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公的目光落在了林翊身上,林翊立刻就像是被老師突然點(diǎn)名的學(xué)生,立刻緊張了起來,笨拙地拱手施禮道:“是……是在下送來的?!?p> 周阿婆說:“這位公子瞧著面生,是文連的朋友嗎,怎么以前不曾見過?不是安寧縣人吧?”
瑩瑩道:“娘,你忘了他了?他是白大哥和侯大哥的朋友??!之前來過咱們家的,您見過他的?!?p> “哦哦!怪我老眼昏花忘記了。”周阿婆細(xì)細(xì)瞧了瞧林翊,林翊便覺得更緊張了,身體繃得筆直。
“你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了,是見過的,你爹爹當(dāng)初還說過,這孩子生的俊秀有神,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呢?!敝馨⑵判χf:“孩子,謝謝你這么大老遠(yuǎn)的給我們送信,真是辛苦你了!”
林翊連忙說道:“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應(yīng)該的,我跟令郎是好朋友嘛,而且我也是順路,真的不辛苦的。啊,還有,之前匆匆來拜會,只是麻煩了二老,這次我特地帶了些禮物來給你們,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這盒兒是溫嘉居的點(diǎn)心,這一盒是一方端硯,兩錠徽墨,兩支特制的紫狼毫筆,都是送給伯父伯母的,聽周兄說,伯父原也是秀才出身,只是那些年家境實(shí)在貧寒,無可奈何才出來經(jīng)商,聽周兄說他的字畫都是伯父教的,小侄是個粗陋之人,向來崇敬有文采性情的的人,聽周兄說過伯父的故事之后,小侄早就想來拜會啦!”
這些東西可都價值不菲,周阿公連忙道:“哎呦,公子說的,這是哪里話?我一粗魯商人,哪有什么文采性情,公子這禮物可太貴重了,老朽消受不起啊!何況公子遠(yuǎn)道而來幫了我們家這么大的忙,我們還沒有盡地主之誼,怎能先讓公子破費(fèi)呢?”
林翊連忙擺手道:“不不不,伯父不要這樣說,小侄是晚輩,晚輩孝敬長輩,那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何況嘛,小侄也的確是有事相求,小侄日后想在這安寧縣開一間鋪?zhàn)?,可這安寧縣又沒有旁的熟人,家中也無有經(jīng)商的好手,小侄年輕,一切還要請二老多多提點(diǎn)啊,日后多有麻煩之處,還望二老不要嫌我煩吶?!?p> 周阿公笑道:“哎呀,這也太客氣了。以后有什么事你盡管來問,我這鋪?zhàn)与m不大,可我也做了半輩子的商人,但凡是我能幫你的,一定會幫你?!?p> 林翊規(guī)規(guī)矩矩地對二老一揖到地,說:“多謝,多謝。”
隨后林翊又提出從今天開始就想在包子店里頭幫忙當(dāng)學(xué)徒,不要半分工錢,只管吃喝就行。
周阿公周阿婆心想,林翊自己都這么說了,那他們倆也沒什么好說的了,瑩瑩聽了,心中又驚又喜,反反復(fù)復(fù)地問他:“你打算要來,你真的打算要來?”
林翊說:“是啊,以后還請瑩瑩姑娘不吝賜教?。 ?p> 瑩瑩問:“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的家鄉(xiāng)不在這里,那你現(xiàn)在住在哪兒呢?”
林翊說:“……客棧?!?p> “客棧?哎呦,那豈不是浪費(fèi)銀子。林公子,如今文連不在家,他的屋子一直空著,你不如不要去客棧里住了,住到家里來吧?!敝馨⑵耪f了,周阿公也點(diǎn)頭道:“這樣也方便一些,晚上的時候還能說會兒話,我也能多教你一些東西?!?p> “那就更好了,多謝伯父伯母照顧了!”林翊又是給二老作揖,又是道謝,這就留下了。
當(dāng)天晚上他沒有在周家留宿,只是回來的晚了一些,說是要回去收拾東西,周阿婆留他吃了飯才走。
臨走的時候,瑩瑩送他到門口,又問一遍:“你真的打算留在這里了?”
林翊說:“是?。 ?p> “可是,為什么呀,你以前不是走江湖賣藝的嗎?”瑩瑩似乎是明白他為什么要留下,又似乎是不明白,她要從他嘴里問出一句實(shí)話來,要他親口說給她聽。
林翊看她含羞帶怯的神態(tài),心中早已是小鹿亂撞,半天才假裝一本正經(jīng)地說:“從前是從前,以后就不一樣了。我父母說,我也到了該成家立業(yè)的年紀(jì),叫我學(xué)著自己做點(diǎn)事,以后好給我說媳婦兒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神兒不停的瞟著旁邊的瑩瑩,瑩瑩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明顯也慌亂了:“哦,是……是嗎!那你確實(shí)得踏實(shí)一點(diǎn),不然哪個姑娘愿意嫁給你?。 ?p> 林翊看著她泛酸的樣子,不想再逗她,便看著她微笑著說道:“從前我賣藝的時候,還真有個姑娘愿意嫁給我呢?”他說到這兒粲然一笑。
瑩瑩心里一緊,低下頭說:“當(dāng)初林公子在這里賣藝,多少女孩兒對林少俠魂?duì)繅衾@,我可不信只有一個。”
林翊笑道:“那個時候,的確有很多姑娘喜歡我,但只有一個女孩兒對我不同,在她心里,從未把我當(dāng)過一個江湖藝人,在她心里,我是大俠,心懷天下,可那時候我還有些自卑,我自知自己并沒有做過什么大事,不值得她這樣崇拜,雖然我心里很感激她,可是我不能接受他的好意。
我很喜歡她,她膽子大,格局大,聰明能干,她會跟我一起行俠仗義,她不是一個只會窩在深閨里做夢的女子,她能把她的夢都變成現(xiàn)實(shí)。她長得也很好看,像四月的桃花,手也很巧,會織布會繡花,還會寫字算賬,我真的是努力了好久才終于覺得能配得上她?!?p> 話說到這個地步,瑩瑩這么聰明,怎么可能會想不到,他說的就是自己呢。
她一時間愣住了。
“你……你……”她的手緊緊絞著衣帶,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是為了你留下來的?!绷竹赐逼屏诉@最后一層窗戶紙,他頓了頓又問:“不知道那個姑娘還愿不愿意再給我一次機(jī)會?”
