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甜?”
三笙一愣,隨后含著恨意,用力推開了余晉。余晉一時不察,被推得一個趔趄,整個人往后倒退了幾步。
三笙提前離開了。
余晉卻依舊沉溺在那個吻上,和她那句“弟弟”。
三笙的美好更襯托了自己的骯臟和無恥,從五年前進入這個圈子開始,他就沒資格去愛她了。五年,僅僅只有五年。
心是無比的壓抑以及,刺痛。三笙說,夠了,停止吧,弟弟!余晉沒有一刻比現(xiàn)在更加痛恨自己出生地晚。
早上五年,他可以避開整個余家,也可以更早守著三笙,更不會被叫幼稚的弟弟,毛還沒長齊的家伙!
晚上9點,霍蘭特洛俱樂部413豪華包廂門口。
兩個侍者已經(jīng)有了幾分昏昏欲睡。其中一個忍不住捅了捅另一個人:“你可別睡著??!太難了,困死了。”
另一個侍者甩了甩頭發(fā),清醒了些:“總算9點了,里面這些人這局也不知道到幾點,等會可沒人接班?!?p> “快別說了,有人來了!”
三笙走到門口,很快被413的侍者攔下了。
兩人古怪地對視一眼,總覺得這姑娘嘴唇紅得過分了些,眼角還有淚痕。
三笙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心虛,像是做了虧心事,不敢跟這兩個侍者對視:“我去跟里面的薛雪小姐說一聲,馬上離開了。”表情柔弱,猶似受了欺負的小媳婦。
兩個侍者不敢怠慢,不多做為難,立馬將門打開。
三笙剛進去,還沒一會,余晉雙手插在口袋里,施施然也過來了,邁步進了包廂。
外頭的侍者驚奇、古怪道:“這上廁所還組隊的嗎?”
“廢話,男的女的怎么組隊?”翻了個白眼,“你是新來的吧?習(xí)慣就好!”
“……”新來的頓悟,滿臉的鄙夷與知道了辛秘的興奮。
“……”
一進入包廂,音樂聲乍起,震耳欲聾的狂歡就隔絕在一室之內(nèi)。每個人都成為了新都市里的飲食男女,輕浮著、墮落著,搖搖欲墜。
三笙還是適應(yīng)不來這樣的世界,一踏入便幾欲作嘔,這仿佛成了生理反應(yīng)。
三笙強忍著胃部難受,一個人去到薛雪那邊。
薛雪的位置離包廂出口的地方很遠,她在角落里,正跟薛昭聊著什么。
三笙不認識薛昭,但也知道,那是只屬于他們的上流社會的世界。
自卑感爆棚的三笙,無奈嘆了口氣,剛打算橫跨整個包廂去薛雪那,跟她說,她得走了。
方才那個大腹便便的投資商又不知打哪竄了出來,一張肥頭厚唇的豬臉,臉上安著醉醺醺的小眼睛,顯然比起剛才,他又多喝了幾杯。
就見這投資商一把攥住三笙的胳膊,將手里的酒杯往三笙臉上湊。
“來,喝……”
投資商眼里懷著恨意,手上動作不停,嘴里罵罵咧咧:“才一杯就敢吐,老子的酒是那么好喝的嗎?”
三笙手腕被攥地生疼,她握住那雙肥手,使勁了力氣卻掰不開,慌亂之下,她朝薛雪那邊求救:“薛老師……”
“臭婊子!”投資商怒了,竟然還敢求別人解圍,“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一個巴掌扇了過來,三笙被抓著手臂,挨個正著。
其他的人均作壁上觀。
三笙剎那間,只覺得心如死灰,以及后悔自己羊入虎口。她不該來這的。
投資商狠狠一推三笙。三笙只感覺胸口處一陣鉆心的疼,隨后仰面朝后摔了過去。
余晉剛進入包廂,就看見讓他心臟都停止跳動的事情活生生發(fā)生在眼前。
三笙被那投資商推倒,眼看著就要摔倒。
余晉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
一陣的頭暈?zāi)X脹后,三笙醒悟過來,就已經(jīng)躺在了余晉懷里。
受了驚慘白的臉色,夾雜上被余晉緊抱在胸口的刺激,臉上呈現(xiàn)了不正常的紅暈,就像有些病態(tài)感的高原紅。
余晉一顆心提起尚未落回的同時,整個人的氣質(zhì)變得猙獰可怕起來。
他雙眼冰冷,眼中依稀有一抹血絲,冷冷的態(tài)度,就像驟然釋放的惡鬼,又像殺人如麻的兇手:“玩夠了嗎?”
他問的是投資商。
投資商一愣,余晉從來是個乖乖三好少年,對人尊敬有加,如今……這是什么口氣?投資商端著架子的同時,卻忘記了余晉不單單是一個娛樂圈的頂級明星,更是余家的心尖寶貝,余家可就這么一個孫子輩的人。
余晉此刻就像只暴怒的獸,卻優(yōu)雅肆意地欣賞著獵物開始逐漸驚慌的表情,悠閑、散漫。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碰誰都可以,碰誰都無所謂,但就是不能是三笙!還是在這樣一個娛樂會所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動三笙!想到三笙當(dāng)年就是在這樣一個類似的娛樂會所包廂里,一窮二白的她敢于對抗當(dāng)時京城都有名的周家兄弟,自己如今若是不做什么,豈不是太說不過去?
