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要出門去迎接周侗他們。
西夏那邊的落子,必然能起到大用場,美婦那一家三人,雖狡詐,但也聰明,李寇不以陰謀詭計(jì)迫使他們俯首,他只因勢利導(dǎo)。
如今便是很好的時候。
那幾人今日一早才進(jìn)得城。
周昂甚是不解,以他們的身份叫開城門輕而易舉。
為何要等著?
一見面,周昂便抱怨在城外等了一晚上。
他問李寇說:“小小潘原何必這么麻煩?”
唯一讓他擔(dān)憂的,只是慕容彥達(dá)不給面子。
畢竟宮中貴人要說他一個小人物幾句閑話,童貫?zāi)腔^定不護(hù)著他的。
李寇看看周侗,又與魯達(dá)見過,讓曹員外自己去見他妹子,回頭才問周昂:“周兄相助我一臂之力,這是定要好生報(bào)答的,然,周兄與童帥匯報(bào)過嗎?”
周昂驚奇道:“只幾個人而已……”
“那是童帥的人?!崩羁艿溃爸苄挚犊塘x,我自然要落下人情,然而,若童帥以周兄為公器私用之人,周兄如何自處?”
他隱蔽地提醒:“童帥可是治軍嚴(yán)謹(jǐn)?shù)娜??!?p> 周昂當(dāng)即明白,這是說童貫不容旁人染指他的職權(quán)。
可……
“周兄身為童帥親軍指揮,不經(jīng)通報(bào)便指揮親軍夤夜出營地,倘若有一日,周兄的手下,亦或者上司,不經(jīng)童帥親示,徑引兵出轅門,童帥又會做甚么感想?只怕必然怪到周兄頭上?!崩羁芾鹬馨旱氖?,進(jìn)了門警告道,“這一次,周兄算是訛在我的手里了,我不會計(jì)較,只盼周兄引以為戒,莫要童帥為難,也莫為難自己。吃過飯周兄押送一批寶貝便回平?jīng)鋈グ?。?p> 這話很令周昂驚奇。
又跟這廝有甚么干系?
“某自己做的主,與大郎無關(guān)?!敝馨菏莻€義氣的人。
周侗與魯達(dá)互相看看,笑了笑。
他們昨夜便想到了這個事情。
周侗瞧不上童貫,魯達(dá)也不是很高看童貫,周昂又是個激烈的好漢子,有些事他們不好提,有些話他們不好說。
李寇是個合適的人,原本周侗要提醒他莫壞了周昂的前程。
如今看,這廝心里早已明鏡似的甚么都掌握了。
小院里,李寇早請人做好了酒席,滿滿當(dāng)當(dāng)幾大桌子,又在每張桌上放了一個玻璃杯子,里頭裝滿了他獨(dú)有的白酒,桌沿上擺著小酒杯,竟都是玻璃的。
“諸位都有相助于我的恩情,請?!崩羁苎麕讉€禁軍都上桌。
那幾個見了玻璃杯,也并不十分激動,這些寶物不是他們所能得的。
只是李大以此來招待他們,這便足見這人的大方了。
幾個禁軍將器械立在一旁,拱手謝過了,看周昂也不反對,徑都在桌上坐下,有靠近白酒的,悄悄一聞,的確是李大獨(dú)有的好酒,這便心滿意足了。
桌上都是李寇獨(dú)有的蔬菜,另一半還有清早請縣衙的幫閑買的肉,李寇請廚下細(xì)細(xì)膾炙了,如今尚燙嘴呢。
有蒸排骨,紅燒肉,溜肉段,肉丸子,也有蒜泥白肉,一大盆臊子,自然有豬頭肉豬耳朵。
豬肉,本是貧苦人吃的,李寇在渭州叫賣臊子面條,路人傳言都說經(jīng)略相公也愛吃,加上李寇一些朋友開的小店,有李大郎秘方,那豬肉又香又爛過路行商愛吃,本地便是一些富商也常使人去叫買幾份,軍民也便高看了豬肉一眼。
那幾個禁軍也是知道的,他們還隨從童貫出去吃過。
由是這幾人不以為李寇以豬肉招待他們有何不妥。
李寇自己不飲酒,先敬眾人一杯,按住小酒杯,只讓眾人吃喝好,待飯罷,又請縣衙的人安排客舍,叫周昂先帶那幾個禁軍好生歇息半日,自己籌備起了禮物。
周昂私自帥軍外出,他完全可以不管。
但這認(rèn)識個好本事的,又仗義,李寇自然不愿因此次魯莽壞了他的前程,也壞了自己的名聲。
周昂為幫你,夤夜帥軍出營,到被童貫責(zé)罰,你竟不吭一聲,長此以往,誰肯作你的幫手?