瑩瑩嬌羞地看著他說:“說不定那個姑娘她一直在等你呢!”
說完便轉(zhuǎn)頭跑了回去。
情愫不言而喻,也不必再細(xì)說,彼此心知肚明,盡管這時候沒人,林翊還是覺得很害羞,他表面上裝的沒什么大波瀾,內(nèi)心小鹿早已慌得一批,手心里緊張的都是汗。
瑩瑩走了之后,他也抿著嘴偷偷笑著走了,看見街邊有一棵大樹,他一路飛跑過去,等到了樹底下輕輕一縱身,躍起很高,摘下一片樹葉,跳躍、旋轉(zhuǎn)、奔跑著去了。
林翊回來的比梅月雪晚一些,肖蔚和梅月雪早就看完黃歷了,弟兄們書也念完了,都休息去了,肖蔚和梅月雪坐在河邊看星星聊天。
說的都是過去的故事,各自的童年,肖蔚沒有父母,梅月雪每次說起她的母后的時候,肖蔚都一臉艷羨。
“有母親可真好,有人疼,有人為你傷心流淚,那些時候你心里是不是很溫暖?”肖蔚眨著眼睛問。
梅月雪說:“是啊,很溫暖?!彼鋈晦D(zhuǎn)頭對她微笑著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沒關(guān)系,我母后給過我的,以后我都會給你。我保證,你跟了我,不需要聰明,不需要強(qiáng)悍,不需要警惕,你只需要身邊有個我,這就夠了。”
肖蔚靠在他懷里甜笑道:“有你這話就夠了,以后我也會好好對你?!?p> 肖蔚其實(shí)并沒有完全打算接受他的這些好意,他知道他正直善良有擔(dān)當(dāng),對她說的這些話一定都會盡心去做的,可是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獨(dú)立強(qiáng)悍,她不想做一個無能的小女人,事事都要依靠他,但是她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因此表面上還是接受了的。
她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見過太多的夫妻,聽過太多破碎的故事,她明白這世上永遠(yuǎn)都沒有自己可依靠的人,自己只能依靠自己。
被人寵著的感覺很好,身為女子,大約都希望有個人能寵著自己,但是,男子也同樣需要理解和被溫柔以待呀。所以,她覺得自己可以接受一點(diǎn)他的寵溺,同樣的,也該回饋他一點(diǎn)關(guān)切和溫柔,這才公平。
男人和女人都只不過是人,每個人都只有一個腦袋一雙手,總有考慮不周,照顧不周的地方,梅月雪愿意照顧她,她很感動,但是她明白生活的重?fù)?dān)是不能都推在他身上的。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看到河面上緩緩漂來一只小船,船上有人哼著歌兒:
“小妹妹送我的郎啊送到了大門外,問一聲情我的郎哥你暫還回來呀啊,回來與不回來給小妹我捎個信兒,免得小妹我朝天每日掛在心懷啊。
小妹妹送我的郎啊送到了大門東啊,偏趕上老天爺刮起了西北風(fēng)啊,刮風(fēng)到不如下上點(diǎn)小雨好啊,
下小雨那個留著我地郎多呆上幾分鐘……”
肖蔚“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低聲說:“是林翊!”
梅月雪饒有興致地道:“這個臭小子,深更半夜才回來,還把這首曲子唱得這么妖嬈,八成是遇著桃花了吧!你瞅他那樣兒!”
肖蔚笑道:“噓!他不知道我們在這兒,躲起來別讓他看見,等會兒嚇?biāo)幌?。?p> 這是個好主意,兩個人在大樹后面躲著,一則寨子里的燈火都熄了,二則林翊也沒想到這個時間還有人在外面,因此也沒留意,星夜光華黯淡,林翊一直到岸邊也沒發(fā)現(xiàn)樹后有人。上了岸,系好船只,輕輕哼著曲兒正要往自己屋里走,忽然聽到背后一聲大叫:“林翊!”
林翊頓時嚇了一跳,頭皮發(fā)麻,汗毛都豎了起來,“啊!”地一聲大叫,半天才緩過神來!
梅月雪和肖蔚笑得需要相互攙扶著才能站穩(wěn),林翊見是他們兩個終于松了口氣:“怎么是你們兩個啊!深更半夜不睡覺,不怕遇見鬼??!”