安靜的狂暴在余晉眼中肆虐著,卻冷靜自持地并未表露出半分。
陡然,余晉笑了,猶如惡魔般的笑意。
那投資商也尬笑起來,他似乎也明白了,他幾分古怪地看了幾眼余晉懷里的姑娘,這怕不是逆鱗吧?他瞇了瞇眼,一抹算計一劃而過。
余晉卻管不得暴露出三笙對他究竟有多重要這件事了,的確,三笙就是逆鱗。
余晉拿出手機,給余爺爺打去電話。
投資商覺得事情要遭,開始嗷嗷叫起來:“你別小題大做啊,我告訴你,我胡三誰也不怕的!”
“爺爺,有事拜托你……”余晉開口就是要求,“胡三的食品上市公司,幫我盯緊點,我要他光明正大死得干干脆脆!”
胡三卻突然笑了:“你別狐假虎威的,老子的公司能有什么問題?”只不過,這反問,倒真是心虛得很。
余晉也笑:“那就走著瞧!我就不信,你的公司能老老實實、安安分分龜縮著,什么也查不到,三個月查不到就六個月,六個月查不到就一年,一年又一年,我就不信,你的企業(yè)還真成楷模企業(yè)了?!?p> 胡三臉色立馬變了,有了幾分如坐針氈的意思。余老的實力,他是知道的,他要聯(lián)系幾個食藥監(jiān)總局的領(lǐng)導(dǎo),將他這邊的質(zhì)量問題扣得死死的,也不是沒可能的。
可關(guān)鍵是,他這邊做不到?jīng)]有任何質(zhì)量問題!現(xiàn)在做生意,誰不是渾水摸魚,打個關(guān)系就算過了?真要一年一年嚴(yán)把質(zhì)量關(guān),他得多投入多少無謂的資金進來?。?p> 三笙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么,但是她知道起因是她。
所以,她一直沉默著,直到……
“花凋謝了一地,遺落滿地記憶?!币淮謾C鈴聲,在口袋里響起來。
這鈴聲,余晉詫異。
三笙頓時尷尬了,還不是小愛,為了好玩,慫恿著她改了鈴聲。
三笙幾乎是爆紅著臉,將電話接了起來。
“誰啊?”嬌嗔著,有幾分的沒好氣。
413包廂,所有人都詫異起來,余晉從沒有發(fā)過這樣大的火。
他們古怪而各懷心思地記下了史三笙這個名字。
而三笙直到徐海宏打電話過來,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已經(jīng)在這家娛樂會所呆到晚上十點了。
“你人在哪?”徐海宏口氣幾乎是質(zhì)問的,“我問了伯父你不在家,公司里你也沒去,你到底人在哪里?”
三笙心情很復(fù)雜,既有對余晉的失望,也有對徐海宏淡淡的愧疚,對于余晉,他們既然不可能,又為何要以強硬的姿態(tài)來逼迫?而對于徐海宏……他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她卻試圖反復(fù)試探著溜往另一個世界。
三笙:“我……”
徐海宏:“我不管你人在哪里,趕緊給我滾回自己家,聽到?jīng)]有!”
滾?他憑什么敢用這種口氣命令她?那點淡淡的對于一個同類的愧疚感,頓時被一種濃烈的自尊心和企圖逃離徐海宏掌控范圍的心情占據(jù)。
“你憑什么以這種口氣命令我?你以為你是誰???”
徐海宏生來高傲,對于他來說,所屬物就得有所屬物的自覺,沖口而出的就是,“你別以為我查不到你在哪?我現(xiàn)在就在霍蘭特洛外面……你別以為我不敢進去一間一間翻查過去?!?p> “隨你!”三笙狠狠掐斷了電話,這一切都讓她感覺無比糟心,徐海宏的占有欲,余晉的捉弄。
她狠狠甩開余晉攙著她的手:“你莫挨著老娘!”
余晉瞪大了眼,眼中閃現(xiàn)出了一種久違的驚訝,但沒有生氣,甚至帶了幾分笑意:“怎么,有人惹你了?”
三笙無視了這句話究竟是關(guān)心還是調(diào)侃,對于她來說,一樣的惡劣,無差別。
她推開余晉,環(huán)顧周圍早已作壁上觀看好戲的眾人,一種強烈如同小丑般的惡心感油然而生。
惡心!
正當(dāng)三笙想要逃離這個與她格格不入的世界的時候,門從反向被推開了。
徐海宏就這樣以一個侵入者的姿態(tài),強硬地擠入現(xiàn)在這個地方,在他認為的,一個保護者的姿態(tài)。
身后還跟著門口的侍者,兩個侍者去攔著徐海宏,不讓他往里沖。
而徐海宏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包廂中央的三笙和站在她身后的余晉,根本來不及細想也顧不上看看周圍的情況,他推開身邊攔著的侍者,一個箭步過去,強制拉住三笙的胳膊,將她扯了過來。
三笙只感覺手臂上一股子鉆心的疼,整個人以一種慣性沖向了徐海宏,來不及反應(yīng)下,人已經(jīng)被徐海宏護在了懷里。
三笙下意識掙扎起來,弱中帶強的性格永遠不允許三笙做出一種依附的姿態(tài),更何況是那樣傷人自尊的徐海宏。
可惜了,以一個救助者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固然英雄,但不但三笙不領(lǐng)情,周圍的人更不會領(lǐng)情。
胡三剛被余晉打擊到,現(xiàn)在一個挽回面子的機會擺在面前,他不會放棄。
他就像個暴發(fā)戶似的,絲毫沒有涵養(yǎng):“你小子打哪兒來的?我們這里不歡迎無關(guān)的人,都滾出去!”
他口中叫罵著讓滾的,手臂指揮著的,包括了徐海宏和他強硬禁錮在懷里的三笙。
侍者一看胡三發(fā)火,頓時急了,這可是丟飯碗的事情!“先生,請你出去!”
徐海宏一聲冷笑,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將所有人的面部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最后無視了胡三和他的嘍啰,眼睛盯在余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