李寇心里算的清楚,他也不是那樣的人。
傍晚時,慕容彥達(dá)過來,見李寇往箱子里裝上麥草,又用一圈破布包裹著,小心地往里頭放幾件禮物,便湊近看去,見有不高不低三個玻璃花瓶,高不足兩尺,但寬闊的很,足以在里頭養(yǎng)游魚,也可以在里頭放置浮萍。
另有暖水瓶三個,兩個墨綠,一個紅底有牡丹花。
“怎么送這么多?”慕容彥達(dá)驚道。
他是官場老油子,自然知道這是為周昂開脫。
他甚至連理由都想好了,便以周昂見過這些寶物,為童貫要時,李寇很是踟躕,便要頭腦一熱先做下人情,再來要李寇贈送。
這廝是個心思縝密的人。
只是這么多的寶物,慕容彥達(dá)看著都不舍。
為一個周昂,舍這么多寶貨值得?
李寇道:“人家是不知情,我不能當(dāng)不懂。三個物件兒,兩個奉獻(xiàn)給天子,一個自己留著,想必也是夠了的?!?p> 慕容彥達(dá)怒問:“你便不怕我參上一本,告你個賄賂朝臣……”
“你要嗎?”李寇自桌下提起個熱水瓶。
慕容彥達(dá):“……”
這廝好可恨,他早已知道今日要多折一些財(cái)貨了。
“憑甚么不能要?”慕容彥達(dá)劈手搶過去,抱在懷里,又找,“前朝太宗有言,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
李寇又從桌上翻起長三尺寬一尺的明鏡惱道:“你怎么還不升遷當(dāng)個門下侍郎去?”
慕容彥達(dá)哈哈大笑罵道:“那是某能當(dāng)?shù)膯幔磕匙疃喈?dāng)個知州,以后混個無權(quán)的節(jié)度使,好在京師養(yǎng)老,便夠了。”
他好心勸道:“兄弟莫煩惱,左右你這寶貨,你用也是用,為兄拿了,不定開個明鏡宴,到了京師省親的時候,教京師人等都知道你有這等寶物,他們有錢啊,你管他們要錢去,多要些,為兄是為你好。你是知道的?!?p> 這人臉皮之厚驚世駭俗。
李寇索性蓋上箱子問道:“又有甚么事情讓你煩惱???”
“還能有甚么,不過是那個案子?!蹦饺輳┻_(dá)暴露真面目,“那個馮驛丞好不是人子,老戶房也過分得緊,在某眼睛底下坑害人命,妄圖顛倒黑白,當(dāng)某這個知縣是吃閑飯的嗎?”
他信誓旦旦說道:“某打算扒了這兩個老貨的皮子!”
李寇便知道,那明鏡一副肯定是不夠的。
這廝打算上奏折。
那么……
慕容彥達(dá)賊笑道:“為兄也有一樁生意,既是憲司的,也有倉司的,正要送于兄弟,你要不要?”
李寇并不喜悅,也不著急,慢慢道:“看來,張監(jiān)押被殺一案,終于有結(jié)果了?!?p> 那么,此間事了當(dāng)歸北原了?
